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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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9-03
第二十二章 無法迴避的現實
黑暗的播映廳內，除了螢幕上的夏洛特的身影，只剩人頭落地的逸明，和呆看著逸明屍體的艾因。夏洛特問道：
「如何，有見識到現實了嗎？」
夏洛特走向螢幕邊緣，再從螢幕後躦出，他由側面慢慢接近艾因，不斷在腦中想像艾因絕望的表情，並為此感到興奮。夏洛特走到艾因身邊，問道：
「驚喜嗎？有嚇到—」
艾因一巴掌甩在夏洛特臉上，隨後一拳揮去。艾因的一隻手臂被固定在空中。就在艾因想揮出另一顆拳頭時，艾因發現自己的全身動彈不得。夏洛特站穩身，他的情緒還沒從艾因的巴掌中緩過來，但慢慢的，夏洛特的心中出現了無比的憤怒。夏洛特將手掌插進艾因的上腹，穿過臟器和腸子，抓住她的脊椎，來回搖動。夏洛特將嘴貼到艾因的耳邊，說道：
「這是懲罰，是妳和那賤種脫離我的指揮的下場。」
艾因一動不動，憤怒還沒從她的臉上褪去。夏洛特抽出手，連帶著兩節脊椎一起。夏洛特說道：
「現在，我給妳自由的權利。」
艾因的全身癱軟，向前倒在地上，血液從附中傾瀉而出，很快化作一道小水流沾染了地墊。艾因只有上半身抽搐著，她的下半身的神經已經斷開，但痛楚還是不斷傳來。痛楚令艾因想要尖叫，但血液充斥了她的胃袋，由食道流進她的喉嚨，覆蓋了她的聲帶；艾因的尖叫變成了混合血液吐出的低鳴。夏洛特踢翻艾因，讓艾因的上半身扭轉１８０度向上，但艾因的下半身還是朝下，兩半身體之間毫無連動性，只剩一圈肉連接著。夏洛特看到了艾因痙攣的臉，艾因的臉上除了痛苦之外沒有任何錶情。夏洛特坐在艾因身體的扭轉處，發出一陣血肉擠壓的冒泡聲。夏洛特掐住艾因的脖子，儘管艾因已經不能呼吸，她還是感到愈發窒息。夏洛特的重量像是要把艾因的身體坐斷一般，儘管艾因已經大量出血，但艾因並沒有昏厥，也沒有死去，她的感官像是被強制開啟一樣，不斷接收著龐大的痛楚。艾因流淚了。艾因能同時嘗到血的鹹與鐵鏽味，很難吃，但艾因無力將其吐出。
（拜託，救我。）
艾因看著眼前沒有五官、沒有特徵的夏洛特，希望他能原諒自己、能放過自己，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夏洛特遲遲沒有鬆手。艾因後悔著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接過逸明的職責。夏洛特說道：
「很好。」
夏洛特放手了，艾因能感受到痛楚不斷減少，她下半身的知覺不斷回復，漸漸地，艾因的身體恢復原樣。艾因笑了，艾因跪在地上，邊哭邊笑，同時全身不斷顫抖著。夏洛特站在艾因身旁，說道：
「我不是個記仇的人，我會原諒他人。妳的懺悔已經打動了我。現在，這世界的四千三百萬人將歸我所用，而妳，將成為我最忠誠的部下。」
「…去妳媽的。」
夏洛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怕是艾因的笑聲混和了哭腔讓他聽錯，夏洛特又重聽了一遍。
「去妳媽的。」
夏洛特確信了，自己沒聽錯。夏洛特一拳揍在艾因臉上，說道：
「我創造了妳。」
夏洛特將艾因壓在地上，不斷毆打。
「我賜與你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能力！」
艾因被打得無法還手，只能任由鼻血噴出。艾因記得這幕，伊萊莎曾做過類似的事情。
（不過媽媽現在不一樣了。）
艾因記得伊萊莎是怎麼懺悔的，可惜對象不是艾因，而是艾東。
（那小屁孩奪走了我的一切。）
說來奇怪，艾因並不恨艾東。從某刻開始，艾因對艾東的仇恨化作了保護欲，艾因覺得自己需要保護一無所有的艾東，卻又說不上來為甚麼。
（會是夏洛特害得嗎？）
艾因看向夏洛特，她的視野被血液遮去了大半。艾因懷疑夏洛特是不是在自己身上植入了甚麼指令，但無所謂了，一切都無所謂了，艾因甚麼也沒能做到，一切和當初一樣，像個循環。
（又回到起點了。）
「我教會了妳所有知識，我給了妳活下去的機會！」
夏洛特一拳揍在艾因臉上。
「我是妳的神！」
艾因甚麼反應都沒有，只是又被揍了一拳。
「為甚麼，為甚麼妳不願聽我的！為甚麼妳永遠要反抗！」
艾因一拳揍在夏洛特的腹部，將他揍飛到了觀眾席，撞倒了一排座椅。夏洛特懷著不可置信站起身，看向螢幕前，他看到了一隻灰色的人形怪物。夏洛特揮了手，怪物就被砸在牆上，夏洛特再揮手，怪物被丟上天花板。夏洛特隔空抓住怪物，問道：
「這樣爽嗎？這是妳想要的嗎？！」
夏洛特擺手，怪物被扔出播映廳，撞破層層鋼筋水泥。怪物被甩到百貨公司外，在馬路上砸出一個坑。
「艾因？」
艾因不知何時後躺在艾東的懷中，艾因的眼睛直視著艾東的雙眼。艾東說道：
「艾、艾因。」
兩人在一片純灰的空間當中。艾因身上的疼痛還在，但這片空間好像在安撫她一樣，減緩了艾因的痛楚。艾因問道：
「幹嘛？」
「…妳、妳還好嗎？」
柏油路上，灰色怪物一動不動。周圍的車輛不是在駛離，就是停在路邊。駕駛和路人們慌忙逃竄，有些還拿起手機拍攝。艾因說道：
「…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我不覺得…」
「那妳還問？」
艾東撫摸著艾因的頭髮，艾因的頭髮和艾東一模一樣—應該說，艾因的全身上下都和艾東一模一樣。艾東說道：
「我、我很抱歉。」
「別道歉，道歉代表妳認輸了。」
「可是…可是妳就跟我道歉過。」
「那是因為我是個雜種。」
艾東愣了一下。艾因說道：
「我是個爛人，我不該被生下。」
艾東看不到艾因眼中的怒火，現在那裏只有純粹的悲傷。艾因說道：
「我害了妳，我害了老師，我害了所有人。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妳…」
夏洛特踏了一步，眼前的景象從播映廳的大螢幕變成了百貨公司外的街道，他看著一動不動的灰色怪物，他的臉上沒了以往的輕鬆。艾因說道：
「妳逃走吧，夏洛特不會放過我的，然後帶著媽媽去到沒人找得到的角落…」
「然、然後怎樣，混吃等死嗎？像以前一樣？我、我們花了這麼多努力才到這，又要退回原點？」
艾因愣住了，她看到了艾東眼中的憤怒。艾東說道：
「我不想過的那麼悲慘，妳也一樣，對吧？」
「可是，夏洛特不會放過我，也不會放過妳。」
「那我們去打敗他，就像我們打贏貞托一樣。」
艾因摸上了艾東的臉頰，感受著艾東溫暖的體溫。柏油路上，夏洛特伸出手，灰色怪物便浮空，他握緊拳頭，灰色怪物便就憑空壓縮，彷彿它的周圍有無形的牆在推進。艾因問道：
「我做了這麼多，妳不恨我嗎？」
「恨又怎樣？妳答應過我，要陪我活下去。」
「…就算現實是這麼狗屎？就算沒人善待妳？」
一滴淚珠滴到艾因的臉上，流進艾因臉上的傷口，刺痛了艾因；是艾東在流淚。艾東問道：
「妳說過妳想活下去吧，為甚麼？」
灰色怪物被越壓越小，它身上的關節發出斷裂聲。
「…因為我不服。」
火苗在艾因的心中燃燒，身上的傷口在癒合。
「我不想一直悲慘的活著，我不想一輩子活在別人的陰影下…我想活著。」
灰色怪物推開無形的牆，強撐著自己的身形，不斷突破桎梏。
「我想要有尊嚴地活著，我想要繼續掙紮下去—」
那張灰色的臉上失去了五官，變得如同夏洛特一般，但怪物臉上浮動的灰色粒子顯示出了一種情緒—憤怒。怪物站到地面。
「我想要向所有人證明，就算犯錯，我也能活下去。」
怪物打直四肢，撐著無形的牆，它看向漂浮在半空的夏洛特想道：
（我們會打贏你。）
怪物用兩個心智發誓道：
（我們會打贏你！）
怪物捏碎了無形的牆，一拳揮出。
怪物的拳頭被一分為二，無形的刀刃劃遍怪物的身軀，將其切為細細的燥末；以上事件發生在零點四秒以內。
瑞德：
「打輸了？」
「嗯，打輸了。」
新世界外，某處的樓頂邊緣，瑞德和一綠髮男性並肩而坐，看向空中。綠髮男性身材瘦弱，比瑞德要矮一些，穿著寬鬆的大衣和長褲。綠髮男性戴著鴨舌帽，有著一頭中性短髮，臉上掛著不多不少的憂鬱。瑞德問道：
「現在怎麼樣？」
「她被切碎了，然後…啊，復原了，但又被打飛了。」
綠髮男性看到灰色怪物身上閃爍的光點，但光點只持續了一瞬。
（訊號不良嗎？看來伺服器開始崩潰了。）
綠髮男子心想。瑞德問道：
「…兄弟，你就不能教我簡單點的方法嗎？」
「怎樣地簡單法？」
「就是不用學也能復原的方法，你和貞托不都能做到嗎？」
「想復原就得從電光物理學起。貞托沒有我或艾東的天分，不也學會了？」
「你媽的，我就是不想繞路啊！」
瑞德用手臂勾住綠髮男性的脖頸，在他身邊說道：
「我不都叫你兄弟了嗎？就對我熱情點會怎樣嘛！反正這…這…這伺服器叫甚麼？」
「新世界。」
「反正這新世界結束以前我們也不能回去交差，你就用這時間當個小老師，回去以後我給你介紹點猛的貨，兄弟不就這樣當的嗎？」
綠髮男性撇了瑞德一眼，說道：
「這無關交情。你沒那個意識量，你就是要繞路。多讀點書，多把知識塞進你的腦袋裡，總不會有錯的。」
「你這混帳，殺人哪用得上甚麼電光物理？！」
一絲光亮從綠髮男子的眼中消失，好像他把視線從灰色怪物與夏洛特的戰場移到了現實。綠髮男子揪住瑞德的衣領，看著瑞德說道：
「不要把我們做的事跟犯罪混為一談，很多人都是下定決心要改變這個世界的，殺人只是必要的犧牲，所以動動你的白痴腦袋，多讀點他媽的書。」
「…好好好，我道歉就是了，別生氣。」
瑞德抽回手臂，隨後綠髮男性放開了手，綠髮男性又看向了怪物與夏洛特的所在地。綠髮男性看到了灰色怪物的慘狀，灰色怪物被不斷切碎、壓扁、擊飛，但它還是在頑強地抵抗和反擊。瑞德問道：
「他們要打到甚麼時候？我們都等了三十分鐘了！」
「快了，他們倆的動作越來越慢了。」
綠髮男性看著無形的刀刃貫穿灰色怪物，切口處發出些許光芒。
（又來了。）
綠髮男性心想，他看著灰色怪物身上的光芒褪去，逐漸轉變為資料海中的一串數字。等到光芒消散，怪物身上只剩無數個開口。怪物一動不動。
突然，夏洛特被擊飛了，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飛出去。夏洛特在空中穩住腳，朝灰色怪物看去。灰色怪物一動不動，這令夏洛特更加困惑。一串數字流從夏洛特耳邊流過，那是不屬於他的力量。夏洛特看著眼前的灰色怪物、他的造物，習得了他自己、神的力量。夏洛特怒不可遏，那不是源自他對艾因的失望，而是源自艾東和艾因的忤逆、反抗。夏洛特張開雙臂，大樓被連地基拔起，街道開始被撕裂，地面從遙遠的地平線延伸至天空。夏洛特怒吼道：
「妳們這些賤種！」
灰色怪物腳下的柏油路吞噬了它的下半身，大樓在夏洛特的一念之間撞向灰色怪物。灰色怪物沒有閃躲，大樓朝它衝來。突然，灰色怪物從地底下躍起，衝破大樓側面的玻璃，在室內奔跑著。開門、繞路、開窗，室內的一切都沒有被灰色怪物破壞。灰色怪物在其中奔跑著，它—或者說艾因和艾東為周邊的景色稱奇，彷彿世界回到當初的那九秒，兩人悠閒地路過他人的客廳、臥室和廚房，傢具在空中翻騰著，但兩人只是跑在地面上。兩人打開最後一扇陽台玻璃門，跳出了本將撞向她們的大樓。空中還有好幾棟大樓，兩人心想道：
（再來一次。）
大樓撞至地面，鋼筋水泥組成的廢墟砸在灰色怪物的原位，但此刻它已不在那裡。灰色怪物立在浮空的夏洛特眼前，雙方同樣都沒有五官，但掐住灰色怪物脖子的夏洛特的雙手已經說明了一切。眼見灰色怪物不為所動，夏洛特放開並再度揮舞雙手，無形的方塊和刀刃穿過灰色怪物的全身，發出七彩的光芒。灰色怪物毫髮無傷。艾因與艾東心想：
（原來是這樣用嗎？）
艾因與艾東向前攤開雙手，無數的手槍蓋過了頂天的街道，並連續開火。夏洛特護住前胸，無數漆黑的子彈化為烏有，但數字流突然湧現，化作無數的子彈，從四面八方貫穿夏洛特。痛楚傳遍夏洛特的腦海，令他吼道：
「妳們！妳們這些廢物！」
鋪天的街道消失，新世界褪去其表面，露出本來的樣貌—一片純白。夏洛特的身形開始膨脹，直到蓋過灰色怪物的頭頂。夏洛特的兩掌置於灰色怪物的頭上與腳下，一合掌，灰色怪物消失在夏洛特的掌間。夏洛特心想：
（這就是反抗的下場！）
突然，灰色的河從夏洛特的掌間流出，迅速取代了四周的純白。灰色的空間開始破碎、閃爍、分裂，數片閃爍的色塊包圍了夏洛特，流進他的身體。色塊像是鐵鍊一般，拉緊、束縛了夏洛特的全身的動作。夏洛特不甘心，他不甘心，他吼道：
「你不過是個造物、複製體，你不能這麼做！」
一塊模糊、似人的灰色塊從七彩中顯現，灰色塊來到夏洛特面前，用兩道聲音說道：
「我不叫複製體。」「他不叫複製體。」
灰色塊展開雙臂，操縱著七彩撕裂夏洛特的身軀。夏洛特哀號著，並看向灰色塊—看向艾因與艾東。艾因與艾東說道：
「我叫艾因！」「他叫艾因！」
周圍在不停地閃爍，色彩在不規則地變動，新世界不斷崩解、碎裂，直到一切瓦解。
新世界只剩下一片灰，除了灰之外甚麼也沒有。新世界的灰是一致的灰，亮度沒有半分變化，但在遠方，某個角落裡出現了一片白，白裡有片湖，湖邊有雜草、小石堆，其中蹲著兩個人—艾因與艾東，兩人看著湖面。此時的兩人的外貌一模一樣。艾因說道：
「我辛苦經營的人生模擬器就這樣毀了。」
說罷，艾因朝湖裡丟了顆石子。艾東說道：
「我、我很抱歉…」
「…我接受妳的道歉。」
「那、換妳了。」
「換我？」
「道、道歉。」
「…」
艾因嘆了氣並說道：
「對不起，把妳的人生毀了。」
「我原諒妳。」
「…蛤？」
「怎、怎麼了？」
「妳知道我幹了甚麼嗎？我傷害了人、殺了人，還把百分之五十的洛爾人拉進人生模擬器裡陪葬。現在他們全死了，就因為我！」
「…他們沒死。」
艾東從地上撿起一塊發亮的小石子，石子閃著耀眼的白光。艾東說道：
「他們、他們都在這裡面，我在開打之前作的。」
艾因闔不上嘴，她呆呆地看著發光的石子，問道：
「這…這…妳哪時候學會的？！」
「呃、我照著妳的記憶作的，就是夏洛特教妳的那些。」
「蛤？妳怎麼知道的？」
「…每次我們融合，我都看得到妳的記憶。」
艾因想哭又想笑，於是又撿了顆石子丟進湖裡，說道：
「…好，現在妳相信我就是妳了吧？這就是妳原諒我的理由？」
「不、不是。」
「那不然是甚麼？」
「…是因為妳說過、要陪我活下去。」
艾因看著平靜的湖面，心中掀起了無數的波瀾。艾東說道：
「妳、妳說的那些話，真的讓我蠻感動得—」
艾東看向艾因，發現艾因早已摀住雙耳。艾東喃喃道：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艾東發現了艾因的弱點，艾東笑了笑，看向湖面，說道：
「妳、妳明明很在乎大家吧？為甚麼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因為我以為，這場夢就不會有醒來的一天。」
艾東看向艾因，艾因放下手，呆呆地看著湖面，說道：
「但我錯了，夢遲早會醒。」
「…但我們能一起面對現實。」
「我們？妳還想要帶著我？」
「總比我一個人去面對一切好多了，至少還有個理解我的人。」
艾因猶豫一會，她站起身，看向身後，她的身後出現一扇門。艾東站到艾因的身旁，牽起艾因的手。艾因看向艾東，問道：
「準備好了嗎？到現實裡去？」
「…還、還沒有。」
艾東看向艾因，說道：
「但、我們沒得選，不是嗎？」
艾因流淚，又用空著的手擦去眼淚。艾因看向門扉，那是道平平無奇的木門。艾因說道：
「艾東，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兩人十指緊扣，並肩走向木門。她們推開大門。
在艾東臥室，新世界開始之前。艾因說完了話，走出房門，隨後走進的是逸明。逸明說道：
「艾東，妳躺著聽我講就好。」
逸明坐在床邊的地上，回頭看向裝睡的艾東說道：
「我知道的，凡事都有代價，我不可能滿足所有人的願望，又能保證新世界的存續，但哪怕一年、一個月，我也想試試看。我想要看到，新世界到底會長甚麼樣子。」
艾東默默地翻身，與逸明四目相接。艾東想問點甚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處問起。逸明說道：
「等到新世界建成，我不會上傳意識，我會留在現實，防止夏洛特破壞新世界。夏洛特是個麻煩的人物，艾奎里斯作遍調查也沒能查出他是甚麼人，甚至是甚麼東西。」
「…甚麼意思？」
逸明笑了，說道：
「我會保護好妳們的，這是我，身為老師的職責。」
艾東睜開眼，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雖說陌生，但艾東隱約記得自己見過一次。艾東看向身上，發現自己穿著病服，身處病床上。
（喀噠。）
開門聲傳來，艾東看去，發現一名護士走進病房。病房門外傳來許多急促的腳步聲和談話聲。護士朝身後喊道：
「醫生，這邊的也醒了！」
護士快步離開，留下艾東一人在病房內。
「妳醒啦？」
艾東聽到自己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她疑惑地看向聲音的源頭，發現自己身邊浮著一顆熟悉的大眼球—艾因。艾因說道：
「歡迎回到現實，艾東。」
第二十二章 完
黑暗的播映廳內，除了螢幕上的夏洛特的身影，只剩人頭落地的逸明，和呆看著逸明屍體的艾因。夏洛特問道：
「如何，有見識到現實了嗎？」
夏洛特走向螢幕邊緣，再從螢幕後躦出，他由側面慢慢接近艾因，不斷在腦中想像艾因絕望的表情，並為此感到興奮。夏洛特走到艾因身邊，問道：
「驚喜嗎？有嚇到—」
艾因一巴掌甩在夏洛特臉上，隨後一拳揮去。艾因的一隻手臂被固定在空中。就在艾因想揮出另一顆拳頭時，艾因發現自己的全身動彈不得。夏洛特站穩身，他的情緒還沒從艾因的巴掌中緩過來，但慢慢的，夏洛特的心中出現了無比的憤怒。夏洛特將手掌插進艾因的上腹，穿過臟器和腸子，抓住她的脊椎，來回搖動。夏洛特將嘴貼到艾因的耳邊，說道：
「這是懲罰，是妳和那賤種脫離我的指揮的下場。」
艾因一動不動，憤怒還沒從她的臉上褪去。夏洛特抽出手，連帶著兩節脊椎一起。夏洛特說道：
「現在，我給妳自由的權利。」
艾因的全身癱軟，向前倒在地上，血液從附中傾瀉而出，很快化作一道小水流沾染了地墊。艾因只有上半身抽搐著，她的下半身的神經已經斷開，但痛楚還是不斷傳來。痛楚令艾因想要尖叫，但血液充斥了她的胃袋，由食道流進她的喉嚨，覆蓋了她的聲帶；艾因的尖叫變成了混合血液吐出的低鳴。夏洛特踢翻艾因，讓艾因的上半身扭轉１８０度向上，但艾因的下半身還是朝下，兩半身體之間毫無連動性，只剩一圈肉連接著。夏洛特看到了艾因痙攣的臉，艾因的臉上除了痛苦之外沒有任何錶情。夏洛特坐在艾因身體的扭轉處，發出一陣血肉擠壓的冒泡聲。夏洛特掐住艾因的脖子，儘管艾因已經不能呼吸，她還是感到愈發窒息。夏洛特的重量像是要把艾因的身體坐斷一般，儘管艾因已經大量出血，但艾因並沒有昏厥，也沒有死去，她的感官像是被強制開啟一樣，不斷接收著龐大的痛楚。艾因流淚了。艾因能同時嘗到血的鹹與鐵鏽味，很難吃，但艾因無力將其吐出。
（拜託，救我。）
艾因看著眼前沒有五官、沒有特徵的夏洛特，希望他能原諒自己、能放過自己，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夏洛特遲遲沒有鬆手。艾因後悔著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接過逸明的職責。夏洛特說道：
「很好。」
夏洛特放手了，艾因能感受到痛楚不斷減少，她下半身的知覺不斷回復，漸漸地，艾因的身體恢復原樣。艾因笑了，艾因跪在地上，邊哭邊笑，同時全身不斷顫抖著。夏洛特站在艾因身旁，說道：
「我不是個記仇的人，我會原諒他人。妳的懺悔已經打動了我。現在，這世界的四千三百萬人將歸我所用，而妳，將成為我最忠誠的部下。」
「…去妳媽的。」
夏洛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怕是艾因的笑聲混和了哭腔讓他聽錯，夏洛特又重聽了一遍。
「去妳媽的。」
夏洛特確信了，自己沒聽錯。夏洛特一拳揍在艾因臉上，說道：
「我創造了妳。」
夏洛特將艾因壓在地上，不斷毆打。
「我賜與你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能力！」
艾因被打得無法還手，只能任由鼻血噴出。艾因記得這幕，伊萊莎曾做過類似的事情。
（不過媽媽現在不一樣了。）
艾因記得伊萊莎是怎麼懺悔的，可惜對象不是艾因，而是艾東。
（那小屁孩奪走了我的一切。）
說來奇怪，艾因並不恨艾東。從某刻開始，艾因對艾東的仇恨化作了保護欲，艾因覺得自己需要保護一無所有的艾東，卻又說不上來為甚麼。
（會是夏洛特害得嗎？）
艾因看向夏洛特，她的視野被血液遮去了大半。艾因懷疑夏洛特是不是在自己身上植入了甚麼指令，但無所謂了，一切都無所謂了，艾因甚麼也沒能做到，一切和當初一樣，像個循環。
（又回到起點了。）
「我教會了妳所有知識，我給了妳活下去的機會！」
夏洛特一拳揍在艾因臉上。
「我是妳的神！」
艾因甚麼反應都沒有，只是又被揍了一拳。
「為甚麼，為甚麼妳不願聽我的！為甚麼妳永遠要反抗！」
艾因一拳揍在夏洛特的腹部，將他揍飛到了觀眾席，撞倒了一排座椅。夏洛特懷著不可置信站起身，看向螢幕前，他看到了一隻灰色的人形怪物。夏洛特揮了手，怪物就被砸在牆上，夏洛特再揮手，怪物被丟上天花板。夏洛特隔空抓住怪物，問道：
「這樣爽嗎？這是妳想要的嗎？！」
夏洛特擺手，怪物被扔出播映廳，撞破層層鋼筋水泥。怪物被甩到百貨公司外，在馬路上砸出一個坑。
「艾因？」
艾因不知何時後躺在艾東的懷中，艾因的眼睛直視著艾東的雙眼。艾東說道：
「艾、艾因。」
兩人在一片純灰的空間當中。艾因身上的疼痛還在，但這片空間好像在安撫她一樣，減緩了艾因的痛楚。艾因問道：
「幹嘛？」
「…妳、妳還好嗎？」
柏油路上，灰色怪物一動不動。周圍的車輛不是在駛離，就是停在路邊。駕駛和路人們慌忙逃竄，有些還拿起手機拍攝。艾因說道：
「…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我不覺得…」
「那妳還問？」
艾東撫摸著艾因的頭髮，艾因的頭髮和艾東一模一樣—應該說，艾因的全身上下都和艾東一模一樣。艾東說道：
「我、我很抱歉。」
「別道歉，道歉代表妳認輸了。」
「可是…可是妳就跟我道歉過。」
「那是因為我是個雜種。」
艾東愣了一下。艾因說道：
「我是個爛人，我不該被生下。」
艾東看不到艾因眼中的怒火，現在那裏只有純粹的悲傷。艾因說道：
「我害了妳，我害了老師，我害了所有人。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妳…」
夏洛特踏了一步，眼前的景象從播映廳的大螢幕變成了百貨公司外的街道，他看著一動不動的灰色怪物，他的臉上沒了以往的輕鬆。艾因說道：
「妳逃走吧，夏洛特不會放過我的，然後帶著媽媽去到沒人找得到的角落…」
「然、然後怎樣，混吃等死嗎？像以前一樣？我、我們花了這麼多努力才到這，又要退回原點？」
艾因愣住了，她看到了艾東眼中的憤怒。艾東說道：
「我不想過的那麼悲慘，妳也一樣，對吧？」
「可是，夏洛特不會放過我，也不會放過妳。」
「那我們去打敗他，就像我們打贏貞托一樣。」
艾因摸上了艾東的臉頰，感受著艾東溫暖的體溫。柏油路上，夏洛特伸出手，灰色怪物便浮空，他握緊拳頭，灰色怪物便就憑空壓縮，彷彿它的周圍有無形的牆在推進。艾因問道：
「我做了這麼多，妳不恨我嗎？」
「恨又怎樣？妳答應過我，要陪我活下去。」
「…就算現實是這麼狗屎？就算沒人善待妳？」
一滴淚珠滴到艾因的臉上，流進艾因臉上的傷口，刺痛了艾因；是艾東在流淚。艾東問道：
「妳說過妳想活下去吧，為甚麼？」
灰色怪物被越壓越小，它身上的關節發出斷裂聲。
「…因為我不服。」
火苗在艾因的心中燃燒，身上的傷口在癒合。
「我不想一直悲慘的活著，我不想一輩子活在別人的陰影下…我想活著。」
灰色怪物推開無形的牆，強撐著自己的身形，不斷突破桎梏。
「我想要有尊嚴地活著，我想要繼續掙紮下去—」
那張灰色的臉上失去了五官，變得如同夏洛特一般，但怪物臉上浮動的灰色粒子顯示出了一種情緒—憤怒。怪物站到地面。
「我想要向所有人證明，就算犯錯，我也能活下去。」
怪物打直四肢，撐著無形的牆，它看向漂浮在半空的夏洛特想道：
（我們會打贏你。）
怪物用兩個心智發誓道：
（我們會打贏你！）
怪物捏碎了無形的牆，一拳揮出。
怪物的拳頭被一分為二，無形的刀刃劃遍怪物的身軀，將其切為細細的燥末；以上事件發生在零點四秒以內。
瑞德：
「打輸了？」
「嗯，打輸了。」
新世界外，某處的樓頂邊緣，瑞德和一綠髮男性並肩而坐，看向空中。綠髮男性身材瘦弱，比瑞德要矮一些，穿著寬鬆的大衣和長褲。綠髮男性戴著鴨舌帽，有著一頭中性短髮，臉上掛著不多不少的憂鬱。瑞德問道：
「現在怎麼樣？」
「她被切碎了，然後…啊，復原了，但又被打飛了。」
綠髮男性看到灰色怪物身上閃爍的光點，但光點只持續了一瞬。
（訊號不良嗎？看來伺服器開始崩潰了。）
綠髮男子心想。瑞德問道：
「…兄弟，你就不能教我簡單點的方法嗎？」
「怎樣地簡單法？」
「就是不用學也能復原的方法，你和貞托不都能做到嗎？」
「想復原就得從電光物理學起。貞托沒有我或艾東的天分，不也學會了？」
「你媽的，我就是不想繞路啊！」
瑞德用手臂勾住綠髮男性的脖頸，在他身邊說道：
「我不都叫你兄弟了嗎？就對我熱情點會怎樣嘛！反正這…這…這伺服器叫甚麼？」
「新世界。」
「反正這新世界結束以前我們也不能回去交差，你就用這時間當個小老師，回去以後我給你介紹點猛的貨，兄弟不就這樣當的嗎？」
綠髮男性撇了瑞德一眼，說道：
「這無關交情。你沒那個意識量，你就是要繞路。多讀點書，多把知識塞進你的腦袋裡，總不會有錯的。」
「你這混帳，殺人哪用得上甚麼電光物理？！」
一絲光亮從綠髮男子的眼中消失，好像他把視線從灰色怪物與夏洛特的戰場移到了現實。綠髮男子揪住瑞德的衣領，看著瑞德說道：
「不要把我們做的事跟犯罪混為一談，很多人都是下定決心要改變這個世界的，殺人只是必要的犧牲，所以動動你的白痴腦袋，多讀點他媽的書。」
「…好好好，我道歉就是了，別生氣。」
瑞德抽回手臂，隨後綠髮男性放開了手，綠髮男性又看向了怪物與夏洛特的所在地。綠髮男性看到了灰色怪物的慘狀，灰色怪物被不斷切碎、壓扁、擊飛，但它還是在頑強地抵抗和反擊。瑞德問道：
「他們要打到甚麼時候？我們都等了三十分鐘了！」
「快了，他們倆的動作越來越慢了。」
綠髮男性看著無形的刀刃貫穿灰色怪物，切口處發出些許光芒。
（又來了。）
綠髮男性心想，他看著灰色怪物身上的光芒褪去，逐漸轉變為資料海中的一串數字。等到光芒消散，怪物身上只剩無數個開口。怪物一動不動。
突然，夏洛特被擊飛了，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飛出去。夏洛特在空中穩住腳，朝灰色怪物看去。灰色怪物一動不動，這令夏洛特更加困惑。一串數字流從夏洛特耳邊流過，那是不屬於他的力量。夏洛特看著眼前的灰色怪物、他的造物，習得了他自己、神的力量。夏洛特怒不可遏，那不是源自他對艾因的失望，而是源自艾東和艾因的忤逆、反抗。夏洛特張開雙臂，大樓被連地基拔起，街道開始被撕裂，地面從遙遠的地平線延伸至天空。夏洛特怒吼道：
「妳們這些賤種！」
灰色怪物腳下的柏油路吞噬了它的下半身，大樓在夏洛特的一念之間撞向灰色怪物。灰色怪物沒有閃躲，大樓朝它衝來。突然，灰色怪物從地底下躍起，衝破大樓側面的玻璃，在室內奔跑著。開門、繞路、開窗，室內的一切都沒有被灰色怪物破壞。灰色怪物在其中奔跑著，它—或者說艾因和艾東為周邊的景色稱奇，彷彿世界回到當初的那九秒，兩人悠閒地路過他人的客廳、臥室和廚房，傢具在空中翻騰著，但兩人只是跑在地面上。兩人打開最後一扇陽台玻璃門，跳出了本將撞向她們的大樓。空中還有好幾棟大樓，兩人心想道：
（再來一次。）
大樓撞至地面，鋼筋水泥組成的廢墟砸在灰色怪物的原位，但此刻它已不在那裡。灰色怪物立在浮空的夏洛特眼前，雙方同樣都沒有五官，但掐住灰色怪物脖子的夏洛特的雙手已經說明了一切。眼見灰色怪物不為所動，夏洛特放開並再度揮舞雙手，無形的方塊和刀刃穿過灰色怪物的全身，發出七彩的光芒。灰色怪物毫髮無傷。艾因與艾東心想：
（原來是這樣用嗎？）
艾因與艾東向前攤開雙手，無數的手槍蓋過了頂天的街道，並連續開火。夏洛特護住前胸，無數漆黑的子彈化為烏有，但數字流突然湧現，化作無數的子彈，從四面八方貫穿夏洛特。痛楚傳遍夏洛特的腦海，令他吼道：
「妳們！妳們這些廢物！」
鋪天的街道消失，新世界褪去其表面，露出本來的樣貌—一片純白。夏洛特的身形開始膨脹，直到蓋過灰色怪物的頭頂。夏洛特的兩掌置於灰色怪物的頭上與腳下，一合掌，灰色怪物消失在夏洛特的掌間。夏洛特心想：
（這就是反抗的下場！）
突然，灰色的河從夏洛特的掌間流出，迅速取代了四周的純白。灰色的空間開始破碎、閃爍、分裂，數片閃爍的色塊包圍了夏洛特，流進他的身體。色塊像是鐵鍊一般，拉緊、束縛了夏洛特的全身的動作。夏洛特不甘心，他不甘心，他吼道：
「你不過是個造物、複製體，你不能這麼做！」
一塊模糊、似人的灰色塊從七彩中顯現，灰色塊來到夏洛特面前，用兩道聲音說道：
「我不叫複製體。」「他不叫複製體。」
灰色塊展開雙臂，操縱著七彩撕裂夏洛特的身軀。夏洛特哀號著，並看向灰色塊—看向艾因與艾東。艾因與艾東說道：
「我叫艾因！」「他叫艾因！」
周圍在不停地閃爍，色彩在不規則地變動，新世界不斷崩解、碎裂，直到一切瓦解。
新世界只剩下一片灰，除了灰之外甚麼也沒有。新世界的灰是一致的灰，亮度沒有半分變化，但在遠方，某個角落裡出現了一片白，白裡有片湖，湖邊有雜草、小石堆，其中蹲著兩個人—艾因與艾東，兩人看著湖面。此時的兩人的外貌一模一樣。艾因說道：
「我辛苦經營的人生模擬器就這樣毀了。」
說罷，艾因朝湖裡丟了顆石子。艾東說道：
「我、我很抱歉…」
「…我接受妳的道歉。」
「那、換妳了。」
「換我？」
「道、道歉。」
「…」
艾因嘆了氣並說道：
「對不起，把妳的人生毀了。」
「我原諒妳。」
「…蛤？」
「怎、怎麼了？」
「妳知道我幹了甚麼嗎？我傷害了人、殺了人，還把百分之五十的洛爾人拉進人生模擬器裡陪葬。現在他們全死了，就因為我！」
「…他們沒死。」
艾東從地上撿起一塊發亮的小石子，石子閃著耀眼的白光。艾東說道：
「他們、他們都在這裡面，我在開打之前作的。」
艾因闔不上嘴，她呆呆地看著發光的石子，問道：
「這…這…妳哪時候學會的？！」
「呃、我照著妳的記憶作的，就是夏洛特教妳的那些。」
「蛤？妳怎麼知道的？」
「…每次我們融合，我都看得到妳的記憶。」
艾因想哭又想笑，於是又撿了顆石子丟進湖裡，說道：
「…好，現在妳相信我就是妳了吧？這就是妳原諒我的理由？」
「不、不是。」
「那不然是甚麼？」
「…是因為妳說過、要陪我活下去。」
艾因看著平靜的湖面，心中掀起了無數的波瀾。艾東說道：
「妳、妳說的那些話，真的讓我蠻感動得—」
艾東看向艾因，發現艾因早已摀住雙耳。艾東喃喃道：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艾東發現了艾因的弱點，艾東笑了笑，看向湖面，說道：
「妳、妳明明很在乎大家吧？為甚麼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因為我以為，這場夢就不會有醒來的一天。」
艾東看向艾因，艾因放下手，呆呆地看著湖面，說道：
「但我錯了，夢遲早會醒。」
「…但我們能一起面對現實。」
「我們？妳還想要帶著我？」
「總比我一個人去面對一切好多了，至少還有個理解我的人。」
艾因猶豫一會，她站起身，看向身後，她的身後出現一扇門。艾東站到艾因的身旁，牽起艾因的手。艾因看向艾東，問道：
「準備好了嗎？到現實裡去？」
「…還、還沒有。」
艾東看向艾因，說道：
「但、我們沒得選，不是嗎？」
艾因流淚，又用空著的手擦去眼淚。艾因看向門扉，那是道平平無奇的木門。艾因說道：
「艾東，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兩人十指緊扣，並肩走向木門。她們推開大門。
在艾東臥室，新世界開始之前。艾因說完了話，走出房門，隨後走進的是逸明。逸明說道：
「艾東，妳躺著聽我講就好。」
逸明坐在床邊的地上，回頭看向裝睡的艾東說道：
「我知道的，凡事都有代價，我不可能滿足所有人的願望，又能保證新世界的存續，但哪怕一年、一個月，我也想試試看。我想要看到，新世界到底會長甚麼樣子。」
艾東默默地翻身，與逸明四目相接。艾東想問點甚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處問起。逸明說道：
「等到新世界建成，我不會上傳意識，我會留在現實，防止夏洛特破壞新世界。夏洛特是個麻煩的人物，艾奎里斯作遍調查也沒能查出他是甚麼人，甚至是甚麼東西。」
「…甚麼意思？」
逸明笑了，說道：
「我會保護好妳們的，這是我，身為老師的職責。」
艾東睜開眼，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雖說陌生，但艾東隱約記得自己見過一次。艾東看向身上，發現自己穿著病服，身處病床上。
（喀噠。）
開門聲傳來，艾東看去，發現一名護士走進病房。病房門外傳來許多急促的腳步聲和談話聲。護士朝身後喊道：
「醫生，這邊的也醒了！」
護士快步離開，留下艾東一人在病房內。
「妳醒啦？」
艾東聽到自己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她疑惑地看向聲音的源頭，發現自己身邊浮著一顆熟悉的大眼球—艾因。艾因說道：
「歡迎回到現實，艾東。」
第二十二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