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這就叫三寸不爛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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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7-07
「且慢!」

帳簾驟然掀起,蕭承軒拄劍立在帳門處,吉祥結垂在染血的劍穗旁,臉上還帶著煙燻的痕跡。他的騎裝破損不堪,右腿的繃帶滲出新鮮的血色,格外刺目。

「皇兄,此事尚存疑點,豈能草率?」

太子霍然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四弟!」
他快步上前,卻在看到對方滲血的繃帶時變了臉色:「傳太醫!」

「皮外傷。」蕭承軒隨意地擺擺手,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昭珏。

蕭承琰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蕭承軒:「四弟果真福大命大,倒讓三哥擔心了。」

蕭承軒未接話,逕直道:「皇兄,昭珏昨夜分明也是受害者,臣弟認為他是被狐妖所控,並非本意。」

蕭承琰把玩扳指的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他緩緩起身道:「四弟此言差矣,眾目睽睽之下,可是昭珏親手引妖。」

「昭氏滿門忠烈。」蕭承軒的劍鞘輕輕點地,發出沉悶的聲響,「且當時他舉止怪異,眼瞳渙散,分明是中了妖術。」

「哦?」蕭承琰鳳眼微眯,緩步走向蕭承軒,「四弟昨夜被困火場,如何知曉這些細節?」
他忽然嗤笑一聲,聲音壓得極低:「若是聽昭凌一面之詞,未免偏頗。」

蕭承軒嚴肅看向太子:「皇兄,臣弟昨夜也曾親身被狐妖魅惑,差點就命喪於此。狐妖魅術之強,非比尋常,昭珏被控並非不可能。」

蕭承琰冷哼:「狐妖之事,單憑你一言,豈可輕信?」

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昭凌不顧侍衛阻攔闖入帳中,單膝跪地,急聲道:「太子殿下,狐妖之事微臣親眼所見!三弟昭珩亦可作證!」

「放肆!」蕭承琰袖袍翻捲,「誰准你擅闖……」

太子抬手制止:「無妨。」

昭凌深吸一口氣,喉結滾動了一下:「狐妖之術極強,臣曾親歷其境。大哥素來剛正,豈會通妖?分明是妖物借他身形行事!」

昭珏重重叩首,額頭觸地的悶響在帳內迴盪:「臣當時如墜夢魘,四肢皆不受控啊殿下!」

「情況未明豈可妄動屠刀?」蕭承軒突然提高音量,「皇兄明鑑,昭府世代忠烈,昭將軍當年率三千鐵騎破西戎王庭,千里奔襲直取敵酋首級,為我朝開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

「二十年前血戰玉門關,昭將軍身中三箭仍力斬敵將,硬生生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一條血路。」蕭承軒目光灼灼,「這樣的忠烈之門,若因莫須有的罪名問斬,豈不讓邊關將士心寒?」

太子眉頭深皺,面露躊躇之色。

「四弟倒是護得緊。」蕭承琰意味深長打斷道,「難道昭珏之舉,你也脫不開干係?」

蕭承軒反唇相譏:「三哥如此急於處決昭珏,連審訊都不願,心急得很啊,不知背後又藏了何種算計?」

空氣驟然凝固。帳外的風聲忽然變得清晰可聞,侍衛們的佩刀碰撞聲由遠及近。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
「奴婢請奏。」

帳簾再次被掀開,姜瓔的身影出現在光中。
她的臉頰還帶著一抹焦黑,素色衣裙上沾著草屑與煙灰。跪拜時腰背挺得筆直,絲毫不像尋常婢女。

「這是?」太子蹙眉。

「奴婢昭府丫鬟姜瓔,求殿下稍聽奴婢一言。」

蕭承琰譏誚地打量著姜瓔,眸底閃過幾分意味深長的趣味:「果然主僕一脈,都不懂規矩。」

太子抬手制止:「無妨,你且直言。」

「殿下,奴婢覺得此事可疑。」姜瓔抬眸,聲音如清泉,「若大公子真能馭妖,為何選在眾目睽睽之下發難,而非找個僻靜處悄悄行事?」

蕭承琰冷笑一聲,扳指在指尖轉了個圈:「事敗後狗急跳牆罷了。」

姜瓔突然話鋒一轉,聲音壓低了幾分:「殿下與妖群交手時,覺得它們實力如何?」

蕭承琰眉目傲然:「不堪一擊。」

姜瓔唇角微揚,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
「這就是了。這般實力的妖群,即便突然發難,在場諸位公子難道真會全軍覆沒?既無法全數殲滅,為何要冒險暴露身份?」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太子,又意有所指地掃過蕭承琰:「換作奴婢,如若事敗,定會混在人群中,假裝同樣遇襲。」

蕭承琰臉色驟變,袖中的手微微收緊:「大膽!你是在暗指——」

「奴婢不敢。」姜瓔突然提高聲量打斷,目光卻依然堅定,「奴婢當時看得清楚,昭大公子行動呆滯,舉止如同木偶,更像是有人故意讓他暴露,陷他於眾目睽睽之中。」

「你所言,倒也有些道理。」太子手中的茶盞突然「咔」地一聲輕響,「就依四弟所言。昭珏暫押,待查明真相再議。」

「大哥……」蕭承琰直起身子。

太子卻疲憊地擺手:「都退下吧。」

昭珏被押走時腰背依舊挺得筆直,聲音冷靜且清傲:「放手,我自己能走。」
天光自帳門透進來,昭珏邁步而出,長長的影子落在地面,背影孤傲決然。

昭凌死死咬住後槽牙,指節捏得發白,卻也只能深深行禮。


姜瓔緊隨昭凌而出,帳外的晨風拂面而過,昭凌沉默地凝望著昭珏遠去的背影,喉結滾動了一下,輕輕吐出兩個字:
「多謝。」

姜瓔望著他緊繃的側臉,下頷線如刀削般鋒利。這個在昭府總是沉默寡言的二公子,卻在救昭珩、保昭珏時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帳簾再次掀起。三皇子蕭承琰緩步而出。
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玉扳指,鳳眼微挑:「姑娘真是伶牙俐齒,幾句話就保下昭珏一條性命。」


姜瓔垂眸福身:「奴婢不敢居功,全賴太子殿下明察秋毫,四殿下與我們公子據理力爭。」

蕭承琰輕笑一聲,扳指在指尖轉了個圈:「你們公子和四弟倒真是『兄弟』一心。」他故意拖長聲調,「四弟拉攏將門之子,也不怕落人口舌?」

「咔嚓!」
蕭承軒的劍鞘突然發出一聲脆響,昭凌的唇線抿成一道鋒利的直線。

姜瓔忽然抬眸,直直對上蕭承琰的眼睛:「說到兄弟一心,四殿下下落不明時,三殿下為何不遣人去尋?」

蕭承琰眼中微光一冷:「本王自然派人了——」

「殿下分明是看到四殿下身影後,才命人在樹林外圍徘徊。」姜瓔的聲音清脆如泉水,「親兄弟尚且如此,難怪四殿下與我們公子更親近些。」

蕭承琰的眼神驟然危險起來。

他忽然抬手,修長的食指在距離姜瓔面頰寸許處輕輕一點。
指尖並未真正觸碰,卻彷彿在兩人之間拉起一道看不見的絲線。

「姜姑娘,」他低笑一聲,衣袖翻飛間轉身離去,「我們來日方長。」

姜瓔的呼吸一滯。

蕭承琰的背影漸漸遠去,但那股被鎖定的感覺卻如影隨形。

她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彷彿有冰冷的視線仍黏在身上,一寸寸丈量著她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