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馬成長痛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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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24
先利用複製人把所有隱形後的對象解除,再把它變成魔物。



那麼,現在對我發動能力的,就再也不是「喬治」這人,

而是已經變成「魔物」的喬治。



如此一來,本體的喬治(擁有隱形能力的魔人),便無法透過同一種方式,解開複製魔物施加在我身上的能力。而傳送與複製能力,也將因為隱形的效果作用,在短時間內無法對這一目標發動能力。



除非「隱形」和「傳送」那兩人打算湊在一起。不過這樣會更加容易暴露位置,而我就有機會派赫辛滅了他們。



「簡直......像駭客入侵電腦啊。」隨口感嘆一句,我走出漆黑的煙霧。一手持刀,大搖大擺從一群複製人身邊經過。



你們知道我能提前一步得知攻擊的動機。所以一直以來,都認為只要不發動攻擊就不會被識破。透過這種方式,在自己身邊布置了不少麻煩。



但你們不知道的是——我早就破解了隱身的能力。



在整個過程裡,自己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去觀察,哪些「黑塊」的殺意是始終存在,並維持一致的狀態。

需要藉視線引爆這點,銀行裡的複製人貌似做不到。

因此我推斷有個本體藏在現場,才有辦法找機會一直發動這種襲擊。



「是你吧、複製的魔人......」



你被淘汰了。



「唰!」無聲無息,我雙手舉刀,俐落地將眼前之人的腦袋砍下。



一絲反抗的聲音都沒有,頭顱在地上滾了半圈。

那瞪大的雙瞳,彷彿在表達自己陷入了幻覺,還沒從被殺死的事實緩過來,他先見到自己的軀體僵硬地倒在地上。



隨著該名魔人死亡,「轟隆!」城裡無數被能力製造出的複製物,意外在原地引爆。

化作點點火光,照亮夜晚空曠無人的街市。

而跟隨在我身後,長得和水母一樣的透明魔物也隨之湮滅。故魔物為自己帶來的隱身效果,也跟著解除了。



「可以了......先跑吧——」我確認一眼對方屍體沒有消失。趁現在一團亂,本打算趕緊撤離。



但一個瘦小的身影,卻冷不防地出現在了視線中。



那是一名紮著麻花辮的女孩。

而她,正跪坐在剛剛魔人死亡的位置。



「——咦?」



她是剛剛屋子裡的......

複製人?不對、那魔人已經死亡了,剛被我斬殺在這裡——



「殺死她、不要猶豫!」如雷貫耳的嘶吼,從50米外傳開。



當我將瞳孔凝去,赫辛高大的身影正矗在路口中央。

這道指令是如此簡潔、如此清晰。

而他斷裂的手臂、滿臉是血的樣子,更是為這句話增添不少分量。



只可惜我的腦袋不知為何地,在這關鍵停下了運轉,就連胸膛,也暫時忘記怎麼起伏。



「殺死她。」我舉起雙指,短短呢喃了一句。



其實......從看見女孩出現的一瞬間,我馬上就理解了當下的情況。畢竟那群魔人的心思,和過去不擇手段的自己如出一輒。



只是我不想在第一時間承認,承認現在的自己和過去一樣。



(——你會怎麼選?)



「咚隆!」



龐大的重力以女孩為中心擴散,堅固的路面頓時掀起一股破碎的漣漪。

彷彿一頭大象從空中跳下,壓著自己陷入地面。



「呃嘔!」胃中翻湧的鮮血堵在嘴裡,堵住氣管。我無法呼吸,而且一點也吐不出來,像是被扼住脖子。



中心沒有影響,是一開始內外條件調換的範圍效果。

對方、十分肯定我會往後躲......



「咳咳!嘔——」力量再次增強,宛如液壓機一樣擠壓自己內臟。



終止擴散能力中的持續效果,只有一種方式。

那便是改變擴散的「狀態」,使其衰變成一次性的能力。



所以......搶在能力生效前,用血液把孩子殺了。

原本擴散的效果,就會變為操控範圍中所有生物的記憶。之後自己再狠下心來,將女孩變成魔物——那些傢伙想再發動能力也沒機會才對。



從殺意傳來開始,有將近5秒時間可以考慮。

為什麼我不這麼做?



「沒想到這樣還死不了,看來肉體已經脫離生物範疇了吧。」轉眼間,那名長得像流浪漢的大叔,蹲在了女孩身旁。



他雲淡風輕地搓揉孩子的頭髮,動作嫻熟地像老父親,絲毫不顧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



「孩子,配合得不錯。最後來玩場木頭人吧,一、二、三——」他自言自語,對著失神的女孩開口。



忽然,壓在身上的重力消失。

我出於本能地撐起身體反抗,「嘶!」可一用力,鮮血隨即不斷從手臂上的繃帶滲出。

那股鑽心的疼痛,從肌肉深處向外蔓延。

明明是朝上方發力,卻感覺像是有另一個人用同樣的力道,朝下拉扯手臂。



「嗯?沒玩過木頭人?」他低下頭,冷酷聲音裡滿是嘲諷,「看來這些年,你依舊活得跟野獸沒什麼區別。」



「況且你把我同伴幹掉這件事,我還沒想好該怎麼算帳呢。」



他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起身緩緩走來。



「算了,我其實沒有多恨你。只是為了保護同胞,為了保護新世界的王——得讓你死在這裡。

所以感到驕傲吧,畢竟是為了改變世界而犧牲的。」



我沒有將那些話聽進去,而是思考對手展示的能力。「嗚哈......」強忍著劇痛,抽動起控制手指的肌肉。



用那相反的力道,在手指上撕開出傷口。

或許......可以試試。



當流出的血液浸濕戒指,一顆錐狀的尖石猛地鑽開水泥,從我手邊噴出。

他整個人驚得後退一大步,猝不及防把雙手擋在面前。



「砰!」火花在對方臉上噴濺。



他身子後弓,腳步踉蹌地退了一步。然而幾秒過去,「——真可惜。」煙塵中卻傳來一聲低語。

本就不抱太多希望的偷襲,不出所料失敗了。



那人一臉不屑,甩了甩染血的左手。

剛剛那下攻擊打傷他的手掌,但在命中的一瞬間,貌似被對方用了能力反彈到別處。



「時間到了,把映瑾給的戒指還來吧。」



他一臉淡然地說出我母親的名子,然後從兜裡取出一張手帕。隔著布料,稍微用點力,輕易將我手上染血的戒指拔下。



「嗚啊......」



為什麼、他們是七年前那群魔人沒錯吧。

他們知道我是誰?跟媽媽還有希摩耶,又是什麼關係?



「結束了,露西。報告寫簡短一些,抓緊時間跟帕爾會合吧。剩下的爛攤子給Evo弄就好了——」那男人朝著對講機另一端說著,翩然轉身,從菸盒中叼起一根菸。



遍體鱗傷的我,疲憊地躺在一塊塊碎石上。

在冉冉上升的濃煙與橘紅火光中,仰望黑夜。



周圍建築物上的狙擊手,還有埋伏在其它地方的士兵與偵查兵,一個接一個被能力轉移過來。寬敞的路中,沒過多久就被一道道黑影填滿。



——這畫面,和那天帕爾闖進我家,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自己,再次被人拿槍包圍了。



「你們......要對希摩耶做什麼?」或許是他同伴解除了能力,我發現自己終於能發出聲音。

「唔?你跟我說話嗎。」



他伸了伸懶腰,面無表情地發了會呆,又朝我吐出一大團難聞的白霧。



「——你啊,不該提起她的名子。」



煙灰落在我的臉龐,那人從腰間抽出一把手槍。



我視線模糊地注視這一幕。

感受著對方居高臨下,沒有絲毫憐憫地,將空洞的槍口對準我額頭。

槍決,倒數三秒後發生。

從周圍人等待我死去的想像中,我清晰感受到了自己死後不堪入目的畫面。



(該死。)



和希摩耶分開那一天,明明答應過了自己。

如果還能再來一次......絕對要拚盡全力,將阻擋的事物推翻,證明選擇是對的。



可為什麼,我又對自己食言了呢?



「嗡——」突然,冰冷的感覺從額頭上消失。



還沒睜開眼皮,便感受到疾馳的涼風從身旁吹過。

我彷彿被什麼東西死命抱住,胸口傳來劇烈的震顫與跳動。



「你怎麼回來了......?」



我盡力撐開眼眸,發現是赫辛用僅剩的一隻手將我擄在懷裡,在大樓上方高速穿梭。



「幸好敵人解開了能力,不然我根本救不了你。」



他喘著氣,濕熱的鮮血與汗水,不停滴在我的臉上。

見到這一幕,我心底由衷升起愧疚的情緒。



「不、放手吧,我已經是屍體了——」

「閉嘴、他媽這筆帳......不可能這麼算了,給我好好看著!」



我的內心正在動搖。

一遍又一遍,重複吶喊著「我做得到」這四個字。



抵抗著本能,幾近瘋癲的腦袋,將那些雪藏而陌生的畫面,斷斷續續地播放。



失去頭顱的屍體。

帳本上寫著的負六千七百萬。

囚禁在暗無天日倉庫裡的經歷。

滿車離開的、親愛的、一路被我殺死的夥伴。

布偶熊、小花、紫水晶、成績單、輪船、罌粟花......

以及我那曾經割捨的「感情」,與從欺騙中延續出的「情感」。



接近死亡,本我愈發脫離掌控。

令我回憶起了,那天對於逃跑之後的美好遐想。



是啊......或許應該避免重蹈覆輒才對。

可是,這是你選的路。

沒有回頭的選項,這次說什麼都得繼續前進。



身邊的傢伙們還在努力不是嗎?

就連咖啡廳、學校、社團裡那些平凡的人,也無時無刻在為了生活而拚波。



沒有人......會甘願放棄自己的理想。

所以區區挫折、區區一點犧牲,絕不可能會是你失敗的藉口。



為了替母親報仇,為了當年那些因你死去的人;為了自己改變世界的夢想,更是為了再次見到希摩耶一面。

如果這件事是對的。

無論天秤另一端擺著什麼,無論軌道另一側放了多少人命。

你都不該在這裡死去,不該在這裡倒下——



畢竟為證明夢想的重量,犧牲點人又何妨呢?



「......抱歉,讓你失望了。」



勉強擠出一些笑容,我用能力控制赫辛意識,令他鬆手拋下這副早已破爛的身軀。

與此同時,失去支撐的身體在能力作用下,如同沾滿汙水的抹布被人扭曲起來。



他在空中回頭,愣愣望著我墜落的身影。

前陣子總是喜歡冷嘲熱諷的赫辛,這次竟然一句話也沒說。

看他的模樣......興許一言難盡吧。



「啊——」 雖然聽起來很蠢......

突然間我意識到,落到地面那一刻,人生就真的要結束了。



後悔嗎?多少有一點吧。

這是我的錯,我區分不出到底該站在理想還是現實那邊。

明明沒有能力支撐理念,還妄圖證明自己是個會做出正確選擇的人,實在可笑至極......



「不過,這就是我選的答案。」



總之在最後一刻,能守住給自己訂下的底線。

感覺......還不賴。



哈哈、付出那麼大的代價!總算自己也......長大了呢。



***



街角的時針,走到了七的位置。

夕陽向西沉下,天色從褐紅變成了暗灰。



一切結束了。



是的,很多事總是發生得始料未及,又總是收尾得令人難以接受。無論對錯,虹明的旅程已然到頭。每個人要為自己做的選擇付出代價,這是現實的常態,亦是無奈的規則。



縱使今天誕下了荒誕可恨的結果。從未來的某天回首望去,頂多是個值得掛念的往事,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無人可以準確地去訴說是好是壞。

時間會沖淡表面的情感,留下逐夢的痕跡。最後令歷史記不得途中倒下的人,只留下一個個精神與內核,等待被後繼者檢驗其中的道理。



沒錯......對於善惡,這件事始終平等。



正因如此,理念之間沒有高下之分。許多人更關注的是如何才能抵達終點,以及為何需要抵達終點——這兩件說給自己聽的事。



然而妥協殺不死內心的慾望。要是慾望還未毀滅,我們就會本能地化作怪物、勇往直前。這股思想的洪流無法阻擋,是人類在這漫長演化中,與其他生物最大的差別。



永不凋零的詛咒之火,會在每一次寒冬重燃靈魂。

開闢自己渴望的道路。



「——媽媽妳看!有流星!」年幼的小男孩向天空揮起手指。



一陣奪人耳目的紅光划開天際,將空中厚重的烏雲切成兩半。以極其詭異的速度,朝著城市的方向逼近。

不光如此,當那龐然巨物經過大約十秒後。位於地面的人們,皆聽到了一陣刺耳的咆哮,及宛若戰鬥機經過的音爆聲響,彷彿整片黑夜都在震顫。



「圖曼、有東西來了......」露西按下對講機,語氣不安地回報。



空中的鳥兒飛到一半,翅膀忽地燃燒起來。

栗翅鷹在空中痛苦地掙扎、搖晃。而從牠眼中反射出來的,那道火紅身影正逐漸膨脹。



宛若,一顆毀滅世界的隕石。



「魔物?」



當那東西抵達郊區上空,下一秒,牠猛地撐開山嶽般的巨口。

黑暗從深淵中噴湧而出,彷彿要將所有生靈吞噬、要把美好的事物毀滅。



這一瞬間,風、停止了喧囂。

那些抬頭仰望的人們,那些緊縮的瞳孔,將見證到人生當中最恐怖,也是最後的一幕。



(——假如有一天,你被別人發現了魔人的身分。



為了活下去,你不得不向全世界反抗。

因為只有這麼做,才能實現自己未來訂下的目標還有夢想。



如果真發生這種事......虹明,你覺得一個偉大的夢想,值多少人命呢?)



(總有一天,你會為了自己,而殺死我嗎?)



交談和呼吸被迫中斷,刺眼的白光以閃電般的速度,吞噬黑夜。高樓的輪廓、平房的陰影、街道的痕跡,在剎那間被高溫融化成模糊抽象的樣子。



火光沖天,沙塵如海浪般翻湧。即使離了十幾公里也清晰可見。



而等到濃煙散去,前陣子發生的種種,彷彿被神明給一手抹去。眾人所在之地,只留下一個無比巨大的坑洞,而洞裡也僅剩下一片片廢墟與殘骸。



「咚咚!」



忽然,牆壁倒塌的聲音,打破空氣的寧靜。



自廢墟之中爬出的,是近乎化成焦炭的魔物。牠焦黑的軀體佈滿裂痕,在釋放完自身所有的力量後,終究不堪重負地倒了下來。



不過,這魔物的軀體裡,卻鑽出了一道十分嬌小的身影。那是一個身高大約一米四左右的孩子,他全身帶著些許白色的蠶絲,像是蝴蝶一樣破繭而出。



當那潔白如玉的小腳,踩在溫熱的地面上。

他像是第一次感受到痛感一般,緩緩撐開了天使一般的眼眸。



「你是......」



站在遠處,透過能力倖存下來的赫辛,恰好撞見了這一畫面。他不禁撐大了嘴,一臉不可置信地目睹眼前詭異的景象。



「我、名子——我的名子,叫虹明。」那孩子面無表情,用手指比著自己,還以一道稚嫩且模糊的聲音。



在赫辛面前,全身赤裸的虹明,不僅有著一襲覆蓋全身的長髮。在見到來者之後,原本宛如紫水晶般的眼眸,也頓時染上了紅寶石的光澤。



雖然他的五官本就細膩,輪廓和外表也比女生還要柔美。但原先剪了一頭短髮,整日死氣沉沉的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引人耳目。



然而大風吹來,當月光照在那細長且黑中帶粉的髮絲時。



那半睜眼而睡眼矇矓的模樣,那愚蠢而顯得有些天真浪漫的樣子——那美麗中又不失可愛的臉龐。他與女孩相比,竟然......更像女孩。



「不是......」赫辛愣在原地,深吸一口氣,用手遮掩住驚訝過度的嘴巴。



最後抬起頭來,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你的雞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