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主啊,再給我一次機會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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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25
我的名子叫做,雷尼多爾.赫辛——
是一名被迫經歷二戰的猶太人。
話說回來......老子今年已經96歲了。
在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人生裡,好像從未發生過值得令自己期待的事。因為自從失去弟弟那天開始,我唯一在乎的事情只剩下了保住小命,並替他繼續活到明天。
哼、大概這就是為什麼,我的能力很適合拿來逃跑吧。
「給我出來!」
那一天,年僅13歲的我們兄弟二人,正躲在酒窖裡的木桶內。在密閉又黑暗的空間裡,在冰涼液體的浸泡中,躲避那些追殺猶太人的黨衛軍。
但很不幸,由於我們兩個躲得太過匆忙。
從木桶內擠出濺至地上的酒水,還是暴露出了彼此的痕跡。
「哥哥,我們......不會有事吧。」
「聽他們的、別亂動——」
最後,我們跟父母一樣,即將迎來被抓去奧斯威辛的結局。
而前陣子包庇我們的夫婦,在被納粹的黨衛軍發現後。已經變成了兩具屍體,橫在路邊,像是廢棄物一般赤裸裸展示在路人眼前。
目睹一切的我們,只能自責地站在原地。從此再也無法發出一絲內心的聲音。
抵達集中營沒多久,我被剃平了頭髮,並在手臂刺上編號。宛如工廠中流水線生產出的工具,失去身為人的感覺。
每天,日復一日地跟隨指令。鋪設鐵軌、挖採砂石,運送那些經由人體實驗,及從毒氣室中出來的屍體。
在鐵絲網的內側,明明環境十分擁擠,卻安靜到只剩下警衛的聲音。我和其他囚犯一樣,身穿藍白條紋的衣服。看著身邊的人工作、挨餓,最後過勞而死。
一轉眼,三年的時光過去。
可戰爭卻遠沒有結束,反而在前陣子,又令人失望地進來一批蘇聯的戰俘。
「赫斯......多吃一點吐司——」
弟弟的臉龐已經凹陷下去,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枯槁的身軀宛如木乃伊或稻草人似。雖然活著,但與其過著這種生活,不如乾脆死去算了。
有好幾個夜晚,我真打算拿起稿子把他給殺了。之後自首,再像其他人一樣被槍決死去。
雖然我是這麼想......不過就在某一天——
「雷尼多爾.赫辛......還有雷尼多爾.赫斯。你們兩個,從今天開始離開這裡。跟隨門格勒醫師的指示行動,聽清楚了嗎?」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我們兩人同時被選中成為人體實驗的對象。
當我們來到這所謂的「醫院」時,映入眼簾的是許多和我們年紀相仿的孩子。不過最奇怪的一點,全部人和我們兄弟二人一樣,都是雙胞胎。
其中,每組實驗皆被分為兄弟兩人一組。
在這實驗的幾周,所有人都被迫關在了狹小的木籠裡。他們豪無人道可言,那群身穿白袍的醫師們像是對待白鼠般。恣意使用我們二人的身體,進行血液交換、藥物注射,生化實驗等等。
順帶一提,本來那時自己的視力還十分正常。但因為這群惡魔,為了製造出雅利安人的藍色瞳孔,導致許多人的眼睛都在這裡毀了。
然而惡夢遠沒有結束。
在經歷完血液交換,和抗體實驗後。
倖存下來的我們,將面臨一個殘酷的選擇——
「抽籤吧。」
至於原因,僅僅是這群混帳......他們打算對比對藥物之間的效果。於是我們兄弟之中,必須得有一人來承擔注射藥物的後果。
所以當時,自己做了一個非常愚蠢的決定。
「他、他快不行了,由我......來注射疫苗吧。」後來瞞著弟弟,我是這麼對醫生說的。
在這之後的一個禮拜,我躺在病床上,看著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胸口上長出了成片斑點,灼燒的刺痛遍布全身。噁心與高燒讓我意識模糊,咳出的血液甚至染滿了床單......
每一天,我苦苦支撐著,硬是不讓自己倒下。因為在雙胞胎實驗中——只要其中一人死去,另一人為了進行對比研究,也會跟著被注射三氯甲烷而死。
總之,為了保護赫斯......我是真的盡力了。
直到第十三天,自己的意識才終究不受控制地,昏迷了過去。
不過......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抵達人生的盡頭,可以迎來解脫時。
一束微光卻映入眼中。
自己再次獲得了睜開雙眼的機會——
「你,叫什麼名子?」
「我?」
聽見不知所云的問題,我朝周遭陌生的環境看了好幾眼。當時的我本以為自己早已死去,卻沒曾想被這群人給救了回來。
是的,那時的我是如此天真。
直到自己不小心看見了手臂上的編號——
「297821......?」
那不是我的號碼,而是原本的數字再加一。
也就是登錄在內的後面一人。
「咦咦......啊?」我倒吸一口涼氣,看向他們刻意放在床尾的鏡子。
刺骨的涼意爬上脊柱,繃緊了神經。我看著那顆被剃光頭髮之後,額上那顯露無遺的縫線。一股涼意、一股窒息的感覺、一股爆發的怒火,頃刻間從我的喉嚨中傾瀉而出。
「你們——」
我咬緊雙牙,憤怒衝破了恐懼。
「你們這群天殺的畜生、赫斯在哪!」
自己猛地從床上暴起,破口大罵地質問著他們。旁邊兩個囚卒見狀,立刻死死壓住我的雙手雙腳。
「終於啊!第173組,雷尼多爾兄弟的換腦實驗成功了!」
然而,他們一點屬於人的愧疚情感都沒有。
眼前那名負責手術的醫師,正驕傲地吹噓自己,病房裡的其他人聽後立即鼓掌起來。在此起彼伏的掌聲中,顯得無能狂怒的我就像個小丑似。
那麼多年過去,再次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十分的魔幻。
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自己每天都活在愧疚當中......即使現在已經釋懷一些,知道在當時,本來就不可能有兩全其美的答案——
但我,還是有一點後悔。
之後又過了兩年,蘇聯的軍隊為了解放戰俘,朝這裡攻了過來。「德國似乎要戰敗了」被關押在集中營的人們,也預感到這個即將到來的命運。
只要國家垮台,那麼就算是我們贏了吧。
我跟所有人都是這麼想,
只是......在蘇軍攻來之前一陣子,自己卻先被帶出了營區。
「赫辛,做為當時雙子實驗的測試者。
在做完手術後,有產生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嗎?」
千里迢迢,我來到了一個像是諮商室的地方,門外的沙發上坐著一排當時負責手術的醫生。不過裡面接見我的人,卻是一個帶著鐵盔的奇怪男人。
「你的肌肉量和體重......看起來增加不少。不過在術後成功恢復的案例,也只剩下你一個人,其他個體都因為感染或免疫反應而死亡了。」
「是嗎?」
我冷冷地回應對方,無論他們說什麼自己都盡量一言不發。
「放輕鬆......先把這個給你好了——」
他從軍裝的外套裡翻了一下,隨即遞來一份信封。拿到手後,我看了他一眼,在對方刻意的沉默中低頭拆開。
「赫辛,你聽說過魔人嗎。」
「什麼?」
「那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種族,也是血統最優良的一群人類。」
忽然,他像是在說些什麼秘密似,朝我的方向拉近了椅子。對方談吐間的氣息從那細長的孔洞穿出,所以那冰冷的鐵面上,總有一團明顯的白霧凝結。
「赫辛,德意志要結束了,高層想繼續研究你的換腦手術來躲過一劫。不過,我想保護你......而這份雅利安的證書正是我的心意。」
「我不會替你們做事,死都不會......」
「冷靜點,你誤會了——」
見我狠狠地瞪著他,那傢伙退縮似地擺了擺手,用溫柔的語氣緩和氣氛。
「我沒有將你是魔人的身分告知給其他人,因為那麼做......你就會被派去前線參加戰爭,或者是被取出大腦作為研究材料使用。」
「少廢話,你想幹嘛?」
他雙手撐在扶手,從椅子上托起看似有些不便的身軀。
「赫辛,幾個月前......你使用過能力逃跑了吧。為什麼要回來,難道你不打算試著反抗嗎?」
「我跟你們這群賤人不一樣,我不是自私的人。」
忽然,那面具急促地呼出一口熱氣。二話不說,他甩開雙臂,抬起脖子仰天大笑起來。
「很棒、很棒的美德......你果然就是人類的驕傲啊!赫辛,我希望你能替我完成一個夢想——作為交換,我會幫助你逃離這個地方......並殺死那些執行雙子實驗的人們。」
說完,他彎下了腰,禮貌地朝自己遞出手掌。
「我需要你,朋友。請叫我Evo吧——」
猶豫再三後,為了活著、為了復仇,我最後選擇伸手接下。選擇依附在這來歷不明的傢伙身上,祈禱對方領著自己脫離苦海。
只不過當時的自己卻沒想到,這將會是一生中最後悔的決定。
與那惡魔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或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吧。
***
「喂、混帳!這就是你的底線嗎?」我抽出長矛,一邊嘲諷那裸體的小鬼。可因為前陣子被複製人炸斷了右手,自己只能被迫使用非慣用手舉起武器。
Evo,你到底對他幹了什麼好事?
明明那天的我已經犧牲了自己,你到底還想對我們做什麼?
你這狗娘養的,簡直比納粹還要可恨——就算我拯救不了眼前這傢伙,也絕對不會再讓你得逞一次......
「你......是、誰?」他僵硬地歪了一下腦袋,宛如木偶的關節。稍微撥弄了一下遮擋視線的頭髮,便帶著微微發光的鮮紅瞳孔凝視。
強風將煙塵一絲絲撥開,露出佈滿疤痕的大地。在這寸草不生的荒涼地,夜晚的天際灑下冰冷的極光,落在他乘風揚起的長髮之上。
他獨自的身影在這片死寂中顯得反常——
那不祥和詭異的感覺撲面而來,宛如......童話故事裡的「魔王」一樣。
「——你好。」他突然揮起小手。
呃......總之,眼前這鬼東西,我猜應該已經不屬於魔人的範疇了。至少在做到復活這種事上,百分之兩百、絕對是一頭不尋常的魔物。
「唉......為什麼要替你擦屁股啊,臭小子。」
算了、抱怨歸抱怨。無論發生什麼......自己都不能放任這怪物離開這裡,否則那傢伙死前好不容易做出的決定,就要被糟蹋了。
雖然我保不住他,但至少嘗試一下替他守住底線吧。
「對了——」
虹明......好像跟赫斯當年死的時候,差不多年紀吧?
那可不能讓他像我一樣,後悔一輩子呢——
「唰!」冷哼一聲,我往前踏出半步,手中長矛沿著手臂和肩膀轉動一圈。透過儲存旋轉累積的能量,只要能抓住魔物的破綻,就能一擊將其軀體砍成兩半。
反正魔物的智商通常不高,小心一點就好......
啊?什麼——
「赫斯......是誰?」他嬌小的身子,不知不覺地移動到了我的身前。
見狀,我反手舉起長矛。
本打算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從上方刺穿他的腦袋。可正當我產生這一個想法時,抬起的手臂,卻不受控制地停了下來。
「滴答。」
這一瞬間,我額頭上的一滴汗水,沿著下巴滴到了對方的額頭上。
而他只是有些好奇地抬起頭,帶著天真無邪的表情盯著我。
「媽......媽蛋。」我嘖了一聲,全身不自覺地戰慄地冒著冷汗。
明明那傢伙只是天真的看著,沒有做出任何事。但那龐大的壓迫和恐懼卻使得自己動彈不得,似乎任何試圖反抗的想法,在一瞬間就被他清除了。
不僅如此,自己似乎連使用能力的行為都做不出來......
宛如被深淵凝視一般,這怪物到底是什麼啊?
這是那傢伙原本的能力嗎......但沒道理啊,他不是已經轉變成魔物了嗎?
「艾可、可魯、伊比雅、米娜——不對......希摩耶?希摩耶。」他伸出手指,低頭一個一個數著。「希摩耶,在哪?」
話說回來......這傢伙,好像沒有敵意?
「說話。」不對、我錯了。
正當我這麼認為時,他忽地開口,瞪大的雙眼如野獸般恐怖。雖然說出來很難讓人相信......但如果不照他說的做,彷彿下一秒就要被吃掉一般。
會被這看似人畜無害的傢伙,從頭到腳吃的一點不剩。
「希摩耶......她不在這裡、好像在很遠的地方。」
「你是、誰?」
「我叫赫辛......雷尼多爾.赫辛。」
「早......晚安、赫辛。」
「嗯,晚安。」
這傢伙到底是怎樣。
性格也太難捉摸了吧,話說回來......原來是能好好溝通的類型嗎?
照理來說,他變成魔物這件事自己應該判斷無誤。不過能夠理解大量單詞,還長得和人類十分相似的魔物,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難不成Evo,在很久之前就發現了這件事?
是因為這原因,才把虹明帶來這國家的嗎——
「赫辛,時間、還不行。找到......希摩耶、戒指,立刻叫醒我——」聽不清楚對方到底在說什麼,只見他緩緩閉上了雙眸。
「嗯?」不過等他說完,一股電流卻貌似打進了我的腦中。
彷彿有所預感似,我將長矛朝旁邊一放,連忙蹲在他的身前。那傢伙失控的身體輕輕向前一倒,朝我壓來,隨後像是嬰兒一樣舒服地睡在自己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