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名字的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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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25
  本想就這樣可笑,卻又合理的度過一生,雖然沒有自我價值,但至少能完美地偽裝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但就在三年級的新班級,有個女孩卻如春風一般出現在南翔的生活,暫時卸下了他的面具。儘管他已記不清女孩的名字,女孩對他的重要性及未來的影響力仍絲毫不減。

  女孩不像那些庸俗的女人,喜歡拿自己的不堪,來博取他人的同情,女孩更樂於用具體行動,證明自己發自內心的溫暖,那如同一道暖和他人,卻不刺眼的光。

  特別是她那會露出右虎牙的笑顏,堪比於寒冬裡的爐火。南翔知道,和貪於佔有的女人不同,女孩追求的,是精神上的空間自由。

  當然了,真實自然的女孩,並不是象徵慈悲的東方女神,一開始她就開誠佈公表示,自己是出於好奇心接近南翔的。

  這般理由,南翔通常會選擇逃避對方的友好。因為他明白,友好的下一步,就是向對方掏出自己內心的所有秘密,並建立讓缺乏感知的他更卑微的默契。但最終,他還是被女孩那帶著茉莉花香的清新氣場折服,答應了女孩的示好。

  而在那之後,女孩的言行完全出乎南翔意料。

  在南翔欲言又止時,女孩不會追問,而是拍拍他的肩膀,以她「方法不只一種」的思維表示,友好關係的維持和加深之法,並不是只有個人秘密的透明化,擁有共同的新秘密和創造美好的回憶,也是很重要的事。

  在下課時間,女孩總喜歡拉著南翔的手腕,一起在校園裡遊歷和冒險。期間,他們會因樂趣或驚喜而歡笑,也會因閒言或意外而不快,但最讓南翔記憶深刻的還是,女孩走在他的前方,不時回過頭向他展露的那抹靦腆笑容。

  對南翔來說,那時候的點點滴滴,哪怕只是和女孩的一個無言對視,都足以使他那總是空虛的胸口,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暖流。

  同時,成績更加優異的女孩也會抽出時間,在下課和放學的時間,輔導南翔的弱科。女孩總說他很聰明,只是還沒找到方法,所以就陪在他身旁鑽研訣竅。

  而南翔的成績,確實在女孩的開導下,進步飛快,最後還超越了女孩,女孩卻沒有因而不理他,反而發自內心的為他高興。

  這使女孩漸漸走進南翔對外封閉的內心。對南翔來說,女孩就是日月星辰、風雨雷電,是相當於氧氣的必要存在。

  可就在兩人的友情逐漸升溫,甚至快要萌芽出另一層次的關係時,升上五年級的拆班,把南翔和女孩的世界,活生生的分離了。

  這讓南翔很是錯愕。因為他還來不及表明對女孩的心意,就已經來到了自己的新班級,當他轉頭往窗外一看,女孩只是用著唇語向他說再見,便往自己的班級前去。

  再見再見,一定會再見面。於是,擔憂主動聯絡,會造成女孩困擾的南翔,決定把這份心情藏在內心的深處。直到彼此有緣重逢的那天,如果還記得這一切的美好,就說出心中對女孩的感覺。

  可當再一次偶然相遇時,南翔目睹的女孩,已不見往日的笑容。

  發抖的身體、顫抖的聲音、消沉的目光,無不透漏著一切已經走向不可逆的地步,而扼殺南翔這份憧憬的,便是那些女人。

  除了如地雷般的情緒化,南翔最恐懼的,就是女人的嘴巴。

  天晴時如花蜜香甜;暴風時比毒蛇惡毒。謠言重傷、酸言酸語、惡言恐嚇,比這些更可怕的是,只要惹得她們不高興,她們就能理所當然地將這一切施予他人,甚至還能編出一套看似合理的邏輯,展示自己的正當性。

  但被這般蹂躪的女孩仍不願示弱,明明不管肉體還是心靈,都已經痛得快流出淚來,或許也是因為,身陷欺凌的她,比誰都還要清楚,軟弱屈服的表現,只會換來再一次欺凌。

  然而,女孩最後還是流下痛苦的淚水,然後選擇離開這帶給她美好,也造成她傷痛的學校。

  但這並非是因為霸凌的加劇,而是在她詢問南翔,在目睹她被欺負,選擇逃跑的原因時,南翔的回應——

  「我只是想要看到妳的笑容。」

  但凡南翔說的是「我害怕」、「我不知道」,女孩都不會那麼失望。

  可是南翔為了逃避,給出讓女孩生氣的花言巧語,這使她成為第一個直言揭穿他真面目的人:

  「南翔你是真的特別擅長,用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來應付女孩子呢!」

  「怎麼這麼說呢?我可是真心的!」

  所說的並非謊言,更是當初對於自己那份心意的約定,可是邊說邊將右手按在胸口上,以示自己真心的南翔,此刻卻覺得格外心虛。

  「南翔,再這麼討好女孩子下去,之後可是會下地獄的喔!」

  女孩冰冷冷的話語,使南翔回憶起那熟悉的胃痛。不僅僅是一種警告,更像是對於南翔未來的一種預言。

  「為了妳,下地獄我心甘情願。」

  就算是這樣,南翔堅持著自己的這份真心。

  但其實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了,說出這話時,他到底是發自真心,還是因畏懼女孩會露出和父親一樣的表情,而戴上虛偽的面具表演呢?

  「比起這樣,我更希望你能伸手拉我一把。」

  女孩的淚水已奪眶流下。這不僅僅是出於此刻兩人關係的無助,也是對於沉溺於創傷的南翔嘗試呼喚。

  在相處的兩年裡,出自真心的女孩,又怎麼不知道南翔的痛苦呢?

  她一直都有聽到,南翔的靈魂在絕望中悲鳴的聲音。但她認為,所謂的救贖,必須建立在受難者自願被拯救,所以從不主動探求南翔的內心。

  此刻向南翔伸出手的她,其實只是想表示,只要南翔有所表態,哪怕那是多麼微不足道,都足以成為她努力反抗惡意的力量,更會是她支撐和陪伴南翔的基石。

  然而,南翔還是曲解了女孩的意思,忍不住在內心發笑,甚至連那張戴著面具的臉都扭曲了。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女孩因自己的沉默,失望的縮回手,然後轉身離開,並沒有嘗試對女孩挽留和解釋。

  明明是多麼為女孩感到心疼,卻又對此感到愉悅。憧憬之人深陷地獄之中,南翔卻只能無助地看著女孩的隕落,這是如刀割般的心疼。沒能拯救是因早已身陷其中,他就是期望救贖的不幸之人,這是同病相憐的愉悅。

  直到女孩轉學而徹底失聯,南翔才發覺,那場大雨時女孩的走路姿態,其實和兩年前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一模一樣。

  只是,那已經不是帶著清新迎他而來的春風,而是帶著決絕離他而去的秋風。

  這樣的察覺,讓南翔發現,自己似乎不需要小丑面具了。因為對愛恨的麻木,已經使他無法停止笑聲。

  可是,南翔愛的是什麼?恨的又是什麼?他真的懂,所謂的愛恨嗎?

  其實一點也不重要吧!不過只是個滑稽小丑,僅是為人們帶來快樂而存在。誰會在乎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呢?

  「社會給予什麼角色,跪著也要演完。小丑還跟文藝少年學什麼浪漫情懷,省省吧!」

  南翔對著鏡子裡那張咧嘴笑著的衰臉說道。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女孩的名字,徹底消失在南翔的腦海中,就像不曾存在過。

  但南翔還是在心中這麼告訴自己,如果能再遇見美好的女孩,定要用自己的雙手好好守護——這即是矛盾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