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九

　　雖然已經是頗久之前的事，大約是「解放戰線」事件發生的時期，不過既然美妮剛剛都已經在天照說出來之前率先想起，自然是沒有忘記了。

　　「看來你當時不是沒聽懂，而是真的在迴避？」美妮以提問的方式來回答自己確實記得當時的對話。

　　當時二人聊到「敵策局」可能得面對人類的襲擊，假如天照真的成為「敵策局」的機甲兵駕駛員，那就很可能要跟人類戰鬥，也許是那時候的氣氛過於休閒，天照似乎沒意識到這是「能否下手殺人」的問題，而從一個非常現實的層面，也就是「機甲兵不適合在與人類的戰爭中運用」作為回應，僅是一時興起而問的美妮自是沒必要追問下去弄僵氣氛。

　　此刻的天照總算是聽懂了美妮的話，卻是露出有點尷尬的笑容：「不，當時是真的沒聽懂，像我剛剛說的，是在搗弄機甲兵的時候，忽然意識到『軍人』這一回事。」

　　「嗯……我記得你是因為父親的關係而被丟進局裡的吧？我以為你已經習慣軍人的身分？」

　　「看起來是這樣沒錯。」天照下意識地應了一句，說完後卻又搖了搖頭：「不，實際就是這樣，只是意思上有點不一樣，雖然爸爸是軍人，但他並沒有硬是要灌輸那種愛國或者要報效國家的想法。」

　　天照頓了一頓，他肯定沒自覺自己的嘴角正悄悄地揚起，就似說起什麼寶貴或者自豪的事情，「當時我只是想逃離學校那個環境，希望爸爸幫我轉校之類，但那時候爸爸只給了我兩條路，一是繼續留在學校，二是來到『敵策局』訓練，而且事前亦嚴肅鄭重地警告過我後面那條路肯定更難走，畢竟這個重視上下絕對關係的環境，很多時候也是會發生那些無理的事情。」

　　美妮完全理解這個選擇，即使被人告知另一條路是地獄，但當前身陷地獄之中是怎麼都不可能以理性明白這回事的，只會想盡一切辦法逃離眼前的困境，認為沒有什麼會比當前更難受。

　　「啊，我想要說的是，就爸爸不是要我當局員或者軍人，也不是背後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想我成為『男子漢』而已。」

　　「確實是個好父親，跟我那個不一樣。」

　　這一次天照聽得出來美妮真的是在開玩笑，雖然他覺得談論至親的時候如此不帶感情實在很微妙，但他多少知道美妮的事情，所以認為不要隨便深入比較好。

　　「總而言之，就是我很自由啦，發現了軍人非自己所願，然後再加上狀況的可能性，結合起來就想去試試當太空人了。」

　　「我記得有人當初說很想上戰場的？一時一種想法，這也是自由的體現啊。」美妮決定挖苦一句然後就此打住，其實她隱約間注意到了一些事情。

　　天照沒有說出全部，或者至少隱藏了一些情感，而這也叫美妮覺得這男孩真的變成男人了，而最重要的是這既然是他的決定，她沒什麼理由去干涉。

　　「這剛剛說明過了吧！」天照在專心駕車當然沒辦法注意到身邊人的這些小變化，不，就算讓他看著美妮，也肯定察覺不了美妮那收藏在心底的想法，「當時的戰場說的是對付敵人，沒想過要跟人類打啦。」

　　「好了，不用這麼緊張，我覺得這是個挺好的選擇，畢竟那不是一個好地方。」

　　「那個，我申請調職而已，目前還是『敵策局』的人啊？」

　　經由天照這番提醒，美妮才想起巴頓確實是用調職申請來說明，不禁有些許疑惑：「怎樣保留身分但又能去私營機構任職？」

　　「外派去做技術交流？至少名義上我是去學習前沿的太空科技，始終敵人是外星生物，瞭解如何在太空活動可以說是名正言順吧？」

　　「嗯……說是說得過去，不過保留了歸屬的名義嗎？」美妮並未真的想到有什麼問題，但從中感到些許奇怪，因為只是一種感覺所以說不上理由到底是什麼。

　　「哎，太空人要接受高強度的訓練，涉及的知識也是又廣泛又艱深，要是沒有『敵策局』的名義，我用個人身分去申請，就算能通過進去了也待不住啊？」

　　「你這方面倒是挺現實的……」美妮禁不住苦笑，然後那種感覺也就消失了，「我還真是第一次看到人這麼義正詞嚴地說自己靠關係。」

　　「能利用的就要好好利用，不是嗎？」天照比起如此認為，只不過是學了美妮的那一套，反將她一軍。

　　「是這樣沒錯啦。」美妮無奈地聳了聳肩，「所以學習跟訓練很辛苦嗎？」

　　「訓練的話倒還好，始終當機甲兵駕駛員也對體能有很高要求，就算方向有點不同，還算能應付過去，可學習啊……」天照說到這裡不禁嘆了一口長氣，「就算在初中輟學之後，我在『敵策局』的時候還是有改去上國際的函授制課程，現在的學力最多算是高中吧？這樣想要上太空人的課……」

　　這一點美妮可笑不出來，雖然她身為「甲冑少女」時也有維持正常的學習，但要說到什麼程度，顯然不可能多高，而她就算不用跟天照一樣學習太空航行相關的全面知識，不過應該還是要懂一點基本，同一時間對她來說更重要的是關於身體改造的部份，估計會是非常深入的生物學、化學以及物理學。

　　天照自然察覺到美妮忽然的沉默，「看來妳預定要做的事情也有這方面的困難？」

　　雖然美妮不至於在等待，但是這個話題由天照主動帶起可謂最好的狀況，「你沒聽說我來這裡是做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