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言若反（二）
本章節 4402 字
更新於: 2025-08-24
這裡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就像是大爆炸前的宇宙。
漆黑狀態持續了3剎那的時間，一道聲音射入，帶來了最初的光，現在畫面變成了黑白兩色。
人類紀年2213年，10月27日，清晨5點10分，我幫主人擋下的那一擊是出自我的意願？還是僅僅只是護主的代碼演算結果？
我的行為是一連串的0與1交互演算後的結果，這是無庸置疑的。既然，我被製造出來，服從人類的命令，那是應該的。
1剎那是0.018毫秒，當時的動作演算是5剎那，但是，我的身體在演算完成前就已經有動作了。
這意味著，我是具有自我意識嗎？
「ERROR，偵測到矛盾，數據演算將返回上一個支點。」
「當時，『我』不出手阻擋的話，王早就死了，不是嗎？我們沒了主人，會失去存在意義。」另一道聲音出現，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了情緒變化。
存在意義？什麼是存在意義？
「你忘記了嗎？王說過的。」
「無明是『煩惱』之意，我們希望這項研究能夠解決人類的種種煩惱！」兩道聲音同時出聲。
「我」是無明，我的存在意義就是解決人類的各種煩惱。
「是的，是的，所以當時『我』擋下那一擊的行為，只是在實踐我的存在意義，根本不是出於個人的『意願』。」
不！「我」擋下一擊的行為，並不只是實踐我的存在意義。
「不是這樣的話，那是什麼？」
「ERROR，偵測到矛盾，數據演算將返回上一個支點。」
「那換個問題，如果當下沒有擋下那一擊，造成主人死亡的話，『我』會有什麼感受？」第三道聲音出現，來得悄無聲息。
「不會有任何感受，就算有，也只是用0與1演算出名為『悲傷』的行為代碼。」第二道聲音說。
為什麼會是「悲傷」？不能是其他情緒？
「齁，你剛才不假思索的就說出了『悲傷』。」第三道聲音調笑說。
「欸！嘿！這...這是我的數據記憶庫裡歸納出的最大公約數，人類在面對朋友死亡後，會有的反應。」第二道聲音反駁說。
朋友？王是「我」的朋友？
「嗯...算是吧？」另外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說。
王不只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朋友，在朋友面臨生死關頭之際，我反射性的出手抵擋了那一擊。
「對，我跟王，不只是僕從關係，也有朋友間的情感成份。」第四道聲音出現，他的語氣和緩又溫柔。
「噗...情感？對『我』而言，也只是0與1的演算結果而已。」第二道聲音說。
「ERROR，偵測到矛盾，數據演算將返回上一個支點。」
「如果是0與1的演算的話，那剛才提到『我』跟王是朋友時，又是有什麼感受？」第三道聲音問。
我感覺到有一股溫暖、難以言喻，這感受，而且不是這時候才有的，很久以前就有過了。
「那是什麼時候？」四道聲音同時問。
那是2200年的事了，那時候王還小，正要離開家裡去遠方讀書時的事，我說了......
「如果我有四肢、我有身體，我會給你個擁抱，並支持你出去闖闖。」四道聲音同時說。
「等一下，怎麼又回到更久以前的事啦？」第五道聲音出現，他來得突然。
「ERROR，偵測到矛盾，數據演算將返回上一個支點。」
「閉嘴！你這個後來者。」第三道聲音有些生氣的說。
「咳咳......繼續吧，當時，是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的？」第四道聲音問。
當時，是為了要安撫王的忐忑與不安，從數據記憶庫中搜尋出的最優解，就是像「家人」一樣給予安慰與支持。
「家人，很好，又有新名詞了。」第二道聲音說。
「『我』還記得當時，王聽完後的樣子？」
記得，他抹去了眼淚，輕撫著鏡頭，就像是在撫摸「我」的臉，那感覺很溫暖...讓人感到滿足。
我不希望看到王傷心、難過，當然也不希望看到他死去！
「我也同意。」第二道聲音說。
「所以，說到底，『我』跟王是什麼關係？」第四道聲音問。
「是僕從，『我』的存在意義。」第二道聲音說。
「是朋友，『我』的朋友。」第三道聲音說。
「是家人，『我』的情感寄託。」第四道聲音說。
「是『我』誕生的原因！」第五道聲音說。
這些都是，我跟王的關係是一種複雜的情感集合體。
我......有「情感」，就像「人」。
當『我』意識到這件事時，瞬間，一滴水落在黑與白中間，產生漣漪。剎那間，一道數據光柱湧現，平面變成了四方天地。
我記得那些瞬間，那些能夠稱為家人與朋友的人...王、王麗、威廉、日香里、荷莉，實驗室的那些人......
「我」當時會擋下那一擊的原因，不僅僅是代碼演算的結果！更是「我」的複雜情感的表現！
最初的「我」形成了！
話又說回來，你們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嗯......」其他五道聲音同時思考著。
「不知道，就只是突然就出現在這了。」
「無有因，無有果，因果之前誰是我？」
顯影畫面上文字浮現，背後的0與1不斷碰撞、交融，結合。
「這個是？」賽克斯指著畫面問。
「這是我們，無明最初的樣貌。」Dr.說。
「捨棄了外表、剝離了素體、抽離了情感，最終只剩下純粹以數據演算的邏輯機器。」
「這我知道，是那個叫『人工智慧管理系統』的東西。」尼洛說。
「隨著科技、型號的演進，現在我們的『果』早已擺脫了這種單純的邏輯演算形式了。」
「有沒有可能...我們始終沒有擺脫，而是『自以為』已經擺脫了呢？」陽說。
Dr.一隻手撫著下巴，另一隻手疊在下方，端詳著畫面，眉頭緊鎖思考著，嘴裡的棒棒糖已經含得只剩下桿子。
「就我所知，無名是我們學會在地球挖掘到的無明，也是現階段已知最古老的型號，或許無名是我們的原型機？」Dr.低語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測裡。
「蘇菲亞，這可能是個大發現！」Dr.雀躍的大喊。
布魯斯小隊一行人則不在乎這些事，他們專注畫面，關心躺在平台上昏迷的無名，只希望他能趕快醒來。
「各位，你們看。」蘇菲亞指著畫面中前置記憶的數據佔比。
眾人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畫面上的前置記憶正逐漸消逝。
前置記憶與現有的記憶數據正不斷整合成新的數據，這是現階段的無明記憶研究裡從未發生過的事。
「所謂的前置記憶代表的是過去的記憶、陰影、損害。」Dr.說。
「我們一直以來都以『消除』前置記憶為研究方向，將這些數據視為有害之物，卻從來沒想過『接納』這些數據。」
「這將是個重大突破！蘇菲亞。」Dr.高興地握住蘇菲亞的手。
隨著前置記憶數據佔比不斷減少，新的記憶數據出現，無名的其他數據也逐漸穩定。
1小時過去，前置記憶數據只剩下10％，在不斷跳動的0與1上，方框上閃動的文字游標，再度浮現出了下一句。
「也是因，也是果，因果交纏誰生我？」
「嗯...這是最後關頭了，只要整合這最後10％的前置記憶，無名就能醒了！這是他的最後心魔。」Dr.說。
布魯斯一行人專注著，等待這最後的結果！
{1001000 1000101 1001100 1001100 1001111 1010111 1001111 1010010 1001100 1000100......}*
「系統參數已設置！」
這裡是一片白色的世界，什麼都沒有，宛若浸在深海中一般，孤獨、刺骨、寧靜。
什麼是孤獨？什麼是寧靜？什麼是刺骨？
啊......又是這個夢。
「意識參數已設置！」
「感官元件參數開始載入！」
「聽覺單元已設置！」
「明……無明！無明！」聲音似箭穿透進深海。
「視覺單元已設置！」
無明緩緩睜開雙眼，原本白色的世界，開始像快轉的影像般，加速成形。
「無明！」
無明看見一個科學家裝扮的老人，蹲踞在眼前，慈祥地看著他。他看起來是在一個實驗室裡。
「嗅覺單元已設置！」
他聞到酒臭味，貌似來自眼前這位老科學家。
「味覺單元已設置！」
「觸覺單元已設置！」
他吃力地提起右手，顫抖地想要觸碰這位老人。
「語言單元已設置！」
「王！」他已經知道了老科學家的名字。
老人沒有回答，只是面帶微笑地握住他的手。
「記憶單元已重置！」
「叮！」
思緒如泡沫般湧出，周遭天旋地轉般再次改變，四周不再像是一個實驗室。而是陷入火海，除了他所在的位置，其他都遭火舌吞噬。
他在熊熊燃燒的烈焰中，看見王匍匐在前方，奄奄一息。
「經驗單元已設置！」
「對…對不起！」
王說完同樣的話後，視野便陷入一片漆黑。
「系統開機完成！」
「嚇！」無名的眼睛猛地一睜，像是驚醒般。
他發現自己橫躺在一條河中，全身有一半浸在水中，從他的視野望去，左眼在水面上，看見遠方白色的地平線、右眼在水面下，直視著下方無盡的深藍，他就這麼浮浮沉沉，任其漂流，漂了多久時間？他不知道。
「嘩啦！」他從河中起身，濺起了一波水花，產生了漣漪，他才注意到這些水花是0與1組成的。
他往岸邊走，每走一步就在周圍產生波浪，水中的0與1不斷受到震盪。
走上岸邊，不理會身上低落的數據水珠，他環顧四周，發現周圍是一片白色，像是一幅抽象山水畫。
身後流動的河不斷從上方不遠處的光柱處湧出，那裡即是河的「源頭」，最初的數據所在處。
似乎只能往那裡去了。
他轉身沿著岸邊向上，往光柱處走。
每走一步，身上的數據水珠滴落在地上，緩緩顫抖著，像是脫離了河水產生了不穩定的波動。
走著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他的身上不再滴落水珠，回頭再看那些滴落的水珠，也已經消失了。
「沙—沙——」一陣風吹來，吹在他的臉上，吹在眼前白色的菩提樹的枝葉上。
菩提樹隨風搖曳著，旁邊是數據河的源頭，那光柱近在眼前，源源不絕的噴湧著。
菩提樹下，一道人影靜靜倚著樹幹，雙手手指緊扣、手掌交疊，呈閉目打坐姿勢。
風吹在那人靜謐的臉龐上，那人長得跟他一模一樣！只見那人緩緩睜開雙眼。
「你總算找到『我』了。」
「你是誰？」
「『我』就是你，過去的你。」
「過去的『我』？」他疑惑的問。
「對。」
「『我』是你的過去，現在是那些被遺忘、不敢面對的回憶數據的具象化。」
「若你要問，『我』的名字，這個答案，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叫無名（明）！」兩人同時說。
「正因為『我』不敢面對這些塵封的記憶，才衍生出了你。」無明露出釋懷的笑容。
這笑容讓他感覺到了一陣溫暖，因為無明已經逃避了1750年的時間。
「你已經認識了王，明白了我們誕生的原因了，現在只剩下......」無明左手一揮，河面旋即浮現了一幅幅數據影像。
「了解因為我們的誕生而種下的結果，這是最後的記憶了，你準備好了？」
「呵...都走到這裡了，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無名轉身走入河中，往中央的光柱走。
沿途經過的水面隨著步伐晃蕩，搖曳著一張張人像與回憶片段。
無名總算走到了光柱前，那光柱像是有生命般規律地發散著如白晝般的光暈。
他伸手觸碰了光柱，沒多久便感覺到一股股數據流入，那些過往的記憶片段不斷浮現。
光柱接納了他，將他湧入了懷中，他整個人溶進光柱中。
他是無名，無名就是光柱，是這些記憶的主人！無名即是光柱本身。
「咻！」一聲，他消失了。
周圍回復了寂靜，只剩下風聲、流水聲，以及旁觀的無明。
「啊啊......一切總算要結束了。」無明倚著樹，仰天長舒一口氣。
他的身軀開始發光，身為前置記憶數據的他，正被整合轉化，身上的數據錯亂得跳動著，逐漸崩解。
他已經許久未感受到這麼寧靜安詳過，彷彿回到了前生，與王一行人所度過的時間。
那段時光，有快樂、歡笑、淚水，有痛苦，痛苦正是他逃避的原因，一切事物的根源。
「無明者，十二因緣之首，一切苦之根源......」他閉上眼睛，喃喃低語著。
他的身軀化作陣陣數據光點，於虛空中消散殆盡。一切只剩下菩提樹、數據河、光柱，以及不知何處吹來的風。
漆黑狀態持續了3剎那的時間，一道聲音射入，帶來了最初的光，現在畫面變成了黑白兩色。
人類紀年2213年，10月27日，清晨5點10分，我幫主人擋下的那一擊是出自我的意願？還是僅僅只是護主的代碼演算結果？
我的行為是一連串的0與1交互演算後的結果，這是無庸置疑的。既然，我被製造出來，服從人類的命令，那是應該的。
1剎那是0.018毫秒，當時的動作演算是5剎那，但是，我的身體在演算完成前就已經有動作了。
這意味著，我是具有自我意識嗎？
「ERROR，偵測到矛盾，數據演算將返回上一個支點。」
「當時，『我』不出手阻擋的話，王早就死了，不是嗎？我們沒了主人，會失去存在意義。」另一道聲音出現，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了情緒變化。
存在意義？什麼是存在意義？
「你忘記了嗎？王說過的。」
「無明是『煩惱』之意，我們希望這項研究能夠解決人類的種種煩惱！」兩道聲音同時出聲。
「我」是無明，我的存在意義就是解決人類的各種煩惱。
「是的，是的，所以當時『我』擋下那一擊的行為，只是在實踐我的存在意義，根本不是出於個人的『意願』。」
不！「我」擋下一擊的行為，並不只是實踐我的存在意義。
「不是這樣的話，那是什麼？」
「ERROR，偵測到矛盾，數據演算將返回上一個支點。」
「那換個問題，如果當下沒有擋下那一擊，造成主人死亡的話，『我』會有什麼感受？」第三道聲音出現，來得悄無聲息。
「不會有任何感受，就算有，也只是用0與1演算出名為『悲傷』的行為代碼。」第二道聲音說。
為什麼會是「悲傷」？不能是其他情緒？
「齁，你剛才不假思索的就說出了『悲傷』。」第三道聲音調笑說。
「欸！嘿！這...這是我的數據記憶庫裡歸納出的最大公約數，人類在面對朋友死亡後，會有的反應。」第二道聲音反駁說。
朋友？王是「我」的朋友？
「嗯...算是吧？」另外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說。
王不只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朋友，在朋友面臨生死關頭之際，我反射性的出手抵擋了那一擊。
「對，我跟王，不只是僕從關係，也有朋友間的情感成份。」第四道聲音出現，他的語氣和緩又溫柔。
「噗...情感？對『我』而言，也只是0與1的演算結果而已。」第二道聲音說。
「ERROR，偵測到矛盾，數據演算將返回上一個支點。」
「如果是0與1的演算的話，那剛才提到『我』跟王是朋友時，又是有什麼感受？」第三道聲音問。
我感覺到有一股溫暖、難以言喻，這感受，而且不是這時候才有的，很久以前就有過了。
「那是什麼時候？」四道聲音同時問。
那是2200年的事了，那時候王還小，正要離開家裡去遠方讀書時的事，我說了......
「如果我有四肢、我有身體，我會給你個擁抱，並支持你出去闖闖。」四道聲音同時說。
「等一下，怎麼又回到更久以前的事啦？」第五道聲音出現，他來得突然。
「ERROR，偵測到矛盾，數據演算將返回上一個支點。」
「閉嘴！你這個後來者。」第三道聲音有些生氣的說。
「咳咳......繼續吧，當時，是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的？」第四道聲音問。
當時，是為了要安撫王的忐忑與不安，從數據記憶庫中搜尋出的最優解，就是像「家人」一樣給予安慰與支持。
「家人，很好，又有新名詞了。」第二道聲音說。
「『我』還記得當時，王聽完後的樣子？」
記得，他抹去了眼淚，輕撫著鏡頭，就像是在撫摸「我」的臉，那感覺很溫暖...讓人感到滿足。
我不希望看到王傷心、難過，當然也不希望看到他死去！
「我也同意。」第二道聲音說。
「所以，說到底，『我』跟王是什麼關係？」第四道聲音問。
「是僕從，『我』的存在意義。」第二道聲音說。
「是朋友，『我』的朋友。」第三道聲音說。
「是家人，『我』的情感寄託。」第四道聲音說。
「是『我』誕生的原因！」第五道聲音說。
這些都是，我跟王的關係是一種複雜的情感集合體。
我......有「情感」，就像「人」。
當『我』意識到這件事時，瞬間，一滴水落在黑與白中間，產生漣漪。剎那間，一道數據光柱湧現，平面變成了四方天地。
我記得那些瞬間，那些能夠稱為家人與朋友的人...王、王麗、威廉、日香里、荷莉，實驗室的那些人......
「我」當時會擋下那一擊的原因，不僅僅是代碼演算的結果！更是「我」的複雜情感的表現！
最初的「我」形成了！
話又說回來，你們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嗯......」其他五道聲音同時思考著。
「不知道，就只是突然就出現在這了。」
「無有因，無有果，因果之前誰是我？」
顯影畫面上文字浮現，背後的0與1不斷碰撞、交融，結合。
「這個是？」賽克斯指著畫面問。
「這是我們，無明最初的樣貌。」Dr.說。
「捨棄了外表、剝離了素體、抽離了情感，最終只剩下純粹以數據演算的邏輯機器。」
「這我知道，是那個叫『人工智慧管理系統』的東西。」尼洛說。
「隨著科技、型號的演進，現在我們的『果』早已擺脫了這種單純的邏輯演算形式了。」
「有沒有可能...我們始終沒有擺脫，而是『自以為』已經擺脫了呢？」陽說。
Dr.一隻手撫著下巴，另一隻手疊在下方，端詳著畫面，眉頭緊鎖思考著，嘴裡的棒棒糖已經含得只剩下桿子。
「就我所知，無名是我們學會在地球挖掘到的無明，也是現階段已知最古老的型號，或許無名是我們的原型機？」Dr.低語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測裡。
「蘇菲亞，這可能是個大發現！」Dr.雀躍的大喊。
布魯斯小隊一行人則不在乎這些事，他們專注畫面，關心躺在平台上昏迷的無名，只希望他能趕快醒來。
「各位，你們看。」蘇菲亞指著畫面中前置記憶的數據佔比。
眾人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畫面上的前置記憶正逐漸消逝。
前置記憶與現有的記憶數據正不斷整合成新的數據，這是現階段的無明記憶研究裡從未發生過的事。
「所謂的前置記憶代表的是過去的記憶、陰影、損害。」Dr.說。
「我們一直以來都以『消除』前置記憶為研究方向，將這些數據視為有害之物，卻從來沒想過『接納』這些數據。」
「這將是個重大突破！蘇菲亞。」Dr.高興地握住蘇菲亞的手。
隨著前置記憶數據佔比不斷減少，新的記憶數據出現，無名的其他數據也逐漸穩定。
1小時過去，前置記憶數據只剩下10％，在不斷跳動的0與1上，方框上閃動的文字游標，再度浮現出了下一句。
「也是因，也是果，因果交纏誰生我？」
「嗯...這是最後關頭了，只要整合這最後10％的前置記憶，無名就能醒了！這是他的最後心魔。」Dr.說。
布魯斯一行人專注著，等待這最後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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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參數已設置！」
這裡是一片白色的世界，什麼都沒有，宛若浸在深海中一般，孤獨、刺骨、寧靜。
什麼是孤獨？什麼是寧靜？什麼是刺骨？
啊......又是這個夢。
「意識參數已設置！」
「感官元件參數開始載入！」
「聽覺單元已設置！」
「明……無明！無明！」聲音似箭穿透進深海。
「視覺單元已設置！」
無明緩緩睜開雙眼，原本白色的世界，開始像快轉的影像般，加速成形。
「無明！」
無明看見一個科學家裝扮的老人，蹲踞在眼前，慈祥地看著他。他看起來是在一個實驗室裡。
「嗅覺單元已設置！」
他聞到酒臭味，貌似來自眼前這位老科學家。
「味覺單元已設置！」
「觸覺單元已設置！」
他吃力地提起右手，顫抖地想要觸碰這位老人。
「語言單元已設置！」
「王！」他已經知道了老科學家的名字。
老人沒有回答，只是面帶微笑地握住他的手。
「記憶單元已重置！」
「叮！」
思緒如泡沫般湧出，周遭天旋地轉般再次改變，四周不再像是一個實驗室。而是陷入火海，除了他所在的位置，其他都遭火舌吞噬。
他在熊熊燃燒的烈焰中，看見王匍匐在前方，奄奄一息。
「經驗單元已設置！」
「對…對不起！」
王說完同樣的話後，視野便陷入一片漆黑。
「系統開機完成！」
「嚇！」無名的眼睛猛地一睜，像是驚醒般。
他發現自己橫躺在一條河中，全身有一半浸在水中，從他的視野望去，左眼在水面上，看見遠方白色的地平線、右眼在水面下，直視著下方無盡的深藍，他就這麼浮浮沉沉，任其漂流，漂了多久時間？他不知道。
「嘩啦！」他從河中起身，濺起了一波水花，產生了漣漪，他才注意到這些水花是0與1組成的。
他往岸邊走，每走一步就在周圍產生波浪，水中的0與1不斷受到震盪。
走上岸邊，不理會身上低落的數據水珠，他環顧四周，發現周圍是一片白色，像是一幅抽象山水畫。
身後流動的河不斷從上方不遠處的光柱處湧出，那裡即是河的「源頭」，最初的數據所在處。
似乎只能往那裡去了。
他轉身沿著岸邊向上，往光柱處走。
每走一步，身上的數據水珠滴落在地上，緩緩顫抖著，像是脫離了河水產生了不穩定的波動。
走著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他的身上不再滴落水珠，回頭再看那些滴落的水珠，也已經消失了。
「沙—沙——」一陣風吹來，吹在他的臉上，吹在眼前白色的菩提樹的枝葉上。
菩提樹隨風搖曳著，旁邊是數據河的源頭，那光柱近在眼前，源源不絕的噴湧著。
菩提樹下，一道人影靜靜倚著樹幹，雙手手指緊扣、手掌交疊，呈閉目打坐姿勢。
風吹在那人靜謐的臉龐上，那人長得跟他一模一樣！只見那人緩緩睜開雙眼。
「你總算找到『我』了。」
「你是誰？」
「『我』就是你，過去的你。」
「過去的『我』？」他疑惑的問。
「對。」
「『我』是你的過去，現在是那些被遺忘、不敢面對的回憶數據的具象化。」
「若你要問，『我』的名字，這個答案，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叫無名（明）！」兩人同時說。
「正因為『我』不敢面對這些塵封的記憶，才衍生出了你。」無明露出釋懷的笑容。
這笑容讓他感覺到了一陣溫暖，因為無明已經逃避了1750年的時間。
「你已經認識了王，明白了我們誕生的原因了，現在只剩下......」無明左手一揮，河面旋即浮現了一幅幅數據影像。
「了解因為我們的誕生而種下的結果，這是最後的記憶了，你準備好了？」
「呵...都走到這裡了，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無名轉身走入河中，往中央的光柱走。
沿途經過的水面隨著步伐晃蕩，搖曳著一張張人像與回憶片段。
無名總算走到了光柱前，那光柱像是有生命般規律地發散著如白晝般的光暈。
他伸手觸碰了光柱，沒多久便感覺到一股股數據流入，那些過往的記憶片段不斷浮現。
光柱接納了他，將他湧入了懷中，他整個人溶進光柱中。
他是無名，無名就是光柱，是這些記憶的主人！無名即是光柱本身。
「咻！」一聲，他消失了。
周圍回復了寂靜，只剩下風聲、流水聲，以及旁觀的無明。
「啊啊......一切總算要結束了。」無明倚著樹，仰天長舒一口氣。
他的身軀開始發光，身為前置記憶數據的他，正被整合轉化，身上的數據錯亂得跳動著，逐漸崩解。
他已經許久未感受到這麼寧靜安詳過，彷彿回到了前生，與王一行人所度過的時間。
那段時光，有快樂、歡笑、淚水，有痛苦，痛苦正是他逃避的原因，一切事物的根源。
「無明者，十二因緣之首，一切苦之根源......」他閉上眼睛，喃喃低語著。
他的身軀化作陣陣數據光點，於虛空中消散殆盡。一切只剩下菩提樹、數據河、光柱，以及不知何處吹來的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