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爸爸？」

2170年3月31日，早上十一點，玩家休息區，607號房


傑森回房時，迎接他的不是檸檬。辛懶洋洋地躺在607號房的沙發，一條銀白色的手鍊在他的指尖轉動，無聊的辛正透過客廳的燈光，觀察手鍊的雕花和紋理。

「你怎麼在這？」

聽口氣，傑森對這名意外的訪客，似乎感到不意外。

「檸檬想跟弗雷聊聊，正好，我也有話要問你。」

辛起身，視線從銀製的手鍊，移到傑森那張俊俏的臉。和在餐廳的態度不同，蘋果般的紅色眼睛顯露高調的厭惡。辛瞇起眼睛，劈口直問：

「你到底是誰？」

「……。」

傑森沒有回答，而是露出聽不懂的表情，反問：「你在說什麼？」

話落，辛把銀鍊扔出去，銀鍊在空中扭轉、變形，竟化作一把匕首，直取傑森的臉；傑森微微側身，躲開攻擊，匕首刺在身後的牆壁，發出刺耳的震動聲。

「這位先生，你搞得我好混亂啊！我到底該怎麼稱呼你？」

辛離開沙發，一步步將傑森堵到牆角，手掌一拍，上演一記完美的壁咚。雖然頂著一張絕世美顏，辛的表情卻像日劇裡的黑道，相當猙獰。


「傑森、四號、藍王──」

「還是說，『爸爸』？」


最後兩個字，辛說得咬牙切齒，眼神像要把傑森剖成兩半。

「我的身體、頭腦、力量，包含靈魂，都是我爸給的。凡是跟他有關的東西，我不可能察覺不到。」辛再問一次：「老實招來，你到底是誰？」

「……。」

傑森沒有細胞，沒有血肉，沒有DNA，是貨真價實的機器人，但除此之外，辛還感覺到「某個東西」。雖然佔據的比例極為稀少，但它仍是辛發自內心，會感到厭惡、敬畏、恐懼的「某個東西」。

「傑森就是傑森，不用懷疑。」

傑森回答，神情從容，語速像落入湖水的小石頭，不快不慢。


「兩年前，我的機體嚴重損壞，是令尊修好了我。」

「──我有他的一根頭髮。」


聽到最後一句，辛整個愣住，眼神從懷疑、驚訝，變成恍然大悟。心領神會的辛退離牆角，不屑地「嘖」一聲，放開傑森。

「行，懂了。」辛撇嘴，追問：「所以，你來這裡幹嘛？」

「我的目標和你一致。」傑森老實回答：「都是傑柏沃奇。」

辛挑眉，「你搶我獵物？」

「傑柏沃奇不是普通人類，單槍匹馬贏不了他。」傑森提醒：「你的姊姊、妹妹，她們都是前車之鑑。」

「……。」

辛的臉色瞬間冷下來，看傑森一派輕鬆地站在鏡子前整理儀容，心裡就很氣。這時，他想起607號房的另一位主人，辛露出「嘿嘿嘿」的表情，揚起惡作劇的壞笑。

「不然這樣吧！等檸檬回來，把我們的事告訴她，怎麼樣？」

「……。」

辛一說，傑森的手果然停止動作。辛擺出更囂張的「嘿嘿嘿」，繼續挑釁：


「她現在的心理狀態，是魔女（Witch）誕生的最佳溫床。」

「要不要一起弄死她？我不介意再多一個妹妹。」


傑森沒有回頭，依然站在鏡子前整理頭髮，但下一秒，607號房變成詭譎的深藍色，嬰兒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辛來不及反應，雙膝猝不及防跪下，彷彿被無數隻小孩的手拖到地面。原先刺在牆壁的匕首，化作一片片深棕色的落葉，枯萎崩解。

「管好你的嘴，辛。」

整理完頭髮，傑森轉身，踩著很慢的步伐，走向跪在地上的辛。

「低調一點，不要隨便惹事。」

傑森的聲音平平的，平平地伴隨嬰兒的笑聲、小孩的嬉鬧聲、少年少女的歌聲。隨著兩人距離拉近，辛耳邊的笑聲、嬉鬧聲、歌聲，變得越來越明顯。當嘈雜的聲音佔據整個腦海，辛的額頭冒出冷汗。


「我們是這個故事的外來者。」


傑森舉起右手，食指輕輕放在唇上，小聲提醒：

「不能被羅琳娜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