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脫離控制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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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17
(魔人跟人類的問題,連世界上的其他人都解決不了——

憑你、憑我又如何才能做到?你不是很自私嗎......為什麼現在突然要堅持在這無意義的事上啊!)


為什麼呢?

我也想知道自己的理由——



(是因為,希摩耶已經成為你天秤上的一部份了?)



「不——」



不是的,林墨。

我想......自己一直都有能力實現夢想,只是從沒狠下心罷了。



我不是為了帶希摩耶離開這裡,也不是為了替母親報仇,單單只是想看見一個更美好、更加合理的世界。



 或許是這樣,好不容易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應該......好好抓緊它。



「嗖——」長矛揮舞的破空聲傳出,那人站在原地游刃有餘地甩動武器。一轉眼,跑在最前面的一批魔物,在半空中同時被切成數段殘骸。



大概是看穿我不擅長正面戰鬥後,想以高密度、遠距離的方式進攻吧。



「要來了......」



一陣刺眼的閃光襲來,震耳欲聾的音爆傳遍整個走道。

他雙手抓著那桿槍身,如砲彈般貫穿三隻魔物,殺至身前。



「嗯?」



對方遲疑了一下,此時尖銳的槍頭停在了魔物硬化的肚皮上。



我站在後面紋絲不動地觀察著他。而他眼神一凝,將手中長矛轉上一圈半,再次抬手向上一撇。豪不費力便將怪物的軀體一分為二。



欲發動能力擊倒對手,有兩個前提:


一、設計出一個迫使對方使出能力的局面。

二、在滿足所有條件下,讓敵人誤判自己的目的。



直到現在一共交換三輪情報,想必他非常清楚我能預測敵人的攻擊。而對方大概也認為自己知道在正常情況下,物理手段擊中不了他。



如果雙方達成上述的共識。



那麼在他看見自己返場的當下。一定會認為我是帶著十足的把握,潛意識裡會戒備起自己的動作。

所以此刻對方害怕的,便會是剛剛啟動失敗的「彈指」。



「啪。」我突兀地拍下雙掌。



他像是想起了某件事一樣,停下動作,心有餘悸地朝後退開兩大步。



這時,後方魔物的屍骸扭曲起來,如潮水般湧出大量的黑色液體。在他別過頭的當下,腳邊鑽出四隻粗大的黑色手臂,猛地撲向他的腳踝。



轉身攻擊?是假動作......



我頭也不回地快速側過腦袋,右耳後方傳來一道破空聲。他瞬間出現在身後,狠狠朝空氣刺出一槍。



「哼哼。」感受到對方急迫的樣子,我陰冷地笑了兩下。



背朝著他,反手便要擺出彈指的姿勢。



他緊張地睜大雙眼,甩手作出拋擲的動作。一把看不見的匕首飛來,我只好用左手擋下,動作因此中斷。



「如果自己能隨時彈指,那為什麼一開始的時候不彈?」發動能力一定有條件或範圍吧,他腦中應該會這麼想。



剛才從魔物體內湧出的黑色液體快速淹來,流過自己的腳邊。



「咚隆!」眼前一輛裝甲車穩穩落地,那名敵人一手握著長槍駐足在車頂上。



「又是同一招?」我低頭感受自身的狀態。除了肋骨斷裂外,肺臟貌似也受了不小傷害。想再扛下一次這種攻擊不太現實。



算了、橫豎都是死,賭一把吧。



「噠。」我在他的面前,如兒戲般彈了下響指。



「咻——」他皺了下眉毛,身影閃爍消失。車子因為反作用力晃動一下,緊接著加速朝自己衝來。



然而,這刻意的行為並非我的失誤。

因為能力發動的對象並非他所預料那般。



「啊啊!」被一分為二的魔物屍體,躺在地上厲聲尖叫。陣陣金黃的電流散逸,牠泡在黑色液體中的上半身不停膨脹,燃起火苗。



「操控記憶」的能力,除了得藉由不穩定的條件觸發之外。

另一種方法,便是讓目標吸收自身的血液。



對於攝入血液的目標而言,無須再額外作出引信的動作就能加以控制。剛剛一系列刻意的行為,只是為了欺騙對手罷了。



「砰!」眼前變異的魔物全身冒火而立,牠失去的下半身長出類似馬匹四肢的骨骸。



「開路。」話聲落下,牠的身軀向前化作流光。通過透支生命所釋放出的威力,絲毫不遜於剛才撞向自己的坦克,在衝來的裝甲車上融出了一個大洞。



我停在原地,側著身體從貫穿的大洞中間通過。

此刻敵人手中的長矛緊隨而至,朝頭部飛來。



從後方包夾......躲不了——



踩在潮濕的地面上,為了避開攻擊的我故意向後滑倒。長矛如箭矢般貼著額頭奔向後方,同一時間,「轟隆!」那輛車子衝進後方廁所中再次爆炸。



熱浪襲來,自己下意識眨了一眼。

他藉機從上方現出身影,雙手提刀對準脖子揮下。



老實說,這能力實在太無賴了吧。



沒有冷卻、沒有發動條件、也沒有前置動作。可免疫物理攻擊,能夠轉移、拋擲、攜帶大型物品,還具備接觸必殺的能力......



哈哈!如果能將其利用,接下來豈不是無敵了。



懸空的軀體即將墜至地面。我抬起左臂,再次擺出手槍的姿勢。

黑灰呈花紋狀迴旋聚攏,子彈生出的剎那,我隨即高亢地喊了一聲——



「砰!」



就在刀鋒距離脖子不到半公尺。生死關頭,他猶豫了不到0.2秒後使出能力。

然而,就在敵人身形消失之際,此刻他腦中想躲開的卻並非是一開始所戒備的引信......



而是在第二輪戰鬥中,自己唯一使用過的遠程攻擊手段。



經過一系列的操作後,總算弱化了敵人對於引信的戒備,以及認知上的定義——

你肯定想不到吧,即使靠聲音也能觸發......



「條件完成了!」興奮說著,蓄力失敗的子彈與背後一同跌落在地。



對方隱去一半的軀體在半空重新顯現。

能力解除,他失去意識後重重摔在地板發出「咚咚」兩聲。整個人一邊翻滾,一邊在充滿黑色液體的地面滑行一段距離。



「呼......呼啊!」我躺在地上,大力的喘著粗氣。腎上腺素退去,疼痛感頓時蔓延全身。



是我贏了——



「我、又活下來了。哈哈!」



他媽的,這人也太謹慎了吧......硬是用能力躲過了所有攻擊。

但凡大意一點,碰到地板上的液體或魔物的軀體,我就不用打得那麼辛苦了。



「咳咳......」算了,也多虧他足夠謹慎。

否則我才不敢用那發裝飾用的子彈,來賭上自己的性命。



爬起來後,我扶著牆壁靠向他的位置。雖然對方失去意識,可其他敵人的動向以及當下的情況尚不清楚,所以還不敢大意地去解除左手上的能力。



「啪嗒。」皮鞋聲傳來,我戒備地看向前方遠處的位置。



果然,還是來了——

另一名殺手。



剛剛被半人馬撞出的大洞中,一名戴著牛仔帽的黑人一動不動地站著。仔細一看,他左半邊的臉龐如惡鬼似不停燃燒,粗壯的手臂垂直擺在腿上的雙槍旁。



「喂、不要亂動。」就在這時,一把利刃抵在了那男人的後頸上。



川逝仁?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我以為這傢伙早就跑了。



「我提過很多次了,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川逝把一隻手搭在對方肩上,口氣冰冷地說著。



「放人。」



那皮膚黝黑,長相兇狠地男子沉下聲來,雖然只有短短兩字卻鏗鏘有力。而川逝見對方如此配合,訝異地頓了一下後隨口附和道:



「喂!虹明,你聽到沒有?從那傢伙身邊離開一點!」



我注視著他們一會,接著卻無視那兩人蹲了下來。

將手按在剛剛擊倒的敵人頭上,一股記憶如同電流般刺進腦裡,自己隨口用德文喊出對方的名子:



「起來吧,赫辛。」



隨自己一聲令下,那人高大的身姿像魁儡一般緩慢站起。



「虹明?你在幹什麼——」川逝疑惑地抬高了聲音。



轉過頭後,我堅定不移地看向對方。他的瞳孔在看見自己樣子後,動搖般搖晃起來。

雖然還沒開口,卻像是預料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一般。



「不準動!舉起手來!」



後方因為車輛爆炸而撕開的缺口,頓時湧入無數士兵。無數人將我包夾在中間。



「喂、喂喂!你們別——」



來不及阻止,川逝身前那人一言不合便拔出雙槍。炙紅的火焰從槍口噴發,另一邊的士兵見狀也立刻拉下槍機上的保險。



哼、明明可以主動待在舒適圈。

雖然我也不清楚自己怎麼想的,反正現在是一點也不後悔——



「咻——」我揚起嘴角,空氣泛起一陣輕微的波動。



在所有子彈同時來臨前,自己先一步操控起赫辛的意識。僅僅一個閃身,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混亂的現場安然退場,留下了一眾驚慌失措的人們。



***



離開軍事基地後,我藉由赫辛的能力連續移動了幾十公里。本以為可以就這樣逃離至安全的地方,他卻突然不受控制地停下運作中的能力。



「喂,怎麼不繼續走了?」由於慣性,我們從半空踉蹌地落至地面。



豔陽高照,此時的位置是內華達州的沙漠地帶。風滾草時不時從腳邊飄過,眼前的路上只有滾燙的柏油路、黃沙以及星星點點的灌木叢。



「嘔——!咳咳!」



赫辛暈頭轉向地走到一旁,吐出了昨天吃的晚餐。



「還好嗎?」我用和善的口氣詢問著。

「你是腦殘是不是!哪個能力可以一直用啊?」



他剛說完,我臉色一變,拎著他的衣領將他舉了起來。



「注意態度。」

「放手、我......對不起、靠!」



即使強行逼著他,極限時間也只有十分鐘左右......而且從赫辛的記憶來看,如果要像剛才一樣帶著車輛移動,能力維持的時間貌似會縮短更多。



「接下來怎麼辦?」

「咳咳、問你啊!是你帶我來的......為什麼要跑啊?」

「別一直抱怨。」

「那你就趕緊把我放回去!帶我走幹嘛啊!」



嘆了一口氣後,我在手裡生出一把漆黑短刀,抬手用力插在柏油路上。



「喂......你幹嘛?」



他不由自主得後退了兩步,雙手護在身前。我則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看著他。



「給你兩個選擇——撿起刀自殺,或乾脆作我的手下。我的能力沒有範圍限制,不管你逃到哪裡......都能直接把你殺了。」



抬起頭,我目光寒冷的盯著赫辛,他則緊張地嚥了一下口水。



「我不會改變你的人格,也不會操縱你的意識。但為了完成理想,我同時也不需要一顆意志不堅定的棋子。」

「你想利用我?」



他戒備地看著我,慢慢蹲下拔起那把刀。



剎那間,他的身子瞬間繃緊,作勢要對我發起攻擊。可在直視我陰冷的瞳孔後,赫辛的面容隨即掙扎地擠在一起,放棄了這個念頭。



而他轉過身去,憤憤不甘地咬緊牙關,在這空曠的地帶對著藍天大聲大吼一聲。



「......赫辛,當傭兵賺錢,幫不了那群被你救出來的孤兒吧。」我藉著得到的記憶試圖說服他。雖然這些資訊十分片面,但看起來是很重要的事。

「啊?乾你屁事!你腦袋到底有什麼毛病?」

「快點選。」

「現在?你他媽的,我憑什麼要聽你這小鬼指揮——」赫辛不爽地用手指著我。



見他暴跳如雷的模樣,我瞇起眼睛,摀緊耳朵安靜地看著,就像是看小朋友發洩情緒一樣。

等他自己意識到情緒失控,冷靜一陣子後自己才隨之開口:



「......我本有個不錯的生活,可在某天回家時發現母親被人砍下了頭顱,流光了血液倒在地上。而自己只能眼睜睜目送那群人離開,做不出任何抵抗。

之後一夕間,自己突然成了魔人的孩子,每天都被看熱鬧的人冷嘲熱諷。更有甚者會故意問我:『母親這種惡魔死了自己會不會感到開心?』」



「你到底要說什麼?講重點。」他一手遮著太陽,心情浮躁地喘著粗氣,臉上寫滿了不耐煩的樣子。



我站了起來,拍了拍腿上的沙塵繼續說著:



「我要建立自己的勢力......改變所有人類和魔人之間的關係。

這不是逆來順受,而是主動出擊。」



聞此,赫辛的眉頭緊鎖,刻意拉高置疑自己的聲音。



「啊、瘋了吧?你小子啥也不是,怎麼可能——」

「是啊,我也覺得不可能做到。但一想到加入他們會變成瑟琳娜的樣子,要繼續苟活在這不合理的生活中就感到噁心......」



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掌,我若有所思地望向母親遺留下來的戒指。



「——即使會輸得很慘,我也不想再逃避自己了。」



聽完,赫辛閉上了嘴巴,表情黯然地站在原地。



這些話除了是說給自己,也是說給對方聽的。畢竟人們在做出重大抉擇之前都會迷茫一陣子,不是所有人都有直面失敗的勇氣。

畢竟......就算是我也十分害怕失敗。

或許當時的理想只是些空頭支票罷了,比起在乎身邊的人們,我更想在乎自己或希摩耶的感受。



可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吧。

當自己越是陷入絕境,我反而越是清楚自己該怎麼走下去。



「——我不會強迫你,畢竟這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但如果你有自己的理念或目標,儘管依附上來吧。」



說完這些,自己抬頭望著遠方的地平線。似乎看見什麼東西冒出一樣,加快步伐朝前方走去。



「喂,你叫什麼名子。」



沒過多久,他便從後面快步跟了上來,隨手將那把刀射向一旁的仙人掌。



「——虹明。」我嘴角上揚會心一笑,彷彿早已料到似。

「哼、別誤會,我只是想攔車離開這鳥地方而已。」



兩側黃沙滾滾,我與他兩人雙手插兜擋在中央。

此時一輛裝載貨櫃的聯結車從遠處緩緩駛至此處,並在看清來者之後停了下來。



——這一刻,我正式成為了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