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2：回憶與清醒

屋內燭光微弱，花藝師蹲在少年身旁，細心地替他擦拭頸部的勒痕。藥膏混著草本香氣，如同一場撫慰的儀式。
少年低聲問：「妳以前……也是這樣幫尚恩上藥嗎？」
花藝師停頓了一下，手指仍在動作：「不太一樣。那時他不讓我碰他。」
「他怕妳？」
「他怕疼，也怕被看見。」
少年沉默片刻，然後抬眼望向她：「那妳呢？妳怕嗎？當年……那些事。」
花藝師深深的吐氣，像是要將某段記憶吹散：「我曾以為我不怕，但那只是我還沒開始記得。」
少年搖頭，語氣堅定卻不失溫柔：「前面的我知道了。我想聽的是，妳離開醫院後的事。」
她望著他，眼神像是穿越了時間的霧：「我回到了老家，也就是這個村莊。家人都走了，有些離世，有些選擇離開。只剩下這座莊園，像是被遺忘的根。」
少年輕聲：「妳就住下了？」
「是。那時我有潔癖，連泥土都不敢碰。但我開始學花藝，從書本、從老照片、從殘留的記憶裡學。慢慢地，我的手開始能碰土，能修剪，能種植。」
少年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妳是怎麼做到的？」
「我把花藝和人體結合。那些我曾感受到的痛、混亂、渴望。我用花來實踐它們。那是我逃避的方式，逃避人類的惡意。」
少年抬頭，眼神清澈：「但妳還是在人群裡找到了我。」
她微笑：「是你讓我重新感受到人類的意義。你不是我種下的，你是自己長出來的。意外中長出的意義，可以被規範，但無法被限制。」
少年若有所思：「就像植物。惡意不是它們的錯，是種植者的選擇。」
花藝師點頭：「你和尚恩的對比，讓我看見人類的美好。無法掌握的意外，才是美的來源。」
少年輕聲問：「妳那時……為什麼會被院長頭上的花吸引？」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說：「我以為是那朵花。但現在我明白，我被吸引的，是我自己。那一刻，我脫序了。我舉起盆栽，泥土沾滿手指，血濺在陶瓷上。我不再是醫師，不再是誰的象徵。我只是我自己。」
少年笑了笑：「所以妳不是在看花，是在看自己。」
她也笑了，眼神柔和：「是啊。那一刻，我終於不是誰的剪影。」
屋外風聲輕輕，像是替他們的對話蓋上一層薄被。少年打了個哈欠，花藝師替他蓋上毯子。
「晚安。」她說。
「晚安。」他回應。
少年躺入那座尚未修復的鐵籠，鐵條依舊冰冷，但已無法束縛。夢境在夜裡靜靜生長，脫離了鐵籠的框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