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失望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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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22
人們都害怕失敗,但應對的方式各有不同。
趙南翔選擇逃避。儘管他明白這無法為人生帶來成長或突破,也厭倦這種不知意義何在的生活,可是他寧願相信任何改變,都只會讓他走向更糟的境地。
其實,南翔並非一開始就把一切判了死刑。
然而,在他的童年記憶中,大部分都是父親對母親的拳打腳踢,以及父親揮霍完當時的高薪後,還會偷母親的嫁妝去變賣、敲破他的撲滿,只為了和朋友吃喝嫖賭。
為了不讓父母兩人徹底鬧翻,南翔小小年紀就學會裝傻,因為他們至少會在自己的面前,繼續裝的要好。這樣一來,自己仍然是那個生活在幸福家庭的平凡小孩。
可當父親那不耐煩的神情越發明顯,甚至開始不避諱的在南翔面前,對母親語帶不屑,他不得不承認那個真相:父母的婚姻關係早已破碎。
南翔知道,被父親壓榨的母親,眼淚就快要流乾,如果繼續裝傻下去,他恐怕會永遠失去母親。
在一次次的掙紮下,南翔終於下定了決心,要表達出來自己的想法。
縱使有所遲疑,但他還是想去相信,那個過去總會將他背在肩上玩耍的父親,會因為顧慮他的心情而有所退讓。
於是,當五歲的南翔,在房間裡看著電視,目睹父親情緒失控,就把瘦弱的母親毆打在地時,驚嚇之餘,他終於嘗試用大哭,以這種最為純粹的非言語表達,來阻止這一切。
然而,在父親短暫的靜默後,在南翔欣喜於父親對他的愛時,下一刻,父親露出的是帶有殺意的神情,隨即便一腳狠狠踹在母親的胸口上。
「你怎麼在孩子面前這樣?!你這樣會嚇到他的!」
母親面有難色按著胸口,帶有哭腔的喊道,但那音量卻輕如薄紙,毫無份量。
「就是妳的反應太大!他才會哭成這樣!」
父親理所當然的說著,下刻卻又向南翔露出以往的慈愛面容,然後邊說著「南翔不哭」的話,邊無視他的意願,蠻橫地將他背在自己的肩上,讓他睜大雙眼,由上方俯視著癱坐在地的母親。
那刻,在父親肩上的南翔,感受到的不再是對於這個世界萬物的興奮期待,而是有什麼存在在他的胸口死去了。
雖然在那次事件後,母親就不顧親友反對,將南翔帶離那個名為家的地獄,但這也已無法改變他曾身處那地獄的事實。
更甚者,自暴力逃脫的母親,總能將南翔的各種行為,解讀為和父親一樣的劣根性,做出「你再這樣,我就把你送回去」的威脅。
從那之後,只要人們的表情有了些許的負面改變,那晚的場景,父親帶有殺意的表情,電視毫無美感的光線,就會浮現在南翔的面前,使他感到胃一陣翻騰。
南翔一直記得,有次在幼兒園教室等待母親接送時,某個男孩看上他手裡的新彩虹筆,便與另外兩個男生圍著他,提出了一個做朋友的交易。
南翔當下心裡就產生排斥。因為他明白,如果母親知道,南翔將會身處可怕的責備,何況他手中的這支筆,也是從離開那個家後,就四處打零工的母親,因為他喜歡畫畫而特意買給他的。
然而,就在第一次拒絕時,南翔看見了男孩笑容底下的不悅面目。儘管他沒有和男孩交朋友的意願,但父親那兇惡的面目,卻像是印在男孩的臉上,彷彿要把他吃掉,南翔只能迎著笑容,一手壓著痙攣的胃,一手把筆給了出去。
母親發現這件事後,毫不猶豫就罵南翔無用,並要求他用強硬的態度向男孩要回。南翔當下雖說好,但一想起男孩那可怕的面容,他還是好聲好氣地以朋友身份向對方索回筆,可男孩不但不領情,反而當眾說南翔的不是。
「你說什麼?你希望以朋友身份要回筆?」男孩挑了挑眉,語調高昂,眼神充滿不可置信。
「嗯。」南翔只能勉強地從喉嚨發出這樣的聲音,雙眼更是不敢看向男孩。
「別鬧了,趙南翔。我們根本不是朋友好嗎?誰想和你這種奇怪的人作朋友?反正一定又是你媽媽要你這麼做的吧?」
男孩的語氣和神情皆是毫不掩飾的鄙夷,隨後與朋友們的嘲笑,更是將南翔淹沒在絕望之中,他只能用手緊緊按住抽筋的胃,就像那時被父親狠踹胸口的母親。
雖然之後在母親的說明下,幼兒園老師立刻嚴厲地要求對方歸還筆,並向南翔鞠躬道歉。但與之相比,男孩和其朋友那時的訕笑聲,對南翔來說,還是更震耳欲聾,因為讓他最痛苦的是,那份無法因道歉而終止的窒息感。
明明只是想要有個可以喘息的避風港,但南翔的種種行為,卻好像只會把自己逼進更加可怕的火坑。
南翔這才明白,人們給予他選擇的機會,他卻沒有選擇的權力。再加上他思考跳躍,人們因而跟丟腳步,離他遠去,只留下怪人這個稱號。
而就是這個稱號,在南翔和人們之間構築了一道高牆,讓他徹底對人性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