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絞肉機

肅風之後，昭陽國軍中血流成河，尊者的目光轉向了文臣百官。

千年帝城依舊朱牆碧瓦、鐘鼓晨昏，但朝堂之上的氣息已變了顏色。昭陽的朝堂，從外面看，是雕樑畫棟、朱門高聳、琉璃瓦閃耀的天下中樞；可在內里，卻是一部不停咬合的巨大絞肉機，齒輪每一轉，都有人被碾得骨肉粉碎。那是權力的聲音——不容拒絕，不容躲避，只有卷進去，被磨碎，或者提前逃掉。碾出的，是沉默、屈膝與冷汗。


在這絞肉機里，生存並非依賴德行、才學，而是要牢牢記住四大生存法則。

四大生存法則

1. 生存核心：搶到位子

在昭陽官場，位子比生命還重要。

位子是唯一的護身符。有位子，你就是棋盤上的棋子；沒位子，你連棋子都不是，只是一撮隨風可去的塵土。

有位子，哪怕你是尸位素餐，也能衣錦還鄉；沒位子，哪怕你是治世之才，也只是待宰之魚。

西關新貴出身的方延鶴，原不過是中軍一旗校，戰功平平，卻在一次廷議中提前兩刻鐘到場，把一封密折偷偷放到了右相的案上。那封密折是舊貴派系的把柄，右相一閱，眼神頓時變了。方延鶴原本在座末席，下一次朝會，已經坐到主簿之側。

這搶位，不僅是物理位置，更是資源位置。昭陽的每一口水井、每一條鹽道、每一處礦山，都是權位的延伸；誰先伸手，誰就有喝不完的水、挖不盡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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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生存要義：搞定領導

官場里，真本事是第二位，搞定領導才是第一位。

不必精通治國之道，但一定要熟知領導的喜惡與眉眼高低。會拍馬，是入仕的頭道門檻；會拍到心坎里，才算真本事。朝中曾有人苦學《大昭禮》，卻不及同僚一句「尊者今日氣色勝三日」。

領導就是天，天若高興，春風便能吹到你的院牆內。

內務府的沈道行深諳此道。他不過是個典膳官，卻記住了尊者喜歡夜食酸梅湯，每年梅子初黃，便不惜重金購自南越，千里冰封運回京師。尊者一次龍顏大悅，對旁人說：「沈典膳有心。」三日後，沈已是少卿。

在昭陽，搞定領導並非簡單的獻殷勤，而是要揣摩人心——尊者不喜喧鬧，你便退在一丈之外等他喚；尊者好聽讖語，你便夜裡買通道士，在御道口吹一曲「太平歌」。

能不能活下來，不在你本事多大，而在你能否成為領導的影子。

朝中流傳一句話：「你可以不識字，但不能不識人；你可以不會治國，但不能不會治尊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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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生存語言：假話廢話

真話，是朝堂上最烈的毒藥；假話廢話，才是潤滑劑。

每逢奏事，臣子們的嘴裡先飛出二十句奉承，再繞三十句空話，最後才敢點到一絲主題。哪怕是講廢話，也要講得像天降聖諭，叫人聽了熱淚盈眶。

禮部的年終述職，三十名官員逐一上台。前二十九人都說「昭陽國泰民安」、「尊者聖明無比」，只有最後一位年輕郎中直言：「國庫虧空，民間饑寒。」結果當日午後，他的官籍便被削去。

從此朝堂上，假話像雨點一樣落下，廢話像長河一樣淌個不停。

禮部尚書魏承曜，有一套「萬金油官話」：不論尊者說什麼，他都能接一句「聖意如天，昭陽幸甚」。遇到難題，他便推「陛下英斷，臣等當竭誠奉行」；遇到好事，他又說「皆賴陛下洪恩，臣等何德何能」。

這種廢話，聽著空，落在心裡卻像一床暖被，蓋得尊者心情舒暢。魏承曜就是靠著這套話，活過了三次大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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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生存形式：政治鬥爭

鬥爭是官場的空氣——你不鬥人，人必斗你。

官場不是修道院，而是無休止的較量。鬥爭不是偶發，而是日常。你若不鬥人，人必斗你。今日你送他一杯酒，明日他便在尊者耳邊添你三分罪。

兵部尚書龐允，原與工部勢同水火。一次軍械分配，龐允暗中買通御史，彈劾工部私扣軍械銀兩，雖然帳目是他自己做的手腳。工部尚書被貶嶺南，龐允立刻接手了工部事務。

鬥爭不是講理，而是讓對方失去還手力——斷了糧路，封了耳目，拔了羽毛，讓他連喊冤的機會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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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條法則只是生存的門檻，而真正的權力盛宴，則以「八大標配」為餐具。如同官場的勳章——不論你嘴上如何說廉政清明，若沒這些，反倒顯得不合群：

1. 情婦——情婦是身份的延伸。大到封疆大吏，小到縣衙主簿，若手中有權，必有幾位紅顏在外宅。有人笑言：「昭陽的官帽下，頂得住風雨，擋不住香風。」

大將軍魏秉乾府中有五處外宅，皆養著不同風情的美人。每逢節日，他會安排美人各獻一舞，自己則坐在上座，看著朝中同僚眼中閃爍的羨慕。

2. 巨款——金銀堆成山才叫安穩。許多官員的庫房比國庫還足，銀票一摞摞地壓在紅木箱中，鎖頭雖沉，卻抵不住內心的貪慾。

戶部尚書劉志恆家中銀庫，光是堆疊銀錠的架子就有三丈高。他常說：「官職是臨時的，銀子才是永遠的。」

金銀是膽，沒錢連馬都不敢換。右軍都督劉楨在任四年，府庫白銀堆到牆角，外庫金錠如山。查抄時，抄到的帳簿連抄家軍都看花了眼。

3. 房產——京城的巷子深處，山河之外的州府街頭，都有他們的宅院。有人在一座城住得像國王，十里之內全是自己名下的瓦房。

宅第是權力的外殼。坊間流傳一句話：「看昭陽誰的屋脊高，就知誰的氣數盛。」大理寺卿秦鶴安在京師三坊兩巷都有宅子，每座都雕樑畫棟、飛檐斗拱，夜裡點燈如晝。

4. 利益關係網——無網不穩，有網才能罩著走。親戚朋友、同窗同鄉、姻親之誼，全都編進一張緊密的人情之網。

無網即無命。昭陽的官，不結人脈如孤舟。太常寺丞韓子輅手裡一紙奏章，能捧人上天，也能送人下獄，因為他背後有三位王爺、兩位宰輔、四位尚書撐腰。

5. 外籍親人——表面忠心昭陽，暗中早為妻兒買好海外身份，以防有朝一日風向驟變。

這雖是禁忌，卻是底牌。左都御史馮簡的獨子早年送到海西學藝，實際上是在為日後留條退路——一旦風向逆轉，船票就在手裡。

6. 豪車——雖然昭陽國仍以馬車為尊，但名馬良駒、金車鑲玉、車轎綉龍，早成身份的流動標誌。

雖然是馬車時代，但馬匹與車轎成了身份符號。某尚書的車轎四周嵌金鑲玉，馬蹄上套銀蹄鐵，百步外便能聞到麝香味。

7. 豪賭——賭坊燈火通明，很多將相深夜在骰盅聲中將半生銀兩推向賭桌。

賭局是交換場。御馬監的董監正每月一次「千金局」，官員們在賭桌上輸掉的，不止是銀子，還有人情和把柄。

8. 酒量——酒桌是昭陽官場的第二朝堂，是交際武器。會喝的陞官，不會喝的被孤立。有人一口悶下三壇烈酒，第二日尊者親封「能臣」。

宴席是昭陽官場的另一座朝堂。傳說工部的陳大人一次席間連飲八壇烈酒，吐完繼續喝，第二日便接到升遷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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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的反腐，從不大刀闊斧，而是溫水煮蛙。

尊者不急於一次性清完，而是慢火煎魚。每隔月余，就拿下一位大員。百官人人自危，開始主動揭同僚的短，以求自保。朝堂一日比一日更像市井茶館，只是茶換成了毒酒，笑聲換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寒意。

舊江舊貴們懷念太上皇的年代——那時雖有派系之爭，卻不至於人人像今日般疑神疑鬼。西關新貴則趁機猛補空位，連一個三品官職都能換上尊者門下的侄兒外甥。

韓庭玉的案子便是如此。他的「八大標配」幾乎齊全：情婦四人、別院三處、外籍親屬兩位、庫銀無數。尊者派人查清后，並不立刻宣判，而是先調走他在邊疆的心腹將領，再撤去他親信的地方官職位。等到韓庭玉被捕時，他的關係網已形同虛設。

坊間傳出一句辛辣的段子：

「尊者反腐，不是為了去腥，而是為了獨享魚肉。」

貪腐並非死罪，錯在沒有跟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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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風后的朝堂，如同一座沒有出口的牢籠。
大臣們白日里高談忠誠，夜裡卻伏案寫信，爭相揭發同僚的罪狀。有人笑著喝酒，第二天就消失不見；有人昨夜陞官，今日便被關進天牢。

最可怕的是——貪者與廉者都不能倖免。貪者死於貪，廉者死於不貪，因為他們沒有保護自己的「標配」，反而成了清洗的最佳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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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筆錄】

昭陽官場四法，是生存之道；八標配，是權力的毒藥。
尊者掌刀，不為清廉，而為獨尊；
絞肉機里，沒有乾淨的肉，只有被碾碎的骨。
在這棋盤上，官是棋，民是土，
唯有做棋盤的人，才能看盡殺伐，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