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合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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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09
沒有歡呼,沒有贊禮,只有燭火燃燒的噼啪輕響。夏遠直起身,望著眼前因行禮而臉頰更添紅暈的秋咫,只覺得心口被巨大的幸福和一種近乎悲壯的圓滿填滿。
他伸出手,珍重地撫上秋咫的臉頰。
「阿咫,」他低語,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獨佔欲,字字千鈞,「從今往後,你便是我天地為證的伴侶。」
秋咫被他直白的話語和灼熱的眼神燙得心尖發顫,微微偏過頭,耳根紅透,卻並未掙脫他撫在臉上的手,只是低低應了一聲:「嗯。」
夏遠牽著他,走到婚房的案几旁,他從懷中取出兩枚瑩白如玉的珍寶,那竟是由原先從南海鮫人那取得的千年硨磲雕刻而成的雙魚酒杯,瑩潤的硨磲材質在燭光下流轉著溫潤內斂的光華。
這雙魚杯雕刻得極其用心,魚身的每一道弧線,魚鱗的每一片紋路,都力求完美,夏遠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小心地將這對玲瓏剔透、渾然天成的雙魚杯分開,成為兩隻獨立的酒杯,杯身內側被打磨得光滑如鏡,這不僅是一對酒杯,更是他們生死與共的見證。
他提起從崑崙一帶帶回的青稞酒,清冽的酒液帶著雪域高原特有的冷冽氣息,注入那雙魚杯中,碧色的酒液在瑩白的杯壁中蕩漾,如同山澗清泉,映著跳躍的燭火,散發出清冽的芬芳。
秋咫看著那雙巧奪天工、寓意深遠的玉魚杯,又看著夏遠專註倒酒的側臉,心頭湧起滔天巨浪——兩個男子成婚,本已是驚世駭俗,師兄卻連合巹之杯,都費盡心思做到如此地步,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與巨大的感動瞬間衝垮了心防,淚水毫無預兆地湧上他的眼眶,順著臉頰滾落。
「兩個男子成婚,本已離經叛道、悖逆倫常,恐為天地不容……」秋咫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淚珠劃過白皙的臉龐,「師兄……您又何必費心為我做到此般地步……」
在他們當時那個年代,雖然兩男子交往的龍陽之風非常時興,女子之間也時有磨鏡之情,但同性成婚,還是不為世俗所容。
夏遠放下酒壺,抬眸,正好捕捉到那滾落的淚珠,他心尖一緊,幾乎是本能地傾身向前,一手扣緊秋咫的手腕,不容他躲閃,隨即,他的唇落下,並非落在唇上,而是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憐惜與宣告,吻去了那晶瑩的淚滴。
咸澀的味道在唇間化開,卻點燃了他心底更深的火焰。
「天地不認,我認!神明不許,我許!」他抬起頭,眼尾的硃砂淚痣在燭光下艷紅如血,目光銳利如劍,穿透秋咫含淚的琥珀眼瞳,每一個字都如同烙印,深深鐫刻在彼此的靈魂之上,「阿咫,你只需記得,從今往後,你的悲喜榮辱,皆與我同擔,這世上,再無任何力量能將你我分開!」
他的話語帶著斬斷一切後路的決絕,也帶著向整個宇宙宣誓的承諾。
秋咫望著他眼中那不容置疑、彷彿能焚盡一切阻礙的深情,心頭最後一絲不安與惶惑也被這滾燙的誓言蒸發殆盡,他反手緊緊握住夏遠扣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指尖用力到泛白,彷彿要將自己嵌入對方的骨血之中。
「嗯。」他用力點頭,淚光未乾,琥珀色的眼瞳里卻燃起了同樣堅定的火焰,那是對眼前之人毫無保留的信賴與交付,「阿遠哥哥,我信你!」
夏遠眼中笑意更深,是滿足,是得償所願的狂喜,他鬆開扣住秋咫手腕的手,轉而端起案几上那對盛滿碧色酒液的玉魚杯,將兩顆神秘的零丁葯丹丸分別置於其中,而後將其中一杯遞給秋咫,自己則端起另一杯。
兩人手臂交纏,如同連理枝蔓,雙魚杯冰涼溫潤的觸感貼著唇瓣,清冽的酒香混合著彼此身上熟悉的氣息,縈繞鼻端。
燭火跳躍,在兩人交纏的手臂和同樣鮮紅的衣袍上投下搖曳的光影,將他們籠罩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只屬於彼此的溫暖結界之中。
目光在咫尺間膠著,濃情蜜意幾乎化為實質。夏遠的眸子深深凝視著秋咫,眼中是毫不掩飾的佔有與期待,唇角微揚,無聲地示意。
秋咫臉頰緋紅,琥珀眼瞳中水光瀲灧,帶著初為新人的羞怯與滿心的幸福,輕輕頷首。
兩人同時仰首,將杯中那承載著長生希冀與生死盟誓的碧色酒液與零丁丹丸一飲而盡。
冰冷的酒液滑入喉嚨,帶來一絲雪域的凜冽,隨即化為一股奇異的暖流,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彷彿有什麼東西,隨著這口酒,徹底落定,再也無法回頭。
夏遠放下空杯,目光灼灼地盯著秋咫被酒液潤澤得愈發紅潤的唇瓣。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那誘人的弧度,聲音低沉而充滿誘惑:「酒盡,禮成……阿咫,該洞房了。」
他傾身向前,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一手攬住秋咫柔韌的腰肢,另一手托住他的後頸,滾燙的唇再次覆上那令他魂牽夢縈的柔軟。這一次,不再是淺嘗輒止的安撫,而是帶著攻城略地的霸道與積壓已久的渴望,深深地吻了下去。
紅燭高灼,光影搖曳,正廳內,那對承載著無聲注視的牌位靜靜佇立,廳外,是空寂的庭院和依舊殘留著幾縷素白的飛檐。
夜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