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闇夜

夜空中，巴朗如滑翔機般優雅地飛翔，無聲地劃過了高掛於上空的明月。在月光的照耀下，透明的飛膜下側靜靜地散出了一股淡淡的彩韻。
爆炸的火花緩緩飄落，逐一被地面的積水吞噬。伴隨震撼大地的足音，哥吉拉邁開步伐，緩緩走出了六棟大樓之間，繼續追擊空中的目標物。其手臂無意識擦過了一旁的大廈，大量建材與碎玻璃隨即在煙塵中紛紛落下，留下一個裸露鋼筋，不斷爆出漏電火花的大缺口。
彷彿與黑夜合為了一體，巴朗流利地在空中轉身，朝地面高速俯衝而下。
後方大樓群緩緩冒著火焰與濃煙，哥吉拉抬起頭來，朝天空的急速襲來的對手發出憤怒的咆哮，熟悉的金光也再次閃爍於牠的喉嚨深處。
熱線朝巴朗擊出，後者在翻轉身軀一圈後再次躲過攻擊，修正方向繼續朝哥吉拉衝去。於熱線停止噴射的該瞬間，兩隻巨獸也同時接觸。
在兩者高速擦身而過的那一刻，巴朗以前足順勢猛力撞擊哥吉拉的頸側。後者在受到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後失去了重心，巨大的身軀不受控制地壓向一旁的樓房。
伴隨著沉重的轟然巨響，瓦礫碎片於半空中紛飛，地面劇烈地撼動。
達成目的的巴朗再度飛上高空，轉身後再次飛向高掛的明月。
在發出了震撼大地的怒吼後，哥吉拉緩緩從半毀的建築殘堆中起身，大量的瓦礫碎片與煙塵自其身上撒落。
緊盯於夜空中自在滑翔的巴朗，哥吉拉的眼中明顯閃爍著憎恨的火焰。隨後，牠邁開大步，繼續朝巴朗飛去的方向追擊而去。
宛若在嘲笑對手的失策，巴朗在空中輕巧地翻轉了一圈，隨後迅速飛向遠方。
因剛剛事態而倒塌的建築殘堆此時終於發生爆炸，巨大的火球自哥吉拉身後緩緩升起，更加襯托出那黑色身軀所散發出的不祥之氣。

＊　　＊　　＊　　＊　　＊

「目標確認！」
望著前方分別於地面與空中蠢動的兩大怪獸，首都第二防衛線領隊開始下達攻擊指令。
「紅隊，目標G！綠隊，目標E！金隊於空中待命！開始作戰！」他那沙啞的聲音傳遍各機的機艙。
「了解！」
以熟練的動作，戰機隊快速分成了三個編隊。兩隊以六架VTOL機與三架F-15戰機組成，分別朝地面的哥吉拉與空中的巴朗飛去。包含領隊機在內的剩餘八架VTOL機則滯留在空中，四架F-15以前者為圓心，開始遠距離環繞飛行。
「自由射擊！」
凝視著分別衝向個別目標的編隊，領隊以充滿堅定意志的聲調下令。

高速飛向兩大怪獸的VTOL隊同時擊出高能雷射，F-15戰機也各發射了一枚飛彈，拖著細長的白煙朝目標射去。
六條赤色高能雷射直擊哥吉拉胸前，爆出了炫目的火花。三枚飛彈也隨後命中其腹部，在該處爆炸起火。
在爆裂的火光中，哥吉拉怒吼，朝著直線飛來的戰機隊擊出熱線。
以熟練的動作，隊伍迅速散開。VTOL機憑藉高水準的移動性能，靈活地避開了熱線的軌道。F-15戰機性能雖比不上前者，但仍以側身或改變航向的方式避開攻擊。
在此同時，上空也正進行著綠隊與巴朗的戰鬥。在後者高速的移動下，VTOL機的瞄準功能毫無用武之地，高能雷射的攻擊持續落空。
由F-15戰機發射的三枚飛彈則分道追擊於巴朗的兩側。在其推進器的全力運作之下，兩者的距離漸漸隨時間拉近。然而，在即將擊中的瞬間，巴朗以流暢的動作在空中作了個後空翻，隨即以高速朝地面落下。失去了目標物的三枚飛彈在其上方相撞爆炸，在夜空中形成了傘狀的橙色火團。

代表目標物的兩個紅點，以及代表戰機的大量箭頭，持續在已換置成電腦模擬地圖的螢幕畫面上移動。
「綠隊對目標E的攻擊無效，請求指示！」領隊的聲音傳出桌上的通訊器。
中尾抬起頭來，以眼神詢問前方的鈴木博士，後者點頭示意。
「綠隊，待E定位後，立即施放照明爆彈！」
「了解！」
聽到中尾剛下達的指令，遙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照明彈爆彈是吧？剛剛不就已經用過了嗎？說起來，使用這招來對付該生物，不也等同默認了牠的身份？)
遙無奈地搖了搖頭。藉此動作，她也試圖將剛剛的不愉快驅離自己的心。
相較於遙那份難以驅趕的感受，鈴木博士似乎早就從剛剛的事態中恢復。雖然此時他背對著遙，但是她仍能感受到那背影所散發的冷漠氣息。
(與其說恢復，不如說根本就沒影響吧！)
遙不以為然地瞪了那背影一眼。
「兩目標仍持續朝D區前進！」
操作員突如其來的報告聲劃破了室內的寧靜，也將遙那深灰的思緒瞬間打散。
她用力地甩了甩頭。
(不行！我不能再陷下去了！為了那個人，使自己的情緒落到谷底，是全世界最沒意義的事！)
遙低下頭，閉上了眼睛。在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她刻意拉長時間，將肺部的空氣緩緩吐出。約十秒後，遙再度睜開眼睛，並滿意地發現自己的心情已經平復。
「開始計算行進路線！」另一名操作員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
遙將注意力轉回螢幕上，兩個紅點仍不斷在地圖上移動。
突然，一個異樣感閃過了她的腦海。
在仔細研讀畫面上的地圖後，遙終於確定…
自己剛領悟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

＊　　＊　　＊　　＊　　＊

巴朗低身飛過地面。充斥在街道上的海水受到襲來的氣流影響，順著巴朗的飛行方向捲起了大波浪。
在低空飛行了數秒後，巴朗再度飛往高處，緊跟在其身下的巨浪隨後衝向橫架於道路中央的路橋。在水花四濺的同時，其上的欄桿也被沖毀，零零落落地掉入下方的水中。

「E已定位！綠隊，執行照明爆彈作戰！」
看著再度攀上前方一棟大廈的巴朗，領隊下達了指令。
「了解！綠隊，就定位！」
在綠隊長的指揮下，綠隊的六架VTOL機迅速集合在目標前方。
「照明爆彈！彈射！」
內藏強力爆彈的照明彈由隊長座機彈至上空，隨即發出炫目的白色光芒，在黑夜的襯托下格外耀眼。
被這閃爍的白光所吸引，原先朝樓頂爬去的巴朗停下了動作，轉頭望著眼前那緩緩飄落的照明彈。
「快呀…快吞下去呀…」
凝視對方的動態，隊長在心中不斷祈禱。
「拜託，這次一定要成功啊！」
然而，相當遺憾，在凝視了空中的閃光數秒後，巴朗仍沒有任何動作。隨後，牠再度轉過頭去，繼續爬向頂端。

「回報！綠隊作戰失敗！請求指示！」
中尾將身子靠至椅背，長長吁了一口氣。
「還是不行嗎…」
他之所以仍對照明爆彈作戰抱著希望，主要是考量到先前第一次的使用是在黃昏。當時天色尚未全黑，可能就是因光芒不夠顯眼，才會無法吸引目標的注意。然而，現在似乎已經證明了原因並非是那樣。
鈴木轉過身來，緩緩走向中尾的座位。
「看來結果已經相當明顯了，照明彈作戰沒有用。」宛若早已料到會如此，鈴木以淡淡的語氣說道。
「博士您認為，為何該作戰會失敗呢？」中尾抬起頭問道。
鈴木揚了楊眉毛。
「大概是習性差異的關係吧。」
他語帶保留，淡淡地說。「既然已確定無效，就立即改變作戰方式吧！」
凝視著那無表情的面容，中尾默默地點了點頭。

「全隊，高能雷射！」
瞄準持續向上爬行的巴朗，高能雷射自綠隊全體VTOL機的先端擊出。樓壁隨即在赤色的光輝中炸了開來，整個區塊瞬間被伸手不見五指的濃煙包圍。
「擊中目標！開始確認…」
隊長的回報頓時被打斷，一個物體快速自煙塵中竄出。
滑翔的巴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隊長機飛來，隨後消失於機窗後。
「…更正！目標並未被擊中！開始追擊！」
「綠隊！N-Project的執行許可已批准！重複！N-Project執行許可已批准！」
領隊的指示自隊長手邊的通訊器傳出。

金色的光芒朝駕駛艙襲來。在紅隊長熟練的操作下，座機再度靈活地避開了攻擊軌道。
「各機回報！」
「全隊無任何受損！開始重組隊形！」
看著地面那巨大的黑色身影，隊長心中那股憎恨之焰再度被點燃。
「這隻畜生…」
怒火自他的雙眼射出，直直攻向哥吉拉的雙目。
「今天非要跟你作個了斷不可！」
隊長恨恨地咬著牙，他那充滿憤恨的聲音，在只有一人的座機中不斷迴盪…

＊　　＊　　＊　　＊　　＊

雷射的赤色光束於東京漆黑的夜空中狂舞。
高空的部分是對巴朗的狙擊，地面的部分則是對哥吉拉的攻擊。哥吉拉那反擊的金色熱線，也持續不斷射入天際，逐一消失在黑暗之中。
經過了數分鐘，戰鬥也進入白熱化階段。
哥吉拉持續以熱線攻擊不斷變動位置的VTOL機。而後者在迅速移動之虞，也同時以高能雷射持續射擊哥吉拉的身軀。F-15則不斷來回飛行，以機槍持續進行掃射。
巴朗以靈活的動作於空中不斷翻滾，藉此閃避連續的雷射攻擊。雖然不斷有赤色光束擦過其身軀，但除了產生些許火花效果外並沒有造成實質傷害。
看著眼前持續落空的攻擊，綠隊長反倒沒有太多焦慮。
在現階段，綠隊的攻擊並不是要直接擊殺目標，只是單純要將牠引至一個適當的地方，一個不會受到另一目標干擾的地方。
半分鐘後，隊長看著座標儀所顯示的位置，認為時機已經成熟。
「各機預備，開始執行N-Project！」
在隊長的命令下，高空的戰機隊開始重組隊形，兩架VTOL機轉移到了最前方的位置。
持續翱翔於夜空的巴朗再度翻轉身軀，向左方飛去。
「高能雷射！阻檔目標前進！」
赤色的光束立即自後方的四架VTOL機擊出，朝巴朗前方射去。巴朗轉身閃過雷射，改變方向朝右前方飛去。
「攻擊繼續！目標上方！」
四道高能雷射再度射出，這一次擦過巴朗的頭頂，往其前方的高空射去。
巴朗發出一聲怒吼，身軀往上翻轉，回頭以上下顛倒的姿態朝戰機隊高速飛來。
「F-15隊！響尾蛇飛彈！」
三架F-15一同擊發。三枚飛彈拖著白煙，朝著直撲而來的巴朗射去。
將手臂使勁一甩，巴朗身軀向下一震，漂亮地閃過飛彈的路徑。三枚響尾蛇飛彈朝遠方飛去，五秒後一棟大廈遭到擊中，頂部隨即冒出了巨大的火球。在爆炸發生的同時，巴朗也來到了戰機隊伍的正前方。
「快閃避！」隊長急促地下令。
一切都已太遲。
看著眼前迅速逼近的巴朗，駕駛員們瞬間失去了思考與應變能力，只能呆呆地看著牠如電影慢動作般，緩緩衝向自己。
保持著顛倒姿態的巴朗高速滑過一架VTOL機的上方，背刺也同時深深刮過了該機外殼。
一秒後，VTOL機自裂口處發生大爆炸。火焰立即吞噬了整個機身，該機隨後緩緩向前傾斜，朝地面墜落而去。
「隊伍散開！」
殘餘的五架VTOL機迅速朝各方向散開，三架F-15戰機則改變方向，分別朝左右兩側飛去。
空中的巴朗翻過了身來，恢復原本的飛行姿態，朝著已經散開了的戰機隊緊追而去。
透過前方機窗，綠隊隊長見到巴朗由上方與自己高速擦身而過。
先前遭摧毀的VTOL機墜至地面，將該處化成了一片火海。

地表的樓房之間，紅隊也持續著與哥吉拉的戰鬥。
兩架VTOL機利用空中懸浮性能，以高樓作為掩護，在後方以高能雷射攻擊對手背側。另兩架VTOL機則於前方不斷改變位置，一方面閃躲，一方面攻擊。F-15已停止了機槍射擊，目前正持續來回飛行，想藉此轉移哥吉拉的注意。
隊長機與另一架VTOL機則是停滯在戰區的上空，靜靜監看整個局面。
面對這些從不間斷的攻擊，哥吉拉憤怒的情緒已相當明顯。在持續不斷的咆哮後，牠的背棘再度冒出金光，熟悉的熱線再度朝前方射出。
VTOL機立即閃避。在失去目標的情況下，熱線擊中了遠處的一棟大樓。
(哼！畜生果然只能當個畜生！沒大腦就是沒大腦！)
看著哥吉拉口中的光芒漸漸熄滅，紅隊隊長冷笑了一下。
「各機，回歸戰鬥位置！」
變化在瞬間發生。
無預警地，哥吉拉背棘再度迅速發光。
「怎麼…？！快閃避！！」
下一個瞬間，金色熱線再度擊出，前方兩架VTOL機快速閃躲，然而它們卻不是哥吉拉這次的目標。
瞬間，哥吉拉迅速轉身，熱線隨其動作變為曲線，快速掃過一旁的建築物。隨著一棟棟樓房爆炸起火，牠也完全轉過了身來，熱線直擊一棟被VTOL機作為藏身處的高樓。
那建築應聲爆炸，原本躲在後方的VTOL機被四濺的碎塊與火球擊中，失去了平衡，搖搖晃晃地冒了出來。
望著失去遮蔽物的目標，哥吉拉再度施放熱線。在無法閃避的情況下，該機化為一團火球，緩緩落向地面。
「全隊！攻擊停止！立刻散開！」
在隊長急促的命令下，紅隊全機開始自哥吉拉周圍脫離，但此時一架維持原路徑的F-15卻也剛好飛過牠的身邊。自哥吉拉口中施放的熱線在掃過地面的積水後正中目標，戰機殘骸撞向邊側的一棟建築物，再度造成了怵目驚心的大爆炸。

＊　　＊　　＊　　＊　　＊

「重複！全隊，攻擊停止！立刻散開！」
「隊形重組！」
指揮廳持續監控整場戰鬥，中尾長官桌上的通訊器也不斷播放著兩位隊長的指令。
雙眼緊閉的中尾默默聽著這一切，伸起右手捏了捏鼻樑。
「目標移動方向已分析完成！兩者皆朝國會議事堂方位前進！」操作員報告。
「這樣嗎…」
中尾喃喃自語。「第三防衛線，進入備戰狀態！」
看著前方螢幕所顯示的模擬路徑，遙的心情愈來愈沉重。
畫面上，紅色的虛線自兩個紅點的所在位置不斷延伸，最後相交於國會議事堂前方。
「不對…牠們真正的目標並不是那裡…」
在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遙終於做好心理準備，她轉身面向中尾的座位。
「長官，我認為牠們並不是朝議事堂前進！」遙以清晰的字句說道。
中尾轉過頭來，訝異再度寫在臉上。
「牠們是朝著這裡–『特殊生物對策中心』而來的！」無視前方再次轉過身來的鈴木博士，遙維持了平靜的語調。
瞬間，緊張的氣氛再次瀰漫。
「…何以見得呢？」
經過了數秒的靜默，中尾長官開口問道。
遙的心中此時充斥了各種情緒，憎惡、悲傷、無奈…
「牠們移動的方向…以及…」
她再度深吸了一口氣。
「…310、非Newtype、非群體的古生物變異種…」她緩緩，但清晰地吐出了每個字句。
最後，遙轉過頭去，直視鈴木的雙眼。
「G&V！」
這個最關鍵的名詞，終於自她的雙唇竄出。
宛如這些字句有千斤重般，鈴木的表情變得相當僵硬，額上也浮出了些許的汗珠。
「牠們的目標是310貨物。」遙那緊握的雙拳，掌心已被汗水完全浸濡。
僵持的氣氛已完全成形，時間的流逝在感覺上變得相當緩慢，就像是有人緊縮了沙漏中間的通道一般。
最後，宛如十年的十秒鐘過去了。
「…妳看過我辦公室內的機密資料，對吧？」鈴木冷冷地說。
面對如此直接的質問，遙的反應是緊閉嘴巴。
望著前方再次對峙的兩人，書記官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鈴木遙博士！妳居然在未經許可之下，擅自侵入長官辦公室翻閱機密資料！這可視為間諜行為！」
她轉頭下令。「宮下安全官！馬上召集安全人員！立即拘捕鈴木遙博士！」
然而，面對書記官的命令，宮下卻依舊維持稍息的姿勢，動也不動。
「怎麼…？宮下安全官！」
她以更高分貝的音量喊道，但宮下仍充耳不聞。
「你也打算叛變是吧？那就等著軍法審判！」
書記官的怒意被點燃。
「長官！」她回過頭來，示意中尾對安全控管室下達命令。
看著前方仍保持對峙的兩人，中尾緩緩吐了一口氣，慢慢將手伸向通話機。
在此瞬間，中尾的手腕被緊緊抓住。他抬頭一看，宮下的臉出現在眼前，上頭充滿了從未見過的堅毅神情。
「宮下安全官！你在做什麼？！」參謀與書記官驚訝地喊道。
「長官，請不要這麼做。這是…他們之間的事。」
宮下沒有理會身後的兩人，以堅定的語氣對長官說道。
中尾默默看著對方緊抓自己的手，再度抬頭望著宮下的面容。後者那堅定的神情依舊沒有改變，手也沒有任何放鬆的跡象。
最後，中尾長官的表情慢慢變得柔和。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他拍了拍那緊抓著自己的手。
「長官，你在說什麼？」書記官相當訝異。
看著中尾那恢復為慈父般的面容，宮下終於緩緩鬆手，恢復為立正的姿勢。
另一邊，遙與鈴木之間也有了變化。
「好吧…既然妳已經知道，那就沒辦法了。」鈴木緩緩說道。
遙做好了心理準備，預備隨時應付鈴木下一個動作。然而後者卻什麼也沒做，反倒是轉向了中尾。
「我覺得時候差不多了，開始準備吧。」他說道。
中尾長官點點頭，按下了通話機的一個按鍵。
「妳先到停機坪去，等等我也會過去。」鈴木再度回過頭來。
怪異的是，相較於平常，他此時的語氣似乎透出了某些哀傷。遙帶著疑惑的表情看著鈴木，但後者卻再度轉向銀幕，沒再多說一句話。
看著遲疑而不知如何是好的遙，中尾轉過頭去。
「你也跟她一起去吧，她是需要你的。」他以平靜的語氣對宮下說道。
宮下看著中尾長官，目光也是充滿了疑惑。
「但是，屬下的首要職責是…」
「沒關係，這是我的命令。」中尾老邁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了解！」宮下馬上行了個軍禮。
「等等！長官，你在做什麼？」
書記官的聲音從後方插了進來。
「那鈴木遙博士的處分怎麼辦？宮下安全官的失紀行為又怎麼辦？照規定應該立刻拘捕他們！」她指著宮下，以急促的語氣說道。
中尾冷冷地看著她。
「很遺憾，他們並不是犯人，而是盡忠職守的對策中心人員。」他緩緩說道。
「但是…」
「沒什麼好說的了，這是我的意思。」中尾揮了揮手。
書記官皺起眉頭。
「長官，您難道打算無視紀律，恣意縱容屬下嗎？！」她義憤填膺地說。
中尾回過頭，直視書記官的雙眼。
「這與紀律無關，而是正確與不正確的問題。妳開口閉口都是紀律，卻不明白紀律無法永遠代表一切。」
書記官的臉頓時脹紅。
「妳因與上級不合而被調派來本單位已經兩年了，但在這期間，妳仍沒有學到自己真正缺憾的東西。對妳而言，法律與紀律就代表了一切，彷彿世界就只被區分為黑與白，完全看不見這中間存在的廣大灰色地帶。」
看著書記官的臉，中尾嘆了口氣。
「假如妳的心中就只有那絕對的對與錯…那相當遺憾，不要說是本單位，恐怕全世界都不會有妳的容身之處。」
他回過頭去。
「好了，我要說的就只有這些。有什麼事由我負全責，就這樣。」中尾再度將身子靠至椅背，淡淡地說道。
書記官默默地退回了參謀身旁，不再出聲。
「好了，你們也該出發了。」中尾對宮下點了點頭。
遙看著宮下，後者以眼神示意，於是她就先行步出了指揮廳。
門關上之後，宮下轉過身來。
「真的非常抱歉，長官，屬下剛剛冒犯您了！」他的臉上露出了相當程度的慚愧。
「沒關係的，快去執行你的任務吧！」中尾再度笑了笑。
「是！遵命！」
宮下再次行禮，隨後也步出指揮廳。

＊　　＊　　＊　　＊　　＊

夜空中，一架直升機緩緩盤旋於一棟大廈旁，該大廈的陰影將其樣貌完全遮蔽。第二防衛線與兩大怪獸交戰的火光在遠方不斷閃爍著。
「到底還要等多久？」朝倉記者不耐煩地問道。
「至少必須等到戰況穩定，不然太危險了。」駕駛回答。
「不行！每流逝一秒，我們的新聞就損失了寶貴的一秒！不能再等下去了！」朝倉吼道。
「如果妳認為可以做得比我更好！請自己來擔任駕駛！」駕駛也火了。
朝倉開口想回話，但東鄉攝影師卻從後面攔住了她。
「沒關係，還是安全比較重要。多等一下，搞不好就可以讓自己保住一命啊！」他溫和地勸道。
朝倉甩開了東鄉的手。
「你懂什麼？這則獨家新聞可是我升遷的關鍵啊！」她大嚷。
「原來妳的升遷比我們的性命還重要啊？」駕駛罵道。
「你…！」
朝倉想回罵，但東鄉卻又連忙打圓場。
「兩位可以了！就先等兩分鐘！看到時候怎樣再決定吧！」
朝倉哼了一聲，轉過頭繼續生著悶氣。
駕駛也回過了頭，繼續監看遠方的戰火。
見到兩人終於停止了爭執，東鄉也坐了下來，默默地摸著自己的額頭。

＊　　＊　　＊　　＊　　＊

通往停機坪的室內走道上，遙與宮下並肩而行。
「真搞不懂那傢伙在想什麼！他到底要我做什麼啊？」
一路上，遙不斷抱怨著。
看著持續發著牢騷的遙，宮下終於開了口。
「其實…跟妳認識了這麼久，我還是不太明白妳和他之間的事…」
遙停下了腳步。
「你是說，我完全沒跟你提過？」她詫異地問道。
宮下點了點頭。
「對，而且我認為那是個人隱私，所以也不曾主動問過妳，頂多就只有從旁推敲猜測。」
遙低下頭，默默地看著地面，嘆了口氣。
「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
宮下靜靜地看著她。
過了幾秒後，遙終於開口。
「其實…這一切，都是從我母親–鈴木祥子的死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