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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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7-07
「啊。」
用過早餐後,伊斯黎亞忽然想了什麼,輕呼了一聲。
「怎麼了?」
「我忽然想起今天是期末考,得去給那些學生考試。」說著,伊斯黎亞看看自己現在膝蓋以下動彈不得的腿,決定將這重責大任交付給一旁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而露出麻煩神情的黎淵。「你代替我去吧。」
「嘖,麻煩。」皺著眉,黎淵一臉不情願,但伊斯黎亞知道他如果沒有一開始就拒絕那多半是已經答應的意思,於是他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交給你了,謝啦。」
「有什麼要求?」雖然覺得麻煩,不過誰讓自家手足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他,就算再怎麼不想黎淵也只能去一趟。
「盡量不要把他們打死,如果醫療班要復活的話可能趕不及考完試,我不想抽時間替他們補考。」
早些年因為他下手太快導致來支援的醫療班各個叫苦連天,直嚷著好不容易搶救回來的學生下一秒就又被抬進來讓他們很心累。迫於無奈他也就只好收斂再收斂並在課堂上加強了防禦法陣的教學,雖然對他來說還是差不多是一砍就破的程度,不過好歹能讓學生們多存活幾秒,這才勉強減少醫療班的抱怨。
「知道了。」
「請問一下,你們那邊的人都可以讓人復活嗎?怎麼聽著那些人可以復活別人很多次的樣子。」聽著好奇,鶴丸國永插嘴問了一句。
「那是因為我所任職的學院有架設特殊的結界,只要在學院裡死亡的人都是能被復活的,大概類似你們演練場的概念。」解釋到。「我們學院的宗旨是寧願在學院裡多死幾次汲取教訓也不要死在外邊沒人救,所以就學環境對能力不佳的人而言只能說是險象環生,因此每天大概都會有數百人死亡吧。」
「這麼多!?這真是嚇到我了。」
「這還算少的,如果有辦活動的話那數量更可觀呢。」所以每次活動後他都不會靠近保健室那一帶,因為沿途堆疊的屍體實在太多了,屬實有礙觀瞻。
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眾人,伊斯黎亞笑著聳肩。「很難想像吧,但我們來說這只是常態而已。比起戰爭,這種還能被復活的小打小鬧簡直是兒戲。」
「這真的是……令人難以想像啊。」以袖掩唇,三日月宗近看他們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好奇與打量。
「總歸是習慣了吧,畢竟我們就是這麼活過來的。」踏著戰敗者的屍骸與鮮血一步一步開闢著生路,在以命相搏的日常中終歸是僥倖活到了今日。
「好奇的話之後再問我吧。」終止了話題,伊斯黎亞看向黎淵。「那就麻煩你了,我有幾個學生不太好搞定,或許會出奇招。」
「那也好,至少沒那麼無聊。」站起身,跟伊斯黎亞拿了件黑袍穿上,黎淵以指順髮,指間溜過的髮絲轉瞬間便為燦金。眨眨眼,瞳色變成了幽深的藍紫色,嘴角微揚起一抹弧度,一切與伊斯黎亞如出一轍。
說真的,要不是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他們還指不定能分辨得出這兩位宛如對鏡相生的人。
「走了。你們幫我看著這傢伙,別讓他亂來。」
「說的我好像現在能亂來一樣。你快去吧,對了,幫我把淵帶來。」
「知道了。」
「冒昧問一句,雖然我相信黎淵先生的人品,但黎小姐妳難道不擔心黎淵先生會用妳的身分亂來嗎?」在黎淵離開後,有人忽然問。
「不擔心啊,當我提出這個要求時我就給他能代替我做一切抉擇的權利。我相信他的判斷,而他也同樣明白我的立場,所以我們在代替彼此時才難以被發現。」老神在在地說。「我們的性格差很多,但因為基於對彼此的了解與信任所以我們才能共用身分,不然三年前來此處支援時我也不會放心的讓他替代我完成。」
雖然他也沒想到因為這樣導致他手足的心整個牽在另一個小孩的身上了,不過現階段來看這並不是一個不好的走向,只要他們能把目前的問題解決了的話。
「可黎淵先生的實力應該與您相仿,那為什麼他不以自己的身分來代替您出面呢?」如果是手足之間的互相協助應該不至於會不通情理?
「關於這點,因為一些原因所以大部分的時間我為表,他為裡,除非是像這樣大家都知道的情況,不然我們不會同時出現在外人面前。」說到這他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山姥切國廣,只見他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一般,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或多或少露出了訝異的神情。「所以在外人眼中他們看到的都是「我」而已,不過事情始末說來複雜,就容我不多做解釋吧。」
伸了個懶腰,眾目睽睽下伊斯黎亞居然慢騰騰的站起身,一副不需要別人幫忙的模樣讓眾人不禁想問到底為什麼這幾天他都把另一人當成代步工具。
「偶爾享受一下來自手足的照顧也不錯啊,而且我現在確實還無法站立太久。」察覺到他們的想法,伊斯黎亞笑著坦承自己就是有意為之。「反正他也知道我的狀況,既然他還願意這麼做那我也樂意享受,畢竟機會難得嘛。」
「那就先失陪了。」雖然腿腳還有點無力,不過還不至於讓他無法行走。向眾人說了聲伊斯利亞就轉身離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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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廊看到一團白色巨大不明物時,髭切和膝丸頓時起了好奇心。
「這就是鶴丸那日所說的翅膀嗎?」髭切湊上前看,一雙巨大的雪白羽翼將裡面的人罩的嚴嚴實實,讓人分辨不出這對翅膀的主人是否醒著。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翅膀。」抬頭看了眼立起來比自己還高的翅膀,膝丸不禁在心中讚嘆這雙羽翼生得好,羽毛雪白透亮,根根分明,整體形體矯健,穠纖合度。令人好奇若這雙羽翼御風而起時,那會是多麽樣的英姿颯爽。
「感覺軟綿綿的,摸上去應該會很舒服呢。」邊說著,髭切就想上手摸摸看,但在他接觸到前那隻翅膀就稍稍移開了幾吋,露出裡面睜著一雙明亮眸子的人。「雖然觸感很好,不過不能給你們摸喔。」
「失禮了。」在膝丸替兄長道歉時伊斯利亞像是伸懶腰般將翅膀伸展開來,隨後碩大的羽翼在兩人驚訝的目光下合攏消失於背脊內,原先被遮蓋住的小東西們也紛紛露了出來,看上去都是些剪紙玩偶類的東西,他的膝蓋上攤著一張大大的卡片,內容都是些感謝的話語。「原想說天氣這麼好打算在走廊打個盹,沒想到居然接二連三的有訪客呢。」
「我們打擾到您休息了嗎,抱歉。」
「沒事的,我也只是稍微歇歇。剛才一期一振和他的弟弟們才離開而已,這些都是他們給我的。」搖頭表示沒關係,伊斯黎亞合起卡片開始收拾起地上的東西。「這些小玩意做得挺可愛的,如果我的孩子再小一點,或許他會喜歡也說不定。」
「您有孩子了?」有些詫異,這消息他們倒是沒聽說。
「有啊,今年都要十歲了。」整理好零碎的謝禮收入空間,伊斯黎亞拍拍旁邊的地板示意兩人坐下。見這段對話不會太快結束,髭切也索性拉著膝丸坐了下來。「看你們剛才的反應,第一次見到我們的翅膀?」
「是的。雖有所聽聞,但未曾親眼見過,所以今日所見才有些唐突。」
「沒關係,這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因為我們翅膀也是有感覺的,被人觸摸總有些彆扭。」雖說被人尋常觸摸的感覺頂多像是拍肩那般,不過也沒有人喜歡與不熟的人有肢體接觸吧,怎麼想怎麼尷尬。
「原來如此,難怪鶴丸他們說另一位的翅膀也是不給碰的呢。」髭切恍然大悟,這明知故犯的語氣惹得膝丸不禁喊道。「兄長既然你知道這件事那你就別出手啊!」
被這麼教訓的人一臉無所謂,甚至還頗為無辜地聳聳肩。「沒關係啦,你看人家也沒計較啊,這點小事就別在意了,人活著還是隨興一點比較好。」
「兄長!」
「你們兄弟的感情很好呢。」饒有興致的觀察著他們的互動,伊斯黎亞笑道。「如果我和那傢伙之間也能如此直來直往就好了。」
「你跟另一位的感情不是很好嗎?」對這番說詞兩人有些疑惑。這些天看下來這兩人的關係分明相當親密,幾乎是一個眼神就能了解對方的所思所想,再者如果關係不好總不可能其中一方出事了另一方就無條件地給出協助,怎麼看都不像伊斯黎亞口中說的那般難以直來直往的相處。
「那是現在。早些年我們打的可兇了,畢竟我們的行事風格差很多,所以常因為理念的問題而爭論,吵架無法解決的到最後多半是直接動手,雖然我們也沒辦法分出個上下,不過至少消氣。」
在他還只是米迦勒時,他們幾乎每隔幾天就有新的爭執,多半是因為路西法看不下去所以單方面挑起爭端,然後又因為自己不通情理所以惹得他更生氣,吵到最後就乾脆直接打起來,至少打到動彈不得時好歹可以消停一會。
「真是難以想像呢。那兩位是如何將關係變成如今日這般呢?」
「大概是因為多死了幾次,所以思想跟著轉變了吧。」笑著說出讓他們不知道是不是在開玩笑的話,並不想解釋那些複雜的過往,伊斯黎亞轉移了話題。「這麼說來,兩位是一開始關係就這麼好的嗎?」
「是的,雖然出身於慣於手足相爭的源氏一族,不過我們兄弟倆的關係可是很好的!絕對不會發生那種手足相殘的事。對吧兄長。」堅定地表明自己的信念,膝丸看向了髭切。
「沒錯呢,我和那個……欸那個……」望著他弟弟,髭切露出了思考的神情。正當膝丸滿懷希望、想說這次髭切思考了這麼久這次他一定能說對自己的名字時,髭切一個擊掌,信心滿滿且肯定的開口。「肘丸!感情可是很好的。」
期望落空,巨大的失落感讓膝丸頓時熱淚盈眶。「兄長!是膝丸、膝丸啊!」
「沒關係啦,名字什麼的不重要嘛。」拍拍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膝丸的頭,髭切說的話一點也安慰不了他弟弟受創的內心。「乖,別哭別哭。」
「我沒有哭!」
看著將近一米八的男人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伊斯黎亞有些愣住,不過還是適時掏出一條手帕遞上。「擦擦吧,別哭。」
「謝謝,不過我沒有哭!」接過了手帕,雖然眼眶還帶著一滴要掉不掉的淚珠,膝丸仍舊倔強的表示自己沒有因為兄長再度忘記自己的名字而感到消沉。
你倒是先把眼淚擦掉再說這句話吧。
沒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對方恢復精神的速度倒也挺快的,不出幾秒就已經恢復原樣。「抱歉,讓您見笑了。」
「沒事。不過要是換我叫錯我手足的名字,他估計能揍我一頓。」擺手讓膝丸別在意。雖然他總覺得髭切並不是記不住膝丸的名字、而是為了逗他才故意次次叫錯,但當事人不明說他也就裝作沒察覺到這件事,就不知道被欺負的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不過看這情況應該短期內是不可能的了。
「兩位的相處方式也很獨特呢。」身為惹哭人的肇事者,髭切撐著下巴眼睛眨啊眨的,一臉純良無辜的模樣。這就是所謂的越打感情越好嗎。
「總歸是會找到能共處的方法啊。」雖然他們都兩個都付出了代價才能成為如今的模樣,不過現下兩個人能好好的相處,曾經經歷過的那些痛苦也算是值得了吧。
閒談著,一道輕快的腳步聲朝他們而來,一下子就辨認出來者是誰的伊斯黎亞轉身張開了手,穩穩地接住了朝他撲來的孩子。「主人!」
「淵,家裡還好嗎?」摸摸孩子的腦袋,伊斯黎亞任著淵恣意的撒嬌。
「很好喔!小主人放暑假了,另一個主人說要帶他回本家一趟,然後他要我告訴你說他想你了。」仰起臉,淵大聲地答道。
「我晚點回復他說我也想他了。」不是很意外夏碎會讓淵給他帶這種話。雖然兩人明明昨天才通過電話、還講到黎淵差點翻他白眼問他到底還要講多久,不過還特意讓淵帶話就很像他會做的事,特別是放他一個人在周圍全是男性的情況下,他不藉機宣示一下主權才怪。「還有說什麼嗎?」
「有!小主人他說希望主人你能趕快回家,不然另一個主人都要望穿秋水了。」
「他怎麼這麼形容他爸啊。」失笑出聲。伊斯黎亞很能想像旭說這話時一定是一副有點嫌棄的模樣,畢竟當他們兩個親暱時他一直都是一副沒眼看的樣子。小時候還會嘗試阻止,長大後估計是已經認清單憑一己之力也阻止不了他們的事實,阻礙不能乾脆放棄。「我知道了,等會我也會打電話給他的。」
「好喔!那就沒了。」
「回來了。」這邊說完,黎淵也朝他走來,遞出手上的黑袍時順便把期末考的錄像球也給了他。「你那些學生蠻有意思的。」
「對吧,他們這梯雖然實力不是歷屆中最頂尖的,但鬼點子一定是數一數二多的。」很了解自家學生是什麼德性,也很肯定他們能讓手足不會感到乏味,所以見黎淵的神態伊斯黎亞就知道他現在心情不錯。「所以有人掛掉嗎?」
「如果不算差點的,沒有。醫療班還說我手下留情了。」
「那很好啊,看來這學期也不用當人了。」雖然他也不怎麼當人就是,畢竟他的學生是他親自選過的,沒一定的實力連想踏進他教室的門檻都不夠格。同儕們的互相激勵與競爭再加上隨時會送命的環境,那實力的增長簡直是質的飛越。
「這孩子是……?」在他們兩個說完後,看著抱著伊斯黎亞不撒手的淵,髭切好奇的詢問。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淵毫不退卻的望了回去。
「我的使役。淵,打個招呼。」
「好的。」乖巧起身,淵規規矩矩地對兩人行了禮。「兩位好,我名為淵,這段時間主人承蒙你們照顧了。」
「不,是我們受到他的照顧了。」回了一禮,膝丸看著眼前三人,不禁提出疑問。「冒昧問一句,幾位的名字怎麼都如此相似呢?」三個人名字翻來覆去卻只有兩個字,怎麼看都像是有意為之。
「因為他們的名字都是用我之前的化名。曾經的我也名為「黎淵」,而這孩子的名字「淵」也是從中取的,當然我的名字也不只「黎」一個字,不過是方便稱呼罷了。」摸摸坐回他身旁的淵的頭, 伊斯黎亞解釋著。「畢竟我們也不方便用真名行走在外,所以有一兩個化名也不為過吧。」
「原來如此,兩位還真的有很多秘密呢。」雖然早已不對其警戒,不過這不妨礙髭切對這兩人越發感到好奇。
他們到底還有多少未知的秘密呢,真令人想一探究竟。
「活得久了誰還不是如此呢。」扶著淵的肩膀讓他把自己撐起身,伊斯黎亞和黎淵對望一眼,無聲的交流完訊息後又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時間也差不多要中午了,陪我慢慢走到餐廳如何,我這腿還不是很利索啊。」
「那是自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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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的到來自然吸引了不少關注,尤其是短刀們,見來個外貌年紀跟他們差不多的小朋友各個高興極了,小傢伙們湊在一起一下子就打成一片,用過午餐在得到伊斯黎亞的同意後就拉著人成群結隊的到處探索本丸去了。
「本想著是讓淵來給我搭把手的,怎料孩子大了不中留啊。」少了能讓他搭著肩行走的對象,伊斯黎亞只好自立自強的單手扶牆緩步行走,旁邊跟著看上去一臉就沒打算再繼續服務他的黎淵。
對他的發言,黎淵嗤之以鼻。「你最好是叫他來給你當拐杖的。」
「這倒還真的不是。」笑了下。「所以去打完架後心情變好了,能跟你家那孩子好好談談了嗎。」
「誰是我家的,我都還沒同意。」嘴上是這麼說,但伊斯黎亞可沒忽略黎淵並未否定後面那個「好好談談」的選項,可見氣消了不少。
「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要談?」
「等事情解決了之後吧。」
「那可真令人著急,我們都放出這麼多線索了那些人卻還沒找上門來,知覺這麼不敏銳可是不合格的呢。」
「誰讓他們的腦子八成是泡過水了,才會連我們有意為之的引誘都注意不到。」等了這麼多天,明明他們擺的清清楚楚的線索只差沒送到他們面前叫他們趕快上鉤,天曉得都過多久了卻還沒有個動靜,真不知道是他們看破了他們設的局還是真的蠢到沒注意到,但想來後者的成分絕對是站了大多數的。
「也是呢。」
「看來兩位在說很有意思的話題呢。」後面傳來聲音,他們不意外地轉頭,只見三日月宗近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臉上掛著一貫的笑容。「可否詢問一下兩位是在討論什麼?」
「討論這次事件誰該付出最大責任。」說這話時伊斯黎亞的嘴邊依舊噙著笑,但那抹笑意明顯沒有傳達到眼中。「畢竟我們一向不懂什麼是息事寧人。」
「既然敢做他們就要做好被報復的準備,對於侵犯者我們絕不姑息。」跟著露出一抹冰涼的笑,黎淵微微瞇起眼眸。「我們只是在等,等待愚昧的幕後者自投羅網。」
「照您們看,那會是什麼時候。」不禁的,三日月宗近問出口。
「不知道。」意外又不太意外的,他們給出了這樣的回答。「但他們前來時,就是該把命留下的時候。」
「接下來,就等著他們自己提頭來謝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