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的生命

「因為我沒有打敗魔王，魔王不但統治了世界，還活到這個時代……」芬利特爾說到一半發現不妙，瑟歐羅是異世界的勇者，不是穿越到現代的勇者，連忙改口：「我是說，魔王統治自己的世界還不夠，還統治別的世界。」
芬利特爾硬是掰了回來，「目前，我還不知道魔王和我能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
關於穿越的原因，芬利特爾毫無頭緒，但沒想到這些觀眾挺有想法的。
什麼巨大能量產生空間塌縮，造成蟲洞連結異世界和現實世界啊……聽不太懂，但是好像很厲害。
不知道李奧懂不懂這些。
「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們的那些是什麼？空間塌縮？蟲洞？」
在學術方面或許大家專業知識不太行，但是被電影等大眾文化影響，說起半真半假的物理理論還是挺頭頭是道的。
被不正確知識欺騙的芬利特爾，十分佩服現代人，誤以為現代人都博學多聞……或許受到填鴨式教育的影響，的確博學多聞，但至少現在他們討論的這些並非真正的知識，瞎扯居多。
「原來如此，所以我當時使用的魔法，因為產生巨大能量，扭曲了時空，導致我穿越了啊！」
經過一番討論後，大眾對穿越的原理已經不好奇了，開始有人問勇者是怎麼認識魔王的。
「我來到這個世界後，走在路上，魔王坐在他的車上看到我，就把我帶走了。」
敏銳的觀眾覺得有吃瓜的味道。
好像有點言情小說的感覺？
「住在哪……我現在被囚禁在魔王的家中，被他逼著工作，真是邪惡的魔王啊。」
芬利特爾不知道他的一句話會激發人們多少想像。
「薪水？魔王有給我薪水，他說他是良心企業，有工作就要給錢，想在這世界活下去就需要工作。」
想到自己這段寄人籬下的日子，有點過於快樂……好幾次差點就不想工作想直接躺平了。
「為什麼不去搬磚？魔王說這種體力活太浪費我的能力了，他想要找到適合我的工作……其實我的上一份工作是保鏢，但是我被停職了，所以才轉職，魔王說我最大的優勢就是我的人生經歷。」
聽聞勇者自述，諸君覺得魔王和勇者可能有些愛恨糾葛。
芬利特爾對此渾然不覺，闡述他被魔王監禁在家之後學習如何適應社會、被帶出去進行社會化訓練、生涯規劃、求職等等，在魔王家包吃包住，日子可說是愜意。
聽的人怎麼聽都覺得，這個魔王很喜歡勇者啊？
由於人物設定太豐滿，甚至有人懷疑這是不是在暗示之後會推出新的VTuber，甚至和瑟歐羅是官配。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要結束直播的時候了。芬利特爾鬆了一口氣，和觀眾道別之後關閉了設備。
「緊張嗎？」
李奧突然出聲讓芬利特爾嚇得回頭，李奧靠在門邊，邊笑著望著芬利特爾。
「還、還好，只是照實說而已，不會太困難。」
「那就好。」
「我之前的保鑣工作……會怎麼樣呢？」
「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想做。」
「真的嗎？」
李奧點頭，「你想要房子，我給你就好了，瑟立歐家族城堡的所有人是我，給你也算物歸原主。你不需要為了買房子努力工作。」
「瑟立歐和我有什麼關係？」
芬利特爾的表情很認真，李奧花了一點時間，才確認他是真的忘記了，而不是想與瑟立歐斷絕關係。
「……據說，勇者芬利特爾是瑟立歐家族的私生子。」
「啊，我想起來了。」
李奧看著芬利特爾就想笑，這擺明是忘得徹底，對自己的身世完全不在意。
「既然我都願意給你房子了，你能不能跟我說，你想買房子的真正理由？」
芬利特爾愣住，然後苦笑。
「我果然贏不了你。」
「怎麼說？」
「是因為你活得太久了嗎？你什麼都知道，我什麼都瞞不了你。」芬利特爾看著魔王千年不變的臉，問道：「你活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在計算時間的方法誕生之前，我就已經存在了。」
「莉莉亞跟我說，你準備要休眠了，你不在了，我怎麼能賴在你身邊？」
聞言，把莉莉亞帶回來重新進行家庭教育的想法在李奧腦中一瞬間閃過。
李奧嘆氣，道：「原本我是有這樣的打算，但那是在遇見你之前。我想長眠，是因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有趣且劇烈的變化了……你帶給我很大的樂趣，勇者。你可能永遠無法體會，漫長且無趣的人生有多麼令人難以忍受。」
「確實難以忍受。我想我知道你為什麼會收留我了。」芬利特爾道：「漫長的人生中，你想要一個知道你的人。」
李奧從沒想過自己收留芬利特爾的原因，他起初只是一時興起，還有對勇者悲慘命運的同情，現在聽芬利特爾這樣做，才發現他並沒有說錯。
李奧坦然面對他原先並沒察覺的意圖，「對，雖然這一千年，我的身邊沒有你，但是現在重新與你相遇，就好像你陪伴了我一千年，當你向我問起千年前的事，我就覺得我們一起緬懷過去。」
芬利特爾聽著聽著，覺得這狀況很眼熟。
這不就是在網路上被人唾棄，倚老賣老喜歡遙想當年的老人嗎？
將魔王放在老人身邊比較，就引人發笑。芬利特爾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李奧只以為芬利特爾心情愉快，沒想到自己已經淪為老人。
「對了，既然都說到瑟立歐的城堡，其實你的財產我也一併幫你保留了。」
芬利特爾想不起來自己哪裡有私房錢。
「過去被皇室、教會扣留的薪水，都有留下名冊。除此之外，瑟立歐的財產和日用品、藝術品都好好保存了，過了千年，那些都價值連城，你可以搜尋骨董這個詞。」
芬利特爾立刻搜尋骨董，瞪大眼睛。
「原來最快存到錢的方法，是利用時空跳躍到未來，這樣自己就等同於擁有骨董了！」
「嗯？」
李奧覺得，芬利特爾關注的重點似乎有些偏差。
搜尋過後，芬利特爾發現當時的物品放在現代十分昂貴，幾乎是天價，這讓芬利特爾一向沒什麼變化的臉開始出現表情。一夜暴富太過美好，連淡定勇者的表情都崩壞了。
芬利特爾的愉快太過明顯，讓李奧不太樂意將瑟立歐的財產交還給芬利特爾。
「我反悔了。」李奧說。
「……魔王大人，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我改變主意了，等確定你可以好好在這個社會上生存，我再將財產交還給你。」
芬利特爾從天堂一下掉進地獄，表情顯而易見地崩塌了。
魔王看著一切，露出邪惡的微笑。
讓芬利特爾離開太可惜了，這樣不就少了一點生活樂趣嗎？
他花了一千年改變世界，已經逐漸感到無趣，原本打算睡一覺醒來再做打算，正好芬利特爾來到這個世界，給他帶來不少趣味。
有了芬利特爾當生活調劑，李奧覺得自己可以再撐一陣子。
先前對祕書使用魔法的時候，李奧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倒數，雖然微乎其微，但是他有感覺到生命的流逝。
李奧是由瑪那構成的不知名生命體，每次使用魔法，都是在消耗自己的能量。
過去李奧也試過吸收瑪那，但是沒有用，不屬於自己的瑪那無法被他利用，他和一般的生物並沒有不同，從出生的那刻起就在倒數死亡。
接下來的日子，如果李奧不使用魔法，或許還能活很久很久，但是只要使用魔法，他就會越來越接近死亡，這讓他更像一個人類。
原本已經對生活感到了無新意、對活著這件事感到疲憊，但是芬利特爾讓他重燃活下去的熱情。卻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自己的壽命不是無限的。
李奧不畏懼死亡，只是有一點點，想要再多活久一點。
反正人類活不長，在芬利特爾死去之前，使用魔法也無所謂，不必因為怕死就捨棄自己的方便。
李奧自信滿滿，他的人生中，鮮少有事情脫離他的掌控，就連世界也是他暗地中打造的。他不曾想像過，有一天世界會出現他無法預料、無法控制的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