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誰在編織「集體榮光」

【江湖筆錄·黑稿秘傳】
「歷史是一道總分題，答對的都被涂改，答錯的才被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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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言司，是昭陽國禮部最神秘的衙署之一。

它沒有兵權，卻能讓一個百姓閉嘴；
它沒有判決權，卻能讓一段歷史改寫；
它不管真假，只管講述；不寫真相，只寫敘事。

人稱「謊話有編製，謠言有年終」。

這日，趙逍遙因故混入「瓜言司·史綱室」內部檔案寫作班，見識到了一場「年度集體榮光敘事大會」的全過程。

——

主事者名叫庾洛文，身披淡綠長袍，字「澄史」，號「人設總監」，曾被譽為「當代紀傳體之鬼才」。他站在台上，擲地有聲：

「同志們！我們今年的敘事主題是——同仇敵愾鑄百年，眾志成城咬豆乾！」

底下掌聲響成一片。

「這是一種精神的傳遞！」庾洛文舉起手中筆桿，「是我們用三篇通稿構建一個人民永遠感恩的集體記憶。第一篇是：感恩豆乾獻身者，吃進體內也無怨；第二篇是：憶苦思甜的年代，沒有豆腐連棉花都要搶；第三篇是：專家學者聯合認證：這豆乾不幹，是真情在燃！」

趙逍遙冷眼旁觀，桌上有三組「民意樣本」正在被潤色：
——一位「鐵娘子」型工人代表，在攝像機前淚眼婆娑：「我就是吃了五年的棉花豆腐，才有了今天的腸胃適應力。」
——一位「年過九旬的老科學家」宣稱：「這不是摻假，是跨時代的再發明！」
——一位「幼童天使代言人」手拿塑料豆乾片：「咬下去，像咬進了偉大的希望。」

台下的撰稿員群起附和：「精彩！非常有『代入感』！」
「這『群眾視角』寫得極好，尤其是那句『我寧願吃毒，也不願國家難做』，有靈魂！」
「改動建議：將『問題豆腐』換成『進取豆乾』，更有信念感。」

庾洛文滿意地點頭，「我們不是洗地，我們是鑄魂。」

——

午間，趙逍遙隨同事前往瓜言司食堂，奇怪地發現這裡的菜單全是進口食材，甚至用玻璃罩隔開了一張寫著「內部用餐請勿拍照」的餐桌。

他問廚房小吏：「為何這裡不用豆乾？」

那人笑笑：「你見過道士吃符紙嗎？」

趙逍遙沉默。他終於明白，這些人寫的不是新聞，而是「祭文」——祭的是百姓的理智，文的是臣民的自尊。

「你們為什麼不怕被揭穿？」他低聲問一位撰稿員。

那人答得坦然：「你錯了，我們就是怕被揭穿，所以要先用更大的謊言堵上所有真話的出口。這個國里，誰說得大聲，誰就是真的。」

——

這年冬天，「豆乾風波」終於由官方蓋棺定論：

經多位專家評估、百姓代表簽字、各大主流平台統一口徑，
「豆乾非毒，繫結構創新；民間誤解，源於傳播失當。
後續將加強引導，推廣『進取型食物』理念，弘揚群眾適應力與國家調配智慧。」

人們鬆了口氣，不再說話，開始排隊領取新版的「健康守則小冊子」，上頭印著一行字：

「如果你對未來仍有期待，請先感恩豆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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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筆錄】

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更無法說服一個靠夢話吃飯的人。

昭陽從不強迫你撒謊，
它只會獎勵你假裝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