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第九章

一尾小青蛇搖擺著尾巴在地上滑溜的左右晃動而前進著，瞧那靈活的蜿蜒曲折爬行，扭動細長身軀的往前直衝，感覺小青蛇似乎有點歡騰。

黑暗靜寂的空間裡，一尾青蛇反而成了最亮眼的存在，滑亮的暗綠色蛇皮上，沒有奇特的斑紋，只是透著詭秘的螢光，一雙墨黑的蛇眼裡，瞳仁是淺青色的，瞇起來的蛇眼在黑暗中更加詭魅。

這個房桑，沒有什麼慾望嗎？整個夢境裡黑漆漆的......該不會還再處理公務吧？

小青蛇邊滑行邊在內心納悶著，終於在不遠處瞧見了一絲亮光，小青蛇心裡也跟著興奮起來！

早就想偷看房桑的夢境了！之前不是亡魂就是惡鬼，太無趣了！

小青蛇美美的想著，終於能探看到房桑的內心事，急切又歡愉的往前滑行邁進！

一小圈的光亮裡，小青蛇本想滑溜進去，卻發現自己被光圈擋住，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牆面，害他只能透過光圈往裡瞧——

光圈裡的環境是枉死宮書房，小青蛇見過的，他轉轉蛇眼珠，書房靠窗一隅有兩名男子對坐，兩人之間的棋盤與雙方的動作，讓小青蛇看懂了這是在對弈，只是對弈的雙方，恰巧是房桑與青淮。

原來房桑想和我下棋啊......可惜，我不會啊！小青蛇莫名內心哀嚎，他最討厭安靜的活動了！

光圈裡的畫面一轉，主角依舊是房桑與青淮，但這次是房桑舞劍、青淮撫琴，背景看來是凡界秋季，火紅的楓樹下，青裳公子美如佳麗，優雅的手指輕輕撥動琴弦，楓樹之下的黑衣男子蒼勁身段、劍影飄揚，如畫般的美好靜謐。

彈琴？！房桑是把我當女子不成？！琴棋書畫？接下來不會要作畫吧？！小青蛇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僵直的蛇軀要原地石化了！

光圈內的景色又變化了，這次是一片廣闊無邊的綠草如茵，房桑牽著青淮的手雙雙站在草原上，兩人相視而笑、臉上的表情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小青蛇用力眨眨眼睛，他沒看錯啊！十指緊扣、面對面微笑著的彼此，緩慢的、輕輕的......兩人的臉愈靠愈近、雙唇的距離愈來愈短......

他、他、他在想什麼啊？！小青蛇腦袋裡一聲轟然巨響，心跳莫名的如擂鼓般急慌！！

「不行！」小青蛇著急的往光圈裡大喊！蛇軀扭動撞擊，就是進不去那光圈裡！

小青蛇卻頓感一股心慌，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反問自己：『真的不行嗎？我不討厭房桑，甚至可以說是喜歡......雖然心有所屬，但是我明知不會有結果的......可是、可是房桑會喜歡男子嗎？』

眼看光圈裡的兩名男子就要嘴對嘴的親上了......

「房桑！你個混蛋！」小青蛇只能嘶鳴怒吼！

千鈞一髮之際，光圈暗了下來，整個空間陷入一片黯隱沉靜，下一瞬間，小青蛇突然驚覺自己被拎抓了起來！

「想偷看什麼？」夢境的正主兒一臉冷然的將小青蛇抓到面前，但那一雙黑瞳中滿是戲謔。

「你、你、才是、你、你都亂想些什麼？」小青蛇扭轉蛇軀，纏繞上房桑的手臂，本想變回人形，卻發現無法施展妖力？！

「你對我做了什麼？我變不了人形！」小青蛇不滿的抗議，卻因為嬌小身軀細長，落在房桑眼中的蛇體有些可愛。

「你覺得你的妖力，可以在我的夢境中放肆？」房桑冷沉了口氣，一股強盛的靈氣壓迫而至。

小青蛇當然清楚自己的能力，他就是好奇想偷看......

「我知道你是神官，我也不會自不量力，我想說我們是朋友啦，我就好奇了一下，你也是我第一個入夢的神官，我可是很珍惜自己小命的！」

「......」第一個被入夢的神官，房桑頓時感覺有些開心。

「你放開我啦！我以後不會再偷跑進來你的夢境了，但是中元節除外，我要幫你的。」

小青蛇安份的停駐在房桑手臂上，聲音可憐巴巴的求情，他明白剛才自己看見的一切，全是房桑的戲弄！

「唉！我是要告訴你，別把自己放在危險裡，什麼夢境你都闖嗎？」房桑收回了手，看著小青蛇燦亮的綠瞳，忍不住伸出另一手指輕輕撫摸蛇身。

瞧見房桑的舉動再聽見他放軟的聲嗓，小青蛇又不安分的多嘴起來：「我才不怕，一不對勁，我就跑了，才不會傻傻被困在夢境裡。」

「那現下這情況？」房桑手指開始用力戳著小青蛇的腦袋瓜，叫他認清事實！

「是你設計我！」小青蛇大言不慚的吐出蛇信，威脅道：「我咬你喔！」

房桑愣了一下，眼前的小青蛇不斷吐出鮮紅的小舌，舌尖的小分岔增添了不少俏皮可愛，再加上這毫無傷害的言語，房桑真是被他氣笑了！

小青蛇看著眼前這原本都冷冷淡淡的男人，只有遇上工務才一本正經的說著他聽完想睡的冥界規矩，長得還不錯的一張臉，老是繃著神情像個嚴肅老神仙，現在竟然笑了？！

勾起上揚的嘴角，柔化了稜角的下巴線條，兩邊頰骨也上推了眼角眉梢，掃去冰冷的目光，公平正直的武判官，現下有了一些人味。

小青蛇驚訝的瞧看著眼前男人的笑容，一顆心莫名鼓噪起來，腦海中浮現出方才兩人站在草原上的一幕，那愈來愈接近的親密......小青蛇覺得全身都熱了起來！

「房桑！別笑了！」再笑下去，我都覺得自己喜歡上你了？

房桑微笑，卻十分認真的對小青蛇說：「你記得，要保護好自己，再如何胡鬧，小命要緊。」

「我知道啦！」小青蛇壓壓心頭奇怪的悸動，深怕自己成為見一個喜歡一個的渣蛇！

「你原本好奇我的夢境，該是如何的？」房桑也好奇這小笨蛇在想什麼？

「不知道。」小青蛇誠實的搖晃腦袋回道：「我就單純好奇，偷偷進來看看。誰知道，一開始就被你發現了，還著了你的道，你還故意讓我看那奇怪的夢境，什麼下棋、彈琴？這我都不會啦！」

而且還想親我？！你絕對是故意鬧我的！小青蛇不敢全說出口，最後一句話在心裡唸叨！

笨蛇，這都是我......最真實的情感。房桑無奈的在心中嘆氣，他沒有騙青淮，他的夢境，是真的。

只是，不能明說。

他害怕一旦青淮發現他的心思，會嚇到離他而去。
小青蛇根本不懂這男人的惆悵，自顧自的攀附男人手臂往上爬，來到房桑的肩頭，小青蛇整條蛇軀就纏繞起房桑的脖頸。

「你在做什麼？」房桑只覺脖子上一陣涼意環繞，納悶發問。

「我生氣！我要絞殺你！」小青蛇的雄心壯志，在驚覺自己的蛇身長度勉強把房桑脖子繞一圈後，就再無施力處......

可惡！變太小隻了！早知道會被發現，就用原身現形了！小青蛇被自己的愚蠢給潑了一身冷水！

房桑輕咳了幾聲，掩蓋壓抑住想大笑的窘境，輕輕撫摸脖頸間的小青蛇，緩聲道：「我們出去吧。」

「你、你想笑就笑啦！我今日就一時失算，認栽了！」小青蛇羞憤到想自戕了！

房桑很有道義的不願嘲笑朋友，沒有再說話，只是在內心深覺，這小笨蛇，當真可愛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