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本章節 3687 字
更新於: 2025-06-27
玄知門。

「葉宗主真的有在練邪功?」雲逍問。

「是。」其中一名探子回應。

「飛葉宗葫蘆裡到底都賣了什麼藥啊?」劍閣主皺眉道:「先是濫殺無辜練功,後是大義滅親,自導自演嗎?」

大殿一下子陷入了寂靜。

直到沉思已久的文閣主發言才打破:「又或許這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劍閣主:「你的意思是說……趙北辰順手推舟佈下了另一個局?」

文閣主:「目前看來,他受益最大。」

雲逍:「言之有理。」

文閣主:「暫且靜觀其變吧。」

雲逍:「但證據也得找。」

文閣主應聲,而後看向幾個探子:「都聽見了?若無他事便去忙吧。」

探子們稱是,隨後退下。

醫閣主:「唉,人真複雜。」

劍閣主:「嗯,特別麻煩。」

兄弟倆再一嘆。

雲逍、文閣主失笑。

再說片刻,他們就也散了。

劍閣主興起,與弟同行。

聊了一整路,到醫閣時入門未滿三年的弟子全修課差不多結束了,很多新面孔結伴或孤身而出,唯一相同的是,他們手中都有一本厚厚的醫書。

曾經是其中一員的劍閣主感慨了一番。

歲月不饒人啊!

醫閣主亦有此感。

他們入內,卻並未再往裡走。

因為已經沒有外人的場中,一個少年枕在身旁正批改東西的男子腿上。天光灑落,兩人眉眼藏笑,畫面溫柔,時光美好。

醫閣主:「你們閣的小子又來了。」

劍閣主:「你徒兒又把那小子引來了。」

醫閣主:「……」

劍閣主腦海裡忽然想起之前所見,搭配上如今這一幕,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遂問:「你說……柳師侄會不會哪天嫁來劍閣?」

醫閣主:「不可能!」

劍閣主:「呵呵,難說。」

而那邊又沒發現有人在聽牆角的兩人……

「師兄~陪陪我嘛!」劍無聲撒嬌。

「我這不是在陪了嗎?」柳聽雨無奈。

「不一樣的,師兄的心不在無聲這兒。」

「在的,我的心一直都在你那。」

「是嗎?那要一直在喔!」

「好,一直在。」

劍無聲滿意了,腦袋蹭了蹭柳聽雨。

柳聽雨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

醫閣主見了痛心疾首,內心頓時升起了辛辛苦苦種下的水靈靈白菜被豬給拱了的感覺:「傻孩子啊!那臭小子是在挖坑給你啊,你怎麼就上當了呀!」

劍閣主:「嘖嘖嘖,這小子真行。」

「弟啊,你瞧他們未來該誰嫁誰了?」

醫閣主抱臂:「談婚事可以,我家聽雨是下代閣主,所以只能劍無聲嫁來!」

劍閣主挑眉:「也行,反正不虧。」

於是劍無聲和柳聽雨未來的婚事就這麼定下了,是在兩位主人公尚在慢慢培養感情,連互通心意都還沒有的情況下。

醫閣主:「竟然有些期待了。」

劍閣主:「得當他們加快進展才行。」

涓涓細流固然好,但偶爾氾濫似乎也不錯。

兄弟倆心生了一堆小計策。

-

夜。

漆黑之中,一雙流露著算計的眼瞥向石砌窗臺,隨著時間流逝,他目光愈來愈深沉,但不一會兒又轉為柔和。

「青霜……」滿腔苦澀化作面上無奈又甘願的笑,趙北辰緩緩闔上眼睛,腦海裡盡是那個心中念念不忘的倩影。

可惜對方始終神情淡漠,未曾有一笑。

只有那段傷情的對方猶言在耳……

「萬千芳草不及你,吾願以真心相待。」

「但青霜承受不起,望君放過。」

縱使摘星捧月,依舊難得一人心。

眼角不經意地濕潤,他抬手抹了抹,黯然又卑微地輕喃著:「我願為裙下臣,一生供你驅使,只求一次回眸。」

而那一邊,蘭香滿屋,搖曳的燭火明晦不定,映在了葉青霜含有幾分遺憾和哀愁的傾世笑顏上,案上文房四寶俱全,她手執一管紫毫,端坐著繪丹青。披散垂至腰間的女長髮有一縷正好落在畫像上眉目含情的男子青絲間,好似結髮相纏。

她想起了一個畫面。

過去同樣的秋天。

有人以菊花煮酒。

酒醉秋亦醉相依偎的兩人。

少女低頭觀其色、聞其味,任由方才入喉的秋意回香於唇齒間,良久過後,一壺酒盡時恰至微醺。

少年悄悄地輕吻她柔軟的唇。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葉青霜一邊輕吟《上邪》一邊題字於角落,最後一筆結束時竟有淚落下。此情無可訴,只留一紙癡。

「景明,青霜好想你。」

「你究竟在哪?過得可還好?」

她放下筆緩緩走向窗口。

任晚秋的風拂過臉頰。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願將入骨相思寄長月,望君曉妾愁。看似傳天涯,卻在咫尺。

與此同時,另一扇窗口亦有人望天,他靜靜的坐在輪椅上,手裡握著一個在三年來反覆撫摸中變得陳舊破爛的荷包。

上面繡的是鴛鴦,額間相抵,很是幸福。

「青兒,他待你可好?」夜寂靜,無人應。岳景明嘆息,轉動輪椅到床頭,小心翼翼的把荷包放入木盒中,並拿起旁邊自己親手雕刻的紫藤花注視。

一串串深紫色的花與綠蔓彼此相襯,將其中飽含的依依思念與執著的愛顯得格外清晰。這是葉青霜最喜愛的花,連帶著他也漸漸迷上它的美。

岳景明微微闔眼,語氣堅定不疑:「我會一直等,等與你再相見的那一天。」只希望那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漫漫長夜,三人各懷情思,故難眠。

燈燃至天明。

趙北辰於池畔餵魚。

魚爭食,水波濤。

「趙使,那些探子回來了。」親信稟報。

「嗯。」趙北辰視線未移:「盯著,」

親信:「還有……三掌使也回來了。」

趙北辰:「觀察幾日,有異動立刻來報。」

親信稱是。

趙北辰:「退下吧。」

他忽然一掌拍向水面,數條魚騰空,手迅速一擒,抓得一魚,是方才飼料吃最多的那隻,牠拚命掙扎,卻無用而被扔進桶中。

趙北辰把桶拎至廚房,與廚娘說:「午膳加條魚。」葉青霜喜歡吃魚,尤其是眼前這位廚娘煮的,他一直記得。

廚娘:「趙使對二掌使真好。」

趙北辰:「是嗎?可我覺得還不夠。」

廚娘:「或許是旁觀者清吧。」

可是……旁觀者又怎知當局者的心思?

趙北辰笑了笑,笑的背後是酸澀。

愛人註定比被愛痛苦,但又無可奈何。

趙北辰離去。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到了一扇門前。裡面傳來陣陣笑語聲,是已不再他面前會有的。

趙北辰躲到窗邊偷瞧,眼神癡迷。

「如此說來,倒是老天也想促合你們。」葉青霜笑道:「摔入懷裡啊,滋味如何呀?」她們在聊的是,葉琉霜在馬車上撲到洛飛塵身上的事。

葉琉霜嬌嗔:「姊!」

葉青霜:「以後可得帶來給我瞧瞧。」

葉琉霜:「自然!」

葉青霜:「我會連同大哥那份一起幫你掌掌眼的。」

葉琉霜:「可別把人嚇走了!」

葉青霜:「呦,八字還沒一撇就著急護上了?嘖嘖嘖,看不出來啊小妹,放心吧,姊有分寸的。」

葉琉霜:「可是……那天何時才會來?」

葉青霜:「我亦不知,他……變太多了。」

這個「他」是誰?葉琉霜知道,屋外的趙北辰更知,因為「他」就是他,他、葉青霜、岳景明是小時候關係最要好的三人,那個時候沒有算計,大家都好好的。

直到後來,趙北辰看岳景明都喜歡上了葉青霜,而她心悅後者,他們之間的感情平衡徹底崩毀,趙、岳兩人反目成仇。

再後來趙北辰贏了,也成功逼葉青霜嫁他。

「真希望一切都結束。」

趙北辰心頭彷彿被狠狠一撞,他垂眸,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最後只餘一句話:「困你三年了,我想賭一把。」

贏,飛葉宗取代玄知門。

輸,他死,死了就只能放手,放過所有人。

反正不管怎麼樣,葉青霜都是受益人。

他捨不得她虧。

趙北辰悄然離開去安排了。

-

龍策山。

「那我們便告辭了。」雲瀲、林長空抱拳。

「後會有期。」夜步虛道。

「以後常來作客。」夜霆君笑。

雲瀲與林長空轉身而去。

他們都沒發現,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陳顥楠正戀戀不捨地目送著林長空。情初生,轉眼卻要離別,下次再見不知是何時了。

「人都走遠了!」洛飛塵拍上他的肩。

陳顥楠嚇一跳:「你怎麼沒走?」

洛飛塵:「……這就趕我了?」

陳顥楠:「咳,哪裡話啊,這是關心。」

「呵呵。」洛飛塵:「我晚點。」

陳顥楠:「接下來你有何安排?」

洛飛塵:「回家一趟,然後找人。」

陳顥楠:「是那位葉姑娘吧?」

洛飛塵:「嗯,追媳婦不能只靠老天,我自己也得加把勁,喔對,你也是。」

陳顥楠:「行,這話我記下了。」

洛飛塵:「孺子可教也。」

彼時兩人皆不知,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場極大的變數,徹底打亂了他們心中的計劃,或許有悲、有痛,但也會有喜、有樂。

福禍從來相依。

一段時日之後,北風起。

暗無天日的水牢裡,有幾個血肉模糊的人昏迷在鹽水中,水是熱的,因此傷勢非但不會恢復,甚至還會更嚴重。

趙北辰抬手,獄卒把人領出來。

一桶桶冷水澆下去,幾人虛弱張眼。

趙北辰坐在椅子上翹著腿,神情慵懶、漫不經心:「考慮的如何了?」

「呸!你這惡賊!休想我等陷害師門!」這些人都是玄知門文閣派來的探子,此時皆已狼狽得不顧形象了,但信念猶在:「劍者,寧折不彎!」

趙北辰失笑:「那軟劍還教世人適時地彎一彎,反而是能保障自己性命的一招呢。」

探子們安靜了。

其中一人眼神遊移。

有了軟劍的理由可以說服良心,下一步便能執行了。趙北辰勾唇扔一把匕首到他們面前:「只能活一個,為我做事則貴客待遇,反之……比這還要更痛苦的手段我不缺。」

他走了,在門口交代獄卒:「別讓他們都死了。」免得一個兩個全自盡,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是!」獄卒應。

人心永遠是最經不起考驗的,故趙北辰之計奏效,最後那一名活著的探子選擇了俯首稱臣,為了不再受苦,去陷害教養自己十多年的師門。

趙北辰拍了拍他的肩,而後休書幾封給各大門派,當然,其中自然沒有將要被討伐的玄知門。

「他們……真的會出手?」探子問。

「會,無論是正派還是反派,裡面都一定會有敵不過私心的人,差的只是一個由頭。」趙北辰道:「放心,今後你不再是玄知門弟子,只是我飛葉宗的貴客宋蘋末。」

宋蘋末一禮:「謝過趙使。」

趙北辰擺手:「你先下去養傷吧。」

宋蘋末稱是。

「青霜,我們的賭注開始了。」


===【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