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本章節 3084 字
更新於: 2025-08-16
出院前，高賢曾問過醫生，他的身體預估還可以支撐多久。醫生沉吟了半晌，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透著一絲難以捉摸的複雜，最終給出一個冰冷的答案：「如果沒有任何變故，依照目前的衰竭速度，大概還有八個月。」八個月……他猛地一凜，在心中默算了一下，這個時間點，正好是他的生日。一個曾經充滿期待與歡樂的日子，如今卻成了倒數的終點。
楚桐幫高賢辦好了出院手續，將他送到家門口。她的臉上寫滿了擔憂，那雙平日裡總是透著精明與理性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高賢，有任何事，立刻打電話給我，不要逞強。」她語氣鄭重，「她知道高賢的脾氣，也明白他此刻的固執，但除了再三叮囑，她似乎也無能為力。高賢平靜地看著她轉身離開。
家門緩緩關上，發出輕微的「咔噠」聲，高賢看著空無一人的家，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籠罩。屋內的一切都彷彿還殘留著過去的氣息，沙發上那塊熟悉的毯子，茶几上擺放的舊雜誌，甚至空氣中那若有似無的淡淡香氣，都像無數根細密的針，扎進他此刻脆弱的神經。
他頹然地癱倒在沙發上，身體的抽搐和冰冷的孤寂感同時襲來。那種抽搐，不再是單純的肌肉痙攣，更像是一種從骨髓深處蔓延開來的顫抖，預示著某種不可逆轉的崩潰。
八個月……他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掌心，那裡沒有一絲紋路，潔白得令人心悸。第一次，他如此清晰地感覺到，時間不多了。這不是電影情節，不是小說虛構，而是他真真切切正在經歷的現實。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地逼近，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我還不想死。」
他顫抖著手，從外套內袋裡拿出手機。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稍稍清醒了一些。解鎖，打開通訊錄。他甚至不用去尋找，那個名字就在「我的最愛」列表的第一位——慧妍。那個曾經被他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那個他發誓永不聯絡、永不相見的名字，此刻卻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他從未刪除，也從未想過，再次點擊這個名字，會是在這種生死攸關的境地。命運的諷刺，莫過於此。
他的手指懸停在撥號鍵上，久久無法按下。手機屏幕的光，慘白而冰冷，映在他失神的瞳孔裡，將他的思緒，猛地拉回了那個七月的、悶熱的下午。
那是一個尋常的午後，陽光透過辦公室的玻璃窗，灑落在他的電腦屏幕上，卻無法驅散他內心的焦躁。當時的高賢，正對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圖表，焦頭爛額地加班。
手機響起，屏幕上跳動著那個他早已刻在心底的名字——慧妍。他猶豫了一下，心中竟還升起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或許是她想通了，或許是她後悔了。他帶著一絲微弱的期待，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慧妍冰冷的、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高賢，是我。」
「……有什麼事嗎？」他故作鎮定地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波瀾不驚，儘管他的心臟此刻正劇烈地跳動著。他試圖從她的語氣中捕捉到一絲溫情，哪怕只是一點點，但結果卻讓他徹底失望。
慧妍沒有任何寒暄，沒有任何問候，直接切入主題，語氣像一把鋒利的刀，直插他的心臟：「我算過了，這三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錢、送你的禮物、一起旅行我墊付的部分，林林總總，一共是十萬塊。我希望你一個月內，把錢轉給我。」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將他澆了個透心涼，徹底澆滅了高賢最後的念想。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羞辱和憤怒。「你什麼意思？三年的感情在你眼裡就是十萬塊錢？」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無法相信，曾經那麼相愛的兩個人，如今卻只剩下金錢的糾葛。這份感情，在她眼中，竟然可以用一個冰冷的數字來衡量。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蔑的冷笑，那笑聲像一把鈍刀，在他心上緩慢地切割著。「感情？感情不能當飯吃。」慧妍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字一句地扎進他心裡，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我不想我人生的賬本上，還有一筆屬於你的爛賬。十萬塊，就是給你這段感情的買斷價。我其實已經少算你了，拜託你好好感恩。」這句話，徹底擊碎了高賢所有的尊嚴和驕傲。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彷彿自己被明碼標價，然後被無情地拋棄。他曾經以為，他們之間有著深厚的感情，有著共同的回憶，但現在看來，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高賢的血瞬間衝上了頭頂，他抓著手機，指節泛白，對著電話怒吼：「你休想！我一元錢都不會給你！」這句話，是他最後的倔強，也是他對這段感情最後的告別。說完，他猛地掛斷電話，雙眼赤紅，想也不想地就將這個號碼拖進了黑名單。他當時對著天花板發誓，永不聯絡，永不相見。他以為這樣就能徹底擺脫這段痛苦的回憶，就能讓自己重新開始。
然而，命運卻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讓他此刻，不得不再次面對這個他曾發誓永不觸碰的名字。
回憶的碎片像玻璃一樣扎進腦海，每一片都帶著刺骨的疼痛。高賢猛地回過神來，額頭上已滿是冷汗。他看著手機屏幕上「慧妍」那兩個字，只覺得無比諷刺。曾經的摯愛，如今卻成了他求生的唯一希望。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再睜開時，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輕輕按下了那個綠色的撥號鍵。他知道，這一步，將徹底改變他的人生軌跡，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必須邁出這一步。
電話響了兩下，就被接起了。高賢感到一絲驚訝，她竟然沒有也封鎖自己。但轉念一想，她只是永遠覺得是別人的錯，所以她才不會虧心地封鎖別人。這符合她一貫的自我中心和理直氣壯。電話那頭傳來慧妍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怎樣？終於想通了，要把那十萬塊還給我了？還是說，你又遇到什麼麻煩了，想找我這個『提款機』幫忙？」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尖銳，沒有一絲溫情，彷彿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美好的回憶。
高賢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不讓她聽出自己的虛弱和絕望。「我有急事，見個面吧？」他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像是公事公辦，不帶任何個人情感。他知道，此刻任何一絲軟弱，都會被她抓住，然後無情地嘲諷。他必須堅強，至少在她的面前，他不能表現出任何的脆弱。
「見面？高賢，你搞清楚狀況好不好？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見的？」慧妍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嘲諷和不屑，彷彿高賢的提議是多麼荒謬可笑，「而且，我現在有男朋友了，你這樣突然跑來找我，不怕我男朋友誤會嗎？」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炫耀，彷彿在提醒高賢，她已經有了新的生活，而他，只是過去的一個不值一提的插曲。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地扎進高賢的心臟，讓他感到一陣劇痛。他知道，她是在故意刺激他，故意讓他難堪。
「你！」高賢在電話那頭呼出了一口氣，努力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和痛苦。他知道，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他必須讓她見面。
他的聲音變得異常平靜，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這件事跟你、跟你男朋友，都沒有關係。也跟錢沒有關係。」他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更加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是我快死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短暫的沉默，隨後是慧妍嘲諷的笑聲：「快死了？高賢，你又在玩什麼苦肉計？這種老掉牙的把戲，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她的聲音裡充滿了不信任和輕蔑，彷彿高賢的生命在她眼中，只是一個用來博取同情的工具。高賢沒有解釋自己得了什麼病，因為在電話裡說不清楚，只會讓她覺得是謊言。他知道，她不會輕易相信，但他別無選擇。他只能寄希望於見面時，能夠好好說明，讓她看到自己的真實狀況。
「信不信由你。」高賢的聲音更輕，卻帶著一種決絕的悲壯「樓下的那間車仔麵還記得吧？等你一個小時。如果你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如果你不來，」他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卻字字清晰，「那這就是你我最後一通電話。」說完，高賢便掛斷電話。他沒有給慧妍任何反駁的機會，也沒有給自己任何後悔的餘地。
高賢掛斷電話後，立刻用訊息把地址發過去。然後，他將手機調成靜音，隨手扔在沙發上。他做完了他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只能交給命運。他不知道慧妍會不會來，也不知道她來了之後會說什麼，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必須面對，無論結果如何。
楚桐幫高賢辦好了出院手續，將他送到家門口。她的臉上寫滿了擔憂，那雙平日裡總是透著精明與理性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高賢，有任何事，立刻打電話給我，不要逞強。」她語氣鄭重，「她知道高賢的脾氣，也明白他此刻的固執，但除了再三叮囑，她似乎也無能為力。高賢平靜地看著她轉身離開。
家門緩緩關上，發出輕微的「咔噠」聲，高賢看著空無一人的家，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籠罩。屋內的一切都彷彿還殘留著過去的氣息，沙發上那塊熟悉的毯子，茶几上擺放的舊雜誌，甚至空氣中那若有似無的淡淡香氣，都像無數根細密的針，扎進他此刻脆弱的神經。
他頹然地癱倒在沙發上，身體的抽搐和冰冷的孤寂感同時襲來。那種抽搐，不再是單純的肌肉痙攣，更像是一種從骨髓深處蔓延開來的顫抖，預示著某種不可逆轉的崩潰。
八個月……他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掌心，那裡沒有一絲紋路，潔白得令人心悸。第一次，他如此清晰地感覺到，時間不多了。這不是電影情節，不是小說虛構，而是他真真切切正在經歷的現實。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地逼近，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我還不想死。」
他顫抖著手，從外套內袋裡拿出手機。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稍稍清醒了一些。解鎖，打開通訊錄。他甚至不用去尋找，那個名字就在「我的最愛」列表的第一位——慧妍。那個曾經被他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那個他發誓永不聯絡、永不相見的名字，此刻卻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他從未刪除，也從未想過，再次點擊這個名字，會是在這種生死攸關的境地。命運的諷刺，莫過於此。
他的手指懸停在撥號鍵上，久久無法按下。手機屏幕的光，慘白而冰冷，映在他失神的瞳孔裡，將他的思緒，猛地拉回了那個七月的、悶熱的下午。
那是一個尋常的午後，陽光透過辦公室的玻璃窗，灑落在他的電腦屏幕上，卻無法驅散他內心的焦躁。當時的高賢，正對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圖表，焦頭爛額地加班。
手機響起，屏幕上跳動著那個他早已刻在心底的名字——慧妍。他猶豫了一下，心中竟還升起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或許是她想通了，或許是她後悔了。他帶著一絲微弱的期待，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慧妍冰冷的、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高賢，是我。」
「……有什麼事嗎？」他故作鎮定地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波瀾不驚，儘管他的心臟此刻正劇烈地跳動著。他試圖從她的語氣中捕捉到一絲溫情，哪怕只是一點點，但結果卻讓他徹底失望。
慧妍沒有任何寒暄，沒有任何問候，直接切入主題，語氣像一把鋒利的刀，直插他的心臟：「我算過了，這三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錢、送你的禮物、一起旅行我墊付的部分，林林總總，一共是十萬塊。我希望你一個月內，把錢轉給我。」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將他澆了個透心涼，徹底澆滅了高賢最後的念想。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羞辱和憤怒。「你什麼意思？三年的感情在你眼裡就是十萬塊錢？」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無法相信，曾經那麼相愛的兩個人，如今卻只剩下金錢的糾葛。這份感情，在她眼中，竟然可以用一個冰冷的數字來衡量。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蔑的冷笑，那笑聲像一把鈍刀，在他心上緩慢地切割著。「感情？感情不能當飯吃。」慧妍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字一句地扎進他心裡，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我不想我人生的賬本上，還有一筆屬於你的爛賬。十萬塊，就是給你這段感情的買斷價。我其實已經少算你了，拜託你好好感恩。」這句話，徹底擊碎了高賢所有的尊嚴和驕傲。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彷彿自己被明碼標價，然後被無情地拋棄。他曾經以為，他們之間有著深厚的感情，有著共同的回憶，但現在看來，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高賢的血瞬間衝上了頭頂，他抓著手機，指節泛白，對著電話怒吼：「你休想！我一元錢都不會給你！」這句話，是他最後的倔強，也是他對這段感情最後的告別。說完，他猛地掛斷電話，雙眼赤紅，想也不想地就將這個號碼拖進了黑名單。他當時對著天花板發誓，永不聯絡，永不相見。他以為這樣就能徹底擺脫這段痛苦的回憶，就能讓自己重新開始。
然而，命運卻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讓他此刻，不得不再次面對這個他曾發誓永不觸碰的名字。
回憶的碎片像玻璃一樣扎進腦海，每一片都帶著刺骨的疼痛。高賢猛地回過神來，額頭上已滿是冷汗。他看著手機屏幕上「慧妍」那兩個字，只覺得無比諷刺。曾經的摯愛，如今卻成了他求生的唯一希望。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再睜開時，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輕輕按下了那個綠色的撥號鍵。他知道，這一步，將徹底改變他的人生軌跡，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必須邁出這一步。
電話響了兩下，就被接起了。高賢感到一絲驚訝，她竟然沒有也封鎖自己。但轉念一想，她只是永遠覺得是別人的錯，所以她才不會虧心地封鎖別人。這符合她一貫的自我中心和理直氣壯。電話那頭傳來慧妍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怎樣？終於想通了，要把那十萬塊還給我了？還是說，你又遇到什麼麻煩了，想找我這個『提款機』幫忙？」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尖銳，沒有一絲溫情，彷彿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美好的回憶。
高賢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不讓她聽出自己的虛弱和絕望。「我有急事，見個面吧？」他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像是公事公辦，不帶任何個人情感。他知道，此刻任何一絲軟弱，都會被她抓住，然後無情地嘲諷。他必須堅強，至少在她的面前，他不能表現出任何的脆弱。
「見面？高賢，你搞清楚狀況好不好？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見的？」慧妍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嘲諷和不屑，彷彿高賢的提議是多麼荒謬可笑，「而且，我現在有男朋友了，你這樣突然跑來找我，不怕我男朋友誤會嗎？」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炫耀，彷彿在提醒高賢，她已經有了新的生活，而他，只是過去的一個不值一提的插曲。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地扎進高賢的心臟，讓他感到一陣劇痛。他知道，她是在故意刺激他，故意讓他難堪。
「你！」高賢在電話那頭呼出了一口氣，努力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和痛苦。他知道，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他必須讓她見面。
他的聲音變得異常平靜，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這件事跟你、跟你男朋友，都沒有關係。也跟錢沒有關係。」他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更加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是我快死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短暫的沉默，隨後是慧妍嘲諷的笑聲：「快死了？高賢，你又在玩什麼苦肉計？這種老掉牙的把戲，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她的聲音裡充滿了不信任和輕蔑，彷彿高賢的生命在她眼中，只是一個用來博取同情的工具。高賢沒有解釋自己得了什麼病，因為在電話裡說不清楚，只會讓她覺得是謊言。他知道，她不會輕易相信，但他別無選擇。他只能寄希望於見面時，能夠好好說明，讓她看到自己的真實狀況。
「信不信由你。」高賢的聲音更輕，卻帶著一種決絕的悲壯「樓下的那間車仔麵還記得吧？等你一個小時。如果你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如果你不來，」他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卻字字清晰，「那這就是你我最後一通電話。」說完，高賢便掛斷電話。他沒有給慧妍任何反駁的機會，也沒有給自己任何後悔的餘地。
高賢掛斷電話後，立刻用訊息把地址發過去。然後，他將手機調成靜音，隨手扔在沙發上。他做完了他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只能交給命運。他不知道慧妍會不會來，也不知道她來了之後會說什麼，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必須面對，無論結果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