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遇故人 第二十九章

緣春樓也算是當地有名的青樓之一，大廳寬敞明亮，佈置雖然華麗卻少了些精緻，用了不少紅色綢緞懸掛廳內，每當姑娘們走動穿梭其中，會營造出一種若隱若現的虛幻感，自然也是用來吸引男人目光的手段。

而大廳正中央一段高長的樓梯直上後，又分左右兩側各自再綿延上去的階梯，廂房直接位於二樓高而分立兩邊環繞。

「什麼東西！也敢擾了本官的興致！」滿帶鄙夷的聲音來自一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他就立於二樓其中一間廂房之外，正怒氣騰騰的盯著倒在地上的婦人。

「大人你消消氣，別跟婦道人家過不去，氣壞了身子不值得啊！」緣春樓的老鴇連忙不斷賠笑著，只希望平息怒火，這當官的，她可惹不起！

「穢氣！」男子眼中滿是鄙視的瞪著地上的婦人，卻看見一隻微顫的手抓上了自己的腳踝。

「大人行行好......放過她吧......算是積德......」倒臥在地上的婦人就是陳大娘，她肚子被狠狠的踹了一腳，痛得她說話都沒力氣。

「哼！積德？」男子勾起嘴角，嘲諷的說道：「這種地方妳跟我說積德？可不可笑？」

男子粗魯的抬起腿來，再用力踢了出去，陳大娘竟是從一旁的樓梯滾了下去！

「啊！」老鴇驚嚇看著陳大娘滾落，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男子卻是連看一眼都厭棄，轉身望著廂房內，一名衣衫不整滿身顫抖捲曲在床側的女子，他才露出令人生厭的猥褻笑容。

池秋雅和御魂剛跑到前廳來，就看到陳大娘滾落樓梯的慘狀，他們趕緊跑上前去，卻不敢伸手觸碰。

看著陳大娘散亂的髮絲，虛弱蒼白的臉色，一動也不動的倒在地上，池秋雅腦海裡浮現當年自家娘親被魔族殺害的樣子，和如今的陳大娘重疊在一起的畫面，池秋雅心痛萬分大吼了聲：「是誰？！是哪個混帳東西？！」

這鬧出的動靜不小，緣春樓裡的人是能避就避、能躲則躲，畢竟上頭踢人下來的是當地的縣令太爺，誰惹的起啊！

「臭小鬼，敢罵縣太爺，是活膩了不成！」站在廂房外的兩名隨從居高臨下的指罵著池秋雅。

「妳去處理，別讓人來打擾我！」對老鴇隨意的揮揮手，縣太爺逕自走入廂房內享受他的小美人，這美人可是難得的十六歲清倌，要不是方才來攪局的婦人，他老早就在床上銷魂纏綿了！

老鴇趕緊三步併兩步的跑下來，不由分說一巴掌就揮過去池秋雅的臉頰上！

「給老娘閉嘴！要是得罪了縣令太爺，我還怎麼做生意！」

「嬤嬤，妳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御魂氣憤的朝老鴇吼著！

「死小鬼！這有你什麼事嗎？」老鴇用一根手指直戳著御魂的小腦袋。

「妳別碰他！」池秋雅氣紅了眼，一揮手就打掉老鴇的手，怒吼道：「是他們欺負我娘，妳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嗎？我娘現在還倒在這裡，妳連個大夫都不給她請嗎？妳看看妳說的還是人話嗎？」

池秋雅握緊了拳頭，她現在很生氣很憤怒！偏偏她什麼都做不了！如果她還是個冥界少主，如果身上還有靈氣......她真的會不管不顧的大開殺戒！

可是她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無法做！

「是陳嬸自個傻，跑去衝撞縣令太爺，是自己找死！我犯的著把緣春樓賠上去嗎？」老鴇尖酸刻薄的嘴臉上原本還有些驚恐，如今卻開始出現不耐煩的神色，她喊了緣春樓裡的打手壯漢來：「去去去，把人都給我關柴房去！」

老鴇打算眼不見為淨，叫人趕緊清理場地，她還要做生意呢！

「妳給我娘請個大夫！她傷的這麼重，不看大夫會死的！」

「嬤嬤，請個大夫來吧！我們都聽妳的，求妳給大娘請大夫吧！」

幾個壯漢分別一人一手抓著一個孩子，還直接拖拉起昏迷的陳大娘，對於池秋雅和御魂的哀求，老鴇全當沒聽見！

「你們別碰我娘！你們這些幫凶，全部都是殺人兇手！」池秋雅又罵又吼，扭動著身子掙扎，可惜她這身體才十一歲，又乾又扁的沒什麼作用力。

忽然一道白影閃過，啪啪啪幾個聲響，原本抓著池秋雅和御魂的兩個壯漢，竟是臉色痛苦的改抓握著自己的手。

一得到自由的兩個孩子，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一身白衣飄逸，手持搖扇，笑容溫和卻帶著狹長賊眼的翩翩公子。

「輝揚！」池秋雅和御魂瞧見救星降臨，雙雙激動的同聲喚道！

「屬下來遲了，讓你們受苦了。」司徒輝揚皺起眉眼看著眼前兩個營養不良的瘦弱孩子。

「哎喲！這位公子好生俊秀，是第一次來我這緣春樓吧！我給公子找幾個姑娘，看你有沒有中意——」

司徒輝揚起手扇面擋下她未盡的話語並遮擋了老鴇的貪婪嘴臉，另一手遞出的掌心上是一枚黃澄澄的元寶。

「先給我找個大夫來，這夠買下這三人一晚吧，另外給他們一個乾淨的房間和吃食，還有，我不想看到妳的臉！」司徒輝揚直接對著扇面下命令，聲音柔和卻讓人不敢忽視。

「是是是，我這就去辦！」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貪婪如鬼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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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娘躺在床上，臉上幾無血色，池秋雅緊緊握著她冰冷的手，請來醫治的大夫只是無奈的搖頭並無聲的退出了廂房。

陳大娘突然劇烈的咳嗽，嘴裡開始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小個子的御魂立刻端來水盆，池秋雅拿起乾淨的帕布幫忙擦拭著。

一旁的司徒輝揚看著自家兩主子如此熟稔的侍候手法，他默默握緊了拳頭，心裡有怒火燃起！

這個緣春樓，入冥界進審判的時候，他絕對一個都不會放過！

「娘......」池秋雅紅著眼輕喚著陳大娘。

全身上下都疼痛不堪，五臟六腑也彷彿都移了位置，陳大娘很清楚自己今日就差不多了。

「...咳、咳...秋兒...妳、妳不是...我的秋兒...」只是說句話，陳大娘就邊說邊咳血。

「娘？」池秋雅著急的又把握住的手抓更緊了些！

「我的秋兒...很膽小...不像...妳、勇敢...」陳大娘想對池秋雅笑，卻只能露出一張蒼白的苦澀表情。

「我不管，妳就是我娘！」池秋雅終於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御魂心疼的上前將小手也覆蓋在池秋雅握著陳大娘的手上。

「大娘，妳就像我們的娘親，謝謝妳這些日子來的照顧。」

「...好孩子...我不、不行了...你們...你們...保重...」嚥下了最後一口氣，陳大娘還是受傷過重，無力回天了！

「娘！」
「大娘！」

只能眼睜睜的失去對自己好的親人，兩個孩子的雙手都在顫抖著，雙眼泛紅、心底不捨又委屈！

生離死別，是凡人一定會經歷的痛苦，無法可逃、無處可避。

司徒輝揚單膝跪地，朝床上的陳大娘行一叩拜後，說道：「少主、大人，審判輪迴會給出公道，請二位不要太過傷心。」

御魂還是最快冷靜的個性，他吸了一口氣，轉身對司徒輝揚下令：「輝揚，你直接去一趟天界找司命星君，讓他老人家務必盡快讓少主神魂歸位。」

司徒輝揚還未出聲應是，滿臉淚痕，哭泣醜陋的池秋雅驚慌的轉過頭來！

「我不要！」池秋雅哭得更凶了！

「池秋雅！妳別胡鬧！妳看看妳現在什麼樣子？這原本該是我的劫，現在弄得似乎是妳在歷劫？這種無能為力的事情，妳還想再遇上幾次？妳是不是要我眼睜睜也失去妳後，妳才甘心！」這是御魂第一次凶吼池秋雅，雖然是個孩童樣，卻一字一句重打在池秋雅心上！

連司徒輝揚都能感受到御魂的憤憤不平，他只能低頭沉默的不發一語。

明明就清楚御魂說的道理，池秋雅無從反駁，但心底泛起的一陣又一陣的酸澀，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她也才失去一個陳大娘，她就如此苦痛，她的魂哥哥要持續百世的輪迴，要一世又一世的失去......

迴盪在廂房內的哭泣聲，低啜又壓抑，一聲又一聲的泣訴著人世間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