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自以為是

我是我。
你是你。
不需要害怕閉上眼睛的黑暗，呼吸、吐氣，冷靜。
說白了，這只是一個人的思想、視野、所見所認為。
所以不需要過度帶入情緒。


「還是很令人意外嗎？」
「但其實也不意外，因為我是在你主觀中陪你許久的人。」
「又或著說...主動靠近妳周圍的少數人，即使只是沒說什麼太多的話。」

「......。」

對方笑了笑，並未對我的沉默而熄滅她自己的活力。
然後，她問了...我幾乎想不到的問題：

「小晴同學，妳有多久沒感受到寂寞了？」
她又好笑的糾正道：
「或著說...妳感受到寂寞多久了，甚至到麻木的地步？」

我回答不上來。
這個問題直接的、戳中了要害。
但我還是好奇地反問道「我們...好像也沒熟到這種地步吧？現實中的她、可從未問過這樣的問題。」
想要試圖的反將一軍。

「小晴同學，妳忘了嗎？我們是妳說的『曇花一現』，那就算是什麼樣的我們，也沒關係吧？」
「畢竟我們也沒脫離了妳對我們的理解和猜測、還有幻想。」

「......。」
我無法反駁。
並且，桔梗老師的身影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如果是過去的妳、妳不會這麼沉默，而是至少會輕淺尬笑幾聲來緩和氣氛。」

「......。」我沉默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對她的話語淺顯的回應。
我對她的話語確實不知道怎麼回應，對我來說、我並沒有適合的詞彙，這也不光是肯定與否定句就可以回答清楚的。
「我忘記了。」
所以，我直接回答了簡單直白的結果。

「妳還在胡思亂想嗎？」

「...你真的讓我感覺很陌生。」
「好像他從來也沒這麼多話阿。」

「所以你才擺著一張臉嗎？因為陌生感。」
「可沒辦法啊，我不說點什麼就要安靜下去了。」

「...我更喜歡安靜。」

「別那麼掃興嘛。」

「而且、我沒有擺著一張臉，而是我沒有多開心或多悲傷，只是平靜。」
我平淡的說著，又補充道：
「又或著我不像以前那樣能感覺到大部分快樂。」
「現在大概能明確知道是哪種。」

「......。」幸知沒有說話，反倒在我旁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從昨天到現在的時間過了多久，只知道太陽雖然還沒升起，但天色已經逐漸緩緩亮起。
又是一天即將過去，但時間流溯感還是差到幾乎沒有。

也不知道他坐下後過了多少分鐘，他才開口。
「你真的這麼想離開嗎？這個世界，死亡？」

「......，也不是、同時也是。但我不可能依賴人一輩子，也沒有人可以給我依賴。」
「『生命的過程是有意義的』，我曾經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告誡自己，但我看見了...我不是誰重要的人，我甚至留不在任何人的眼裡。」

「母親總好像在用我看著誰、但又失望，父親也是。」
「同學們眼中都是其他人，沒有我的存在，就像我的重要性隨時都會如風般消失。」
「我一直在想，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但...我就只是一個『人』......。」
「只是...一個想要有我能夠留下的地方。」

「我一直幻想著。」
「也許我是天馬行空想著，但這些幻想也讓我支撐著，但長久的沒有實現，最終這些【天馬行空】，也成了刺向我的一把刀。」

「我的父母親，養著我，但總是用那種神情看著我，我一直在想...我做了什麼，不能給我多一點溫柔嗎。」
「這也許是意想，但我感受到的情緒並不假。」
「在你剛才的提醒下，也許這件事也需要重新確定，因為我也不能確定我從何時開始感覺不到了。」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結束。」

幸知看著我說完後才問道「那你過去為什麼要確認這些？」

我平靜回答「追溯源頭。」
「一開始是找關於不自信、自卑等的源頭，後來是找『堅持』的源頭，為什麼自己堅持到現在的原因。」
「如果我找到了，也許我就可以坦然的面對死亡也說不定。」
我說這些話時，感覺心臟隱隱的比平常跳動的更快，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自己說到了『死亡』。
「但現在，這個也不重要了。」

「可我...真的很希望你活著耶？」
「小晴桑。」

「......，......如果你是在現實、我進入病院前說的，那將會非常有效果。」
「對現在...不會有什麼改變的。」

幸知似乎並未被話語影響到，笑了笑說道：
「至少，希望妳...在做選擇前能夠多考慮考慮吧。」

我只是對這樣的話語略為停頓，還是答應了這樣對我來說簡單的請求「...好的。」

「說起來以前阿...，確實我們都不說話、明明是同班同學來著。」
「話說阿，你好像有新朋友吧？他們難道沒有找你出去一起玩嗎...讓你還覺得孤獨？」

我再次對這類話題稍感沉默後回答道「...有是有一起出去玩，但還是感覺到孤獨。」我略為糾結了一下後說出「...每次總感覺自己不在會更好。」
「最後我都不太清楚、我自己出現在那裏的原因。」
「明明是對方邀請的，但他們偶爾總像是遺忘了我的存在，直到看到我才想起有我在場才跟我說話。」
「人數越多，這種情況越常發生。我多少以為...經過時間的相處我們能互相慢慢了解多一點，有時候挺希望他們能跟我多說點話。」
「結果...還是那樣，那麼還不如不出現比較好，不相識也更好。」

幸知直接說道「這也正常，一邊防守著別人太過靠近、但又希望別人能夠靠近，最終哪頭都不得好。」
「但又換另一個視角看的話，他們也有可能、是在尊重你不喜歡講話的性格呢？你也思考到了這種可能...不是嗎。」
「可你發現、你無法判斷，當你試圖肯定一方猜測時，你會開始不自信、質疑、最後又變回了遠離周圍人，因為你認為只要遠離了、傷害就能變少。」

「......。」沉默。但有時候的沉默就等於默認。
心臟因為話語動搖著，不適感、有時宛如抓著心臟。
當越注意到不適感，感覺似乎也在慢慢放大，逐漸變成了疼痛。

心臟想逃跑。

似乎看著我不想多說，幸知就直接總結道：
「人都會念舊...，你只是想逃回那段安逸的時光、小學的時候。」
「但一旦真的回去，你又會不知道做什麼。」
「重要的不是時間，而是安心感更強的地方。」

「...」我輕淺的吸了一口氣，又嘆一口氣道「錯了。」
但我似乎沒必要因為心臟疼和他的話語而動搖自己，也沒必要從未想過的事情而動搖。
「我不想回到過去，因為那對我來說...沒有用處。」

「......。」

所以我轉頭、看向她道：
＊——「所以，說夠了嗎？還要掛著那張臉到什麼時候？」
＊——「又或著我猜錯了？但我其實並不是很在乎你是【誰】。是【『夢』】也好、是【負面】也好、是【荒誕】也好，其實...你們都從未真正認識過我。」
＊——「現在，你們又來插一嘴說什麼？過去、你們就從未多管，只是在那邊如牽線般指指點點，你們有教給我什麼嗎？」
我看著她，咬字清晰的吐出兩個字：
＊——「沒有。」

＊——「生存到現在，是我自己堅持出來的。」
＊——「過去，我任何時候、任何一次都可以選擇放棄，但我一次次的選擇沒有放棄，現在、我放棄了，你們又來我的夢中勸什麼呢。」
＊——「你們真的有那資格嗎？」

對方見狀，不由得笑了笑「被你敵視了呢、『我們』。」
「...你開始有些情緒爆發了。」
「是長年積累的憤怒、悲憤？還是不甘、痛恨...？」
「......你很想殺了他們？但你的良知、道德觀、生命觀不允許你這麼做。」
她道：
「你矛盾、怨恨自身處境，又抱持期望、希望有人能把你從這樣的處境拉出，但沒有人知道你隱藏的心理，最後...你絕望了。」

我沒有說話，靜靜等著她的下文。

「我只是個第三者，我無法評價什麼、也不能評價什麼。」
「畢竟、對我來說，你的痛我無法體會，我也不可能經歷你的痛，...我只能想像、試圖感同身受的安慰，但這種安慰真的對你有效嗎？」
「我只能祝福你，希望未來的你——不會像現在的你。」

「喔。哈哈。」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我卻覺得很可笑、也想發笑。
這並非我的本意，但也許我真的快瘋了。

「恩...至少、在離開前跟老師多說幾句話吧？畢竟，在那時候你們可是太多話都沒說上。」

微弱笑聲瞬間止住，重複「老師」這個詞問道。
但對方沒有回答，或著說、她已經消失了、和不知何時早已消失的桔梗老師一樣。

坐在湖邊的我慢慢站了起來，輕拍服裝上的塵土。
靜靜聽著遠處從摸糊不清到清晰出現的呼喊聲。
我默默拿出腰帶上第一位的綠黑交錯的黑暗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