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５章：大盜克里普（２）

　　希洛快步走向多利，後者立刻用比大力揮手更熱情的笑容迎接他。
　　「哈！您終於來了，我還擔心您太忙，把我這場餐宴給忘了呢！」
　　「抱歉，讓您久等了。」
　　「沒有沒有，因為有猜到您大概會這個時間點過來，所以我也是剛到而已。畢竟我們做生意的啊，就是要會預測一些未來的變化，才能掌握先機，您說是吧？當然，這個排隊的長度，也在我的預料之內，所以，和您分別後，我立刻就來預約座位了。好啦！服務生，帶路吧！」多利得意地大笑後，對著正在門內耐心等候他們寒暄的接待員大喊。
　　他不得不如此，因為店裡頭實在太過喧嘩。
　　接待員點點頭，側身彎腰，單手平伸，對他們比出了歡迎的手勢。
　　一踏過門檻，進入店內，瀰漫整間餐館的濃郁奶香，頓時便像迎接心儀偶像的狂熱粉絲一樣，將希洛整個簇擁包圍。
　　那幾乎要甜到心裡的香醇氣味，搭上一波又一波襲來的歡笑聲浪，令他瞬間竟有些如喝醉酒般忘乎所以。他心裡一驚，趕緊屏住氣息，用力甩頭，但這還不夠，於是，他下意識間，開始自動回想起那些他曾勉強吃下肚的黑暗料理。
　　居然……有效。
　　對不起，夏奇薇雅，明明都是妳那麼努力做給我吃的，我卻……
　　他帶著歉意搔了搔頭，將視線自然地投向身邊，但他瞧見的，卻不是體貼女孩的甜美微笑，而是多利的大鼻子。
　　他只好再次轉頭，目光把餐廳內那彷彿潑灑上乳酪的米白色環境掃了一圈。
　　「這、這家店的生意真的是超乎我預期的好，要預約應該也很不容易吧？」
　　「那還用說，尤其距離用餐時間那麼近，幾乎可以算是不可能的任務啦！」
　　「那您還能預約得到，真是不簡單。」
　　「哈哈！我們王國有句商話說得很好：『這世上，沒有法斯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那一定是法斯給的不夠。』哈！真的很有道理啊！」而他順口而出的讚揚，則讓笑吟吟的多利在行進間，看上去似乎顯得更有活力與神采飛揚。
　　也因此，他們很快就跟著接待員，走到了位於餐廳一角的預約席。
　　不同於餐廳主通道附近的喧鬧混雜，這個較為偏僻且四周安靜許多的獨立座位，不僅有更加高級、寬敞的鬆軟座椅，還伴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能將街景盡收眼底，顯然是更適合談論要事，或是招待貴賓的場所。
　　但，那原本應該是完全空著的座椅，最靠牆角的位置，卻有名男子，坐在了上頭。
　　男子正單手撐住下巴，背對希洛他們凝視著窗外，因此，希洛和多利率先注意到的，是男子的穿著。
　　雖說那暗灰色的短衫一眼看上去還算乾淨，但殘留多處的搓洗痕跡，加上過度的縫縫補補，讓這男子在服裝上面，顯得是有些寒酸。
　　瞧見男子佔去了自己預定的位置，多利先是一愣，隨後在看出雙方身分財力上的差距後，這位大老闆，很快又恢復了從容的模樣。
　　「先生？先生？」他先是制止了準備出面的接待員，示意由自己來處理。接著，他開始故作優雅地輕聲呼喚，但對方似乎沒聽見，於是，他刻意放大了音量。
　　「先生？這位先生？打擾一下！先生？聽得見嗎？」然而，即使聲音已經大到引起了其他桌的注意，男子卻還是只顧著往窗外瞧，沒有理會。
　　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尷尬，多利也變了臉色，一手搭上了對方的肩頭──「喂！」
　　男子這才慢悠悠地回過頭來。
　　蒼白的膚色、參差不齊的鬍渣、角度歪斜的鷹勾鼻、一大一小不對稱卻透著凶光的螢綠色雙眼，外加一頭沒怎麼梳理，瀏海像門簾一樣蓋住額頭的油膩亂髮。這男子轉過來面對希洛他們的這張臉，說實話，不僅有些陰沉，而且長得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即使希洛不會，也不願意以貌取人，但他還是感到了有些不適。原本飢腸轆轆的腸胃，也像被一陣冷風颳過，食慾瞬間沒了蹤影。
　　多利似乎也被這男子怪異的面貌給嚇到，立刻縮手，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在支吾了半晌後，他才又滿臉堆笑地湊上前去。
　　「那個……這位先生，這裡是我預定的座位，您是不是坐錯位置了呢？」
　　男子卻只冷冷地瞪著他，那眼神，冰得就像一把隨時會無情奪命的尖刀，多利不禁打了個冷顫，趕緊回頭向希洛打了個哈哈。
　　「艾爾大人，不好意思，請再稍等一下，我馬上就能解決這邊的問題。」
　　這位富有的大老闆，很快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做工精緻的錢袋，扔在了桌上。
　　那沉甸甸的響聲，再度引起了其他賓客的注目。
　　「先生，只要您願意離座，這些法斯，就都是您的。」
　　沒有法斯解決不了的問題──信奉這條準則的多利，臉上露出了難題將解時的得意表情。
　　男子卻依然不為所動，甚至對那錢袋，連瞧都沒瞧上一眼。
　　如果有，那一定是給的不夠──於是，多利又將一袋重量明顯更沉的扔到了桌上。
　　終於，男子有了反應，將手慢慢抬起，多利眼裡也透出了勝券在握的喜色──結果，只是打了個呵欠而已。
　　「你──你是故意的吧？」見男子依舊無動於衷，沒有要配合收錢離開的打算，多利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指著對方扭曲的鼻子放聲大吼。
　　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敢直接面對那男子的目光，眼神四下飄忽了一陣，直到看見放在桌上的一張三角立牌後，才重新獲得底氣。
　　「喂！先生，看到沒？這是訂位立牌，上面清楚地寫著訂位者，就是我，業界的良心──多利。先生，你再不離開，我就要向店家反應，找警衛隊來處理了啊！」
　　這最後的威嚇似乎有了效果，男子停下了打呵欠的手，接著抄起桌上的立牌，拿到睜得較圓的左眼前，瞇起這隻眼睛上下瞧了一眼，然後又放了回去。
　　多利臉上又浮現了微笑，就像送客的服務生那樣地親切。
　　但不管他笑得多優雅親和，甚至眼神不斷示意，那男子的屁股卻還是牢牢地黏在椅上，沒有要挪動的跡象。
　　片刻之後，這大老闆再度變了臉色。
　　「好！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是你自找的！服務生！」
　　「等等，老闆。」然而，就在他準備叫店家來協助處理時，希洛忽然摁住他的肩膀，制止了他。
　　「艾爾大人？」
　　多利不解地回過頭，見到希洛正盯著桌上的訂位立牌，便也將視線移了過去。
　　隨即，他的臉唰的一聲，變得和那張立牌一樣，一片慘白。
　　名字、訂位時間、賓客數目，這些原本寫在那立牌上的資訊，竟已盡數消失無蹤！
　　想當然耳，一定是剛剛被那男子拿起時抹去的。
　　「你、你這傢伙！到底動了什麼手腳？」多利不禁氣得將立牌一把揉在了手裡，作勢就要撲上。
　　希洛再次捉住了他的手腕。
　　「老闆，算了。」
　　「艾爾大人！怎麼能姑息這種傢伙？只要找來警衛隊，他們一定可以查出蛛絲馬跡，還我們公道的！」
　　「那樣的話，今晚艾米可就不用營業了，我們這一餐，大概也吃不成了。」
　　「呃……」
　　「那邊有位服務員在跟我們招手，我想應該是要我們換去那桌坐，我們就配合店家吧！我也已經有些餓了。」希洛朝站在另一處座位旁的服務員點了點頭。
　　「喔喔，唉呀！實在抱歉，出了這亂子……」
　　「沒事的，別放在心上，辛苦了。」
　　「謝謝您的體諒……哼！算你這傢伙運氣好，遇上寬宏大量的艾爾大人，否則，你必遭天譴！」氣沖沖地扔下一句狠話後，多利便轉身向著另一張桌子大步走了過去。
　　他走得又急又快，即使途中差點跌了一跤，也沒停下，似乎已經忘了，他那兩袋錢，還留在桌上。
　　那男子又打起了呵欠，但這回，他的手掌，不是摀在嘴上，而是輕輕地拍向了桌面。
　　不可思議地，只見一道綠光在男子掌下一閃，那兩袋錢就像是被吊了鋼絲一般，忽然騰空而起，接著更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多利那光禿的頭頂上，疼得他發出了一聲慘呼，又回過頭惡狠狠地瞪了那男子一眼。
　　男子卻早已背過身，繼續看起了窗外的景色，完全沒被多利的怒火給燒著。
　　真是個高手啊……
　　希洛將男子駕馭風屬晶能的俐落手法全看在了眼裡，心裡不禁佩服不已。
　　「打擾了，請多包涵。」隨後，他向男子賠了個禮，走到了多利已經入座的另一桌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過身後，那男子突然又回過頭，朝他瞪大了原本幾乎瞇成一線的右眼，鋒利如刀的目光裡，同時閃過了幾道異樣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