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４章：麥克斯下水道（３）

　　「嚕嚕嚕，你還能不能再多扛一個？」
　　「嚕嚕！」小機甲堅定地點點頭，已經承載了許多重量的伸縮手臂，又向外延長了一些。
　　希洛輕輕拍了拍瑪莉的後背，將懷裡這最弱小的存在，放到了夥伴最堅韌的臂膀上。
　　「大哥哥？」「希洛大人，您這是打算做什麼？」瑪莉和一旁的帕西，雙雙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還能戰鬥的，不是只有夏奇薇雅一個喔！你們的背後，就交給我吧！」希洛笑著抽出晶元，挺起胸膛故作堅強，接著悄悄地朝隊伍的後方退去。
　　立在隊首的銀髮少女，卻恰巧在這時回過頭來，那如極光般靈動、明亮的雙眼，更在頃刻間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隨後，少女輕輕地搖了搖頭。
　　只有這個方法了！希洛眼神對了上去。
　　銀白的髮絲卻仍舊左右輕甩。
　　帶他們逃出去吧！希洛在心裡吶喊著。
　　窸窣的足音，也在這時自四周響起，吱吱的磨牙聲，彷若屠戮來臨的預告。黑暗蠢蠢欲動，逐漸向隊伍包抄，不再給予他們爭論的寬容。
　　希洛咬牙。「夏奇薇雅，我……我命令妳，帶他們……」他實在很不願意使用系統契約的強制力，然而，目前的情況，已容不得他繼續猶豫。
　　突然，黑暗深處，湧起了一陣騷動。
　　希洛還沒理解發生了什麼，就見到幾團漆黑龐大的軀體，被硬生生地從黑暗中剝離，直直地往牆上撞去，崩成了一攤爛泥。
　　隨後，強光迸現，又有數團黑影被震飛，怪物大軍的尾端，也裂出了缺口。
　　一名赤裸上身，身側環繞數道土色的光圈，身材魁梧猶如巨岩一般厚實的男子，就在那破口中央，雙拳緊握、昂然挺立。
　　盤據下水道的黑暗軍勢，雖然一度被這男子散發出的氣勢所懾，但由於數量上擁有絕對優勢，這群兇狠的怪物很快又遵循著噬血的野性，重拾戰意，將男子視為目標圍了上去。
　　隨之而來的，自然便是如海潮般前仆後繼的連環攻擊。
　　「危險！」注意到這名隻身前來的男子沒有攜帶任何兵器，又陷入四面八方同時遭受襲擊的險境，希洛心裡一急，趕緊用上四枚晶元，在男子周圍架出了四面光牆。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這麼做，只是徒勞。
　　倚仗連鐵柵都能咬壞的利齒和龐大強壯的身軀，發動攻勢的怪物群，根本不把他的光牆當一回事，橫衝直撞的橫衝直撞，大口啃咬的大口啃咬，頃刻間，四面光牆就全被破壞殆盡，失去了保護力。
　　希洛背脊不禁一寒，剛才若真的殿後，別說抵擋追擊了，恐怕沒一會功夫，他就會身首異處，隊伍也很快就會被追上，一場血腥的殺戮仍在所難免。
　　而這齣差點發生在他和夥伴身上的慘劇，此刻，則換成要落到那名赤手空拳被怪物團團包圍，根本無法逃出生天的壯漢頭上了。
　　希洛連忙向前跨了兩步，手裡的晶元，也換成了遲緩和束縛──拖住一兩隻也好，如果我能讓怪物的包圍網產生破綻的話──前一刻還盤踞在心裡的恐懼，早已被他拋在了腦後，此時，他滿腦子只剩下要拯救對方的想法而已。
　　忽然，他感覺到有股力量拉住了自己的衣角，轉頭一瞧，領頭的銀髮少女，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
　　「希洛，不用擔心，那位大叔可以解決這群『屍魔鼠』的。」
　　「什麼？」希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迅速將視線再度挪回壯漢身上。四頭率先逼近的屍魔鼠也在這時，用那彷彿可以切斷萬物的巨大門牙，朝壯漢咬了下去。
　　希洛本以為壯漢會抓準時機施展法術來抵禦，或是亮出隱藏的兵器來格擋，不料壯漢卻動也不動，及膝的一對長臂更是連抬都沒抬，似乎根本來不及反應。然而下一秒，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只聽得「喀」的一聲，那四隻屍魔鼠觸及壯漢深褐色肌膚的門牙，竟然全數斷成了兩截！隨後，四副龐大沉重的身軀，更反向彈回了圍住壯漢的包圍網裡，幾頭閃避不及的，頓時全被壓成了稀爛的「鼠餅」。
　　這壯漢意料之外的「反擊」，似乎進一步激怒了屍魔鼠群。黑暗再度騷動，無數顆閃爍凶光、怒目圓睜的漆黑眼珠，更同時將憤恨與殺意，投向了那仍杵在原地的壯碩身軀。
　　這股強烈的殺氣，很快就席捲了整條下水通道，就連在怪物群身後的希洛，都感到不寒而慄，壯漢卻還是無動於衷，面上表情依舊平靜──

　　僅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氣。

　　這氣，是那麼樣地輕，輕到幾乎像是沒有任何力量，和屍魔鼠排山倒海而來的攻勢衝擊，差距簡直是天與地。
　　但被震飛、摔得粉身碎骨的，仍然是那群殘忍醜陋的怪物。
　　直到此時，希洛才終於相信，壯漢能徒手解決屍魔鼠群，並非夏奇薇雅用來鼓舞他的妄言，而是如眼前那堅不可摧的身影一般，是不可撼動的事實。
　　見到那被光環纏繞的強大模樣，一瞬間，希洛感覺自己彷彿回到了哭泣山的隱藏洞穴裡，見證金髮女武神迸發奇蹟的那一刻。
　　不消片刻，屍魔鼠大軍就已瀕臨潰敗，逃兵敗卒，亦開始四散，紛紛躲入下水道陰影的庇護裡。有幾頭還沒放下殺戮之心的，則將視線與目標，重新轉移回實力明顯較為弱小的希洛一行身上。
　　如果只是這些數量的話……
　　重拾信心與鬥志的希洛，再次拿出了自己的晶元。
　　他又多慮了。
　　「光……咦？」在殘餘的屍魔鼠朝他衝來之時，在他施展的光牆現形之前，另一道更厚實、散發著沉穩光輝的土色巨牆，就已橫擋在他和屍魔鼠之間。
　　不，不只是保護住希洛一行而已，連同那些逃脫的屍魔鼠，也被圍攏了起來，任憑這些怪物怎麼掙扎衝撞，仍難逃被一網打盡的命運。
　　施展這法術的，不用說，正是此時終於邁開大步，朝他們走來的赤身大漢。
　　「謝謝您……」見到壯漢走近，希洛立刻上前表達了謝意。
　　壯漢卻只側過臉，對希洛微笑點了個頭，隨後便大手一揮，在小機甲、帕西，以及所有的傷患腳下，將自他手中晶元流瀉而出的土元素晶能，聚成了一坪寬大的石板。接著，壯漢蹲了下來，用那幾乎有希洛的兩倍寬，同時胛骨外凸的強壯肩膀，扛起了這面負載著眾多生命的板塊。
　　見到壯漢如此神力，這些獲救的傷者無不驚呼讚嘆，希洛更是已經驚訝到無法言語。
　　壯漢卻還是同方才面對屍魔鼠群時一樣，面不改色、一語不發，逕自邁步向前走去。
　　「希洛，要走了唷！」若非夏奇薇雅呼喚，希洛恐怕一時之間，還無法從壯漢威猛表現帶來的衝擊中平復過來。
　　這麼強大的高手，莫非也是來參加大賽的？
　　他又是何方神聖呢？
　　希洛的心裡，也湧現了許多疑問。
　　但由於壯漢一路上始終保持沉默，他也只能先將這些問題憋在肚裡。

　　「我們還活著！」「瑪莉──！我的瑪莉！」「媽媽！」「感謝您！感謝您！」
　　回到地面後，希洛一行很快就被等在外頭的馬爾斯居民給團團包圍，歡呼之聲、感激之語，更是不斷在他們周遭響起。
　　「不，該感謝的是那位大英雄……」
　　當被眾人簇擁的希洛回過頭，想將這些親友家屬的感謝轉讓出去時，他才赫然發現，方才還扛著傷患，率領他和夥伴們一起離開下水道的壯漢，已經沒了蹤影。
　　希洛不禁仰天發出一聲長嘆。
　　「希洛，我已經把地下水道發生的事告訴警隊了唷！他們說會負責處理後續的部分，也會把屍魔鼠從狩獵賽的獵物名單中剃除，換成同樣繁殖力強，喜歡集體行動，但比較沒有危險性的迷洞地撥鼠，避免又引起恐慌。」
　　「好，幫大忙了！夏奇薇雅。」希洛看向走到他身邊的銀髮少女。「我剛也在煩惱要怎麼跟警隊說明整起事件的來龍去脈呢！」
　　「希洛是煩惱這個才嘆氣的嗎？」夏奇薇雅對他眨了眨眼睛。「還是說，是因為剛剛救了我們的那位大叔不見了的關係呢？」
　　「咦？妳怎麼……呵，我真的什麼都瞞不過妳啊！」希洛苦笑了一會兒，接著問了他從方才開始就想向這女孩提出的疑問。「對了，夏奇薇雅，在下水道，大英雄來救我們的時候，妳怎麼這麼確信他赤手空拳就能解決那群屍魔鼠的呢？難道妳以前就認識那位大英雄嗎？」
　　「沒有，是回來途中聊過後才認識的喔！」
　　「咦？原來你們有在聊天？」
　　「有呀！聊的可多了呢！」
　　「可、可是……」
　　「可是希洛都沒聽到對不對？嘻嘻，誰說溝通一定要有聲音呢？眼神、表情、手勢，不也可以嗎？而且，大叔也從不說話的。」夏奇薇雅嬌笑著在唇前比了個叉。
　　「從不說話？難道他是個……」
　　「嗯，他就是我們在大帝遺跡遇到擲槍關卡時，露露曾經提起過的大叔，王國主力方陣兵團『不倒之壁』的團長──沃爾特‧哈蘇姆。鋼筋鐵骨、力大無窮，擁有能擋下一切攻擊的防禦能力，以及從沒敗過的誇張比武戰績，外號『沉默巨石』，是個啞巴。」
　　大賽，確實近了。
　　泰瑞、沃爾特，這些足以叱吒一方的奇才英傑，會紛紛聚集至馬爾斯，原因自然無他。
　　希洛也因此更加確信，自己必然會在這座城市，在這場全國矚目的大賽中，和實力同樣強大的女武神艾麗、英雄卡爾、聯邦代表法比安等故友們陸續重逢。
　　當然，他最希望見到的，仍是那耳尖上開著黃花，有著向日葵般笑容的可愛女孩。
　　希洛握緊了雙拳。
　　一切，就等開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