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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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6-25
第十二章 返家

「根據巴門市地方法院給出的資料,財政損失的責任應當算在艾東•歐文身上,這點該怎麼處理……」
那是場非常無聊的會議。議會官員們的口中不斷蹦出陌生的字眼,或是乏味的陳述。就算有艾東認得的名詞,也全是在公民課聽到的。艾東厭世地趴在桌上,期望時間能過得快一點。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艾東看著牆上的時鐘,小聲地數著秒數。
「我反對!」
突然,有名官員大聲地抗議。艾東饒有興致地抬頭,想看熱鬧。
「這可是由議會發出去的簽證!要是收回,洛爾的行政法院就會利用房地產法追究議會的責任。到時候……」
艾東對這段發言一點興趣都沒有。艾東回到了厭世的模樣,安靜地趴回桌上,連秒數都懶得數了。
艾因罕見地停留在桌面上。就在艾東一旁。艾因用雙翼當作支撐,將自己左右來回滾動。看得出來,艾因也很無聊。艾東為上次艾因威脅官員的事找到了更多理由。
他也不想開會吧。
艾東又開始小聲地數起了秒數。
「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二一……二二……二三……二四……二五……二六……二七……二八……二九……」
「妳別數了。好吵。」
艾因死氣沉沉地抗議道。
「我都要數到三十了欸。」
「干我屁事。」
「既然不干你的事,為什麼要打斷我?」
「妳他媽是來打嘴砲的嗎?」
「你能不能別罵髒話了?」
「不要。」
艾東小聲且長長地嘆了口氣。艾東感覺自己在這張鐵桌上不斷融化,即將與鐵桌融為一體。
加斯頓:
「艾東,請問妳聽得到嗎?」
「是!」
艾東興奮地抬起頭。加斯頓露出驚訝的神情。
加斯頓:
「妳、妳的臉!」
艾東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右臉頰的皮膚被拉長似的多了一塊,艾東的手臂也多出一片長長的皮。艾東有些驚慌。
艾因突然打起精神,像是發現有事做地朝艾東說道:
「冷靜點,又不是第一次遇到奇怪的事情。想像妳的皮膚是正常的樣子,然後試著把多出來的肉塞回去。」
艾東照做。皮膚果然回歸正常。隨後,加斯頓說道:
「既然妳沒事了,就請回答問題。」
「欸?」
艾東開始慌張,她完全沒聽到問題是什麼。
「我們不答應。家都修好了,幹嘛去住社會住宅?」
艾因大聲答道。
艾東小聲問道:
「你怎麼知道他們在問什麼?」
艾因不屑地回道:
「妳以為我剛剛在幹嘛?」
「……所以他們在問什麼?」
「……我很想扁死妳。」
「……他們在說你想扁死我?還是你單純想扁死我?」
「我想扁死妳!妳這……」
艾因安靜一會,冷靜下來後說道:
「艾東。」
「怎、怎麼了?」
「我們的——妳的家修好了。」
「……欸?」

凌晨五點,在原先被破壞的家內,艾東站在玄關,提著兩個行李箱,看著完好的家。餐桌、玻璃電視和走廊尾的櫃子因損壞而被撤下,其餘的一切完好無損。天花板的大洞被填補,走廊尾的大洞也是,牆壁和地板原先的碎裂皆被修復。艾東看著被修好的家,彷彿托菲與怪物的激戰不曾發生。
艾東放下行李箱,不顧身後的伊萊莎和艾因,直接衝進自己的臥室,打開電燈。臥室煥然一新,儘管格局與配備依然一樣,卻能感受到全新的油漆味和裝潢味。
艾東露出笑容。
也許回到原點不全是壞事。
「妳是不是在想「也許回到原點不全是壞事」之類的東西?」
艾東嚇了一跳。是艾因在艾東身後問話。
艾東轉身看著艾因,心中冒出疑問。
他是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的?
「我就是知道妳在想什麼。」
他怎麼知道的?讀心術?還是因為我們大腦是共享的?
「我說過了,我就是妳——」
艾因頓了一下,改口道:
「妳的表情太明顯了,想法全寫在臉上。」
說罷,玄關的6個行李箱自動推移著,移向客廳中央。行李箱們整齊地躺倒在地,打開拉鏈,行李自動從行李箱中飛出。衣物、書籍、日用品,行李們自動飛往該去的地方。家裡各處的門也自動打開,讓行李們飛進。
伊萊莎小心翼翼地從玄關走來,行李自動繞開她。伊萊莎對這一幕嘖嘖稱奇。
「好厲害……艾因、這些都是你做的?」
「對。」
「你怎麼知道行李該放哪裡?」
「……我猜的。」
艾東不解。艾東看著行李飛進她的房間,擺放位置和之前一模一樣。艾東問道:
「這些……你是怎麼做到的?」
一隻牙刷飛到艾東面前。
艾因:
「仔細看。」
艾東端詳著眼前飄浮的牙刷,發現其表面覆蓋著一層零散的微小黑點。
艾因:
「把量子機器人覆蓋到物體的表面。只要間隔不要太大,就可以憑空控物,間隔夠大還可以讓人看不出來異狀,就像我在議會總部撂倒那些守衛時一樣;除非仔細看,不然根本看不出來有東西。」
艾東吞了口口水,問道:
「東、東西還可以用吧?」
艾因:
「放心,量子機器人比妳腦殼裡還乾淨!」
「我腦殼裡怎麼會乾……淨……」
艾東明白了意思。
「你說我沒腦?!」
伊萊莎打斷了兩人,問道:
「艾因、量子機器人是什麼?」
艾因:
「我唯獨不想跟妳這個臭老人解釋。」
「蛤?!」
艾因同時和兩人吵了起來。艾因不費力地舌戰群儒,同時擺放行李。艾因身後有七千多份意識當他的靠山,雖然他只能發揮不到萬分之一的能力。艾因看著兩人生氣,又看著兩人生氣地離去。與此同時,行李擺放完畢。艾因巡視著完整的家,走廊頭是廁所,廚房後是陽台,艾東的臥室對面是伊萊莎的臥室。一種莫名的幸福感湧上艾因的心頭。
也許回到原點不全是壞事?雖然對我而言,這也算不上原點。
艾因心想。
艾因飛進艾東房間。艾東無力地趴在床上,剛才的爭吵用掉她全部的力氣。
艾因:
「快睡吧。抽了那麼多血,可得好好休息。」
艾東模糊地問道:
「妳不是說我要多少血都變得出來嗎……?」
「妳聽不出來剛才的只是客套話嗎?」
說罷,艾東沒有回應。艾因能聽到艾東平緩的呼吸聲。
這不就睡著了嗎?
艾因關上電燈,關上房門,留艾東在臥室內睡覺。伊萊莎的臥室內。伊萊莎正在和誰通話著。
「玉婷,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可是安澤現在真的很難受!不能再請艾東想想辦法嗎?!」
艾因路過走廊,並沒有聽到內容。這段對話是靠無線電信號解讀出來的。艾因飛過廚房,飛進陽台,飛出窗戶。艾因在空中搖了搖身體,隨後以時速200公里,如同棒球般飛出。
在夜色中,艾因在空中不斷衝刺。狂風擦過艾因的翅膀,呼嘯而過。艾因所經的空間產生強大的吸力,讓附近的鳥兒失控旋轉並墜落——它們還是有成功飛起來。艾因的目的地很明確——明世醫院。
在安澤的病房內,安澤痛苦地呻吟著,不斷冒出冷汗。黃玉婷在一旁安撫安澤。安澤兩側的病人以怪異的眼光看著他。突然,艾因出現在病房窗戶外,隨著而來的還有一陣強風。黃玉婷和其他兩位病人都注意到了艾因。艾因貼在窗戶上,顏色不斷變深,他將身體擴散成一張黑色大餅,覆蓋整片玻璃。艾因的身體開始消失,病房內卻颳起大量的黑色粉塵。黑色粉塵主動朝安澤附近聚集,快速聚集成白色的艾因。
艾因體內浮出好幾支黑色針筒,裡面裝著艾東的血液。大多數針筒整齊地落在安澤的床頭櫃,另外一支打在安澤的手臂上。待血液注射完畢,安澤的冷汗停了,也不再叫喊。安澤逐漸緩過來,坐起身。
「安澤,你還好嗎?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了、媽……嘶、痛!」
安澤的手上還插著針筒。針筒自動拔出,安澤的手臂皮膚也自動癒合。見罷,艾因打算直接離去。
「等一下!」
安澤喊道。
「小屁孩,如果還有不舒服就打那些針,沒針了就去找艾東。」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艾東」愣住了。「艾東」慢慢轉過身,看向疑惑的安澤。
「……你叫什麼名字?」
「安澤、我叫安澤。」
「艾東」側著身,沉思著。
「很高興認識你、安澤。」
隨後,艾因用來時的方法離去。

那是什麼東西?就是那東西救了我?
安澤心想。
「安澤,我得先回家了,有事再叫我!」
「好。」
黃玉婷走出病房,連帶著兩名病人的視線一起。
「同學,剛剛那是你的機器人嗎?多少錢買的啊?」
安澤一旁的大叔病人問道。
「那不是我的。是我……總之不是我的!」
嘶……艾東到底是我的誰?
安澤心煩意亂。
原本在被艾東甩了之後想說還有郁代,結果連郁代都不要我了!從我住院之後就沒有一次來看過我!傳簡訊她也不回!我在這裡這麼痛苦地過活還沒有人關心我?!我到底做錯什麼了——啊不對郁代不來看我好像是我的錯——但我也不該落得沒人關心的下場吧——啊不對好像還是有人來看過我,是說綾現在在幹嘛?
在白色的病棟走廊上,安澤拖著點滴架前往綾所在的病房。在綾的病房外,安澤剛打開病房門便聽到綾與某人的交談聲。
「小綾啊,音樂是深植在靈魂裡的,是上帝賦予我們的。妳永遠不會失去音樂。」
「但是、我的手……」
「妳的手,醫生和護士們會想辦法的。爸爸也會。上帝很愛妳,祂賦予妳天賦,也會讓妳的手好起來的。」
「上帝……」
安澤打開門,迎面便是綾。綾憂心忡忡地坐在病床邊。綾的對面是坐在椅子上的綾的父親,是個高壯中年男性。綾的父親臉型方正,皮膚黝黑,綁著雷鬼辮,他穿著褐色外套、白色褲子。綾的父親因注意到安澤而轉身,安澤此時才發現綾的大腿上放著她的小號。
「是安澤啊!你是來看綾的嗎?」
綾的父親用帶些沙啞的聲音說道。
「是啊!想說來陪她聊聊天。」
「這樣啊。那你的身體還好嗎?聽綾說你好像蠻不舒服的?」
「好很多了,謝謝關心。」
「那就好!綾,我先回家了,等下還得回店裡一趟呢!」
「好。拜拜。」
「嗯,拜拜!」
綾的父親走向病房門,身軀之寬大讓安澤必需繞到門外。安澤看著綾的父親遠去,再度進入病房。綾多了幾分憂愁。
「妳就這麼不想看到我?」
「不是啦。只是……」
「我開玩笑的!」
病房門被關上了。
「我剛剛看到妳說的大眼球了,它還送了奇怪的針筒過來。」
「是嘛……」
「妳的手……還好嗎?」
「差點死掉兩次的人沒資格關心別人。」
「我差點死掉的次數多到數不完,妳跟艾東打一架就會懂了。」
病房內陷入沉默。綾率先開口。
「……艾東、和我們還在同一個世界嗎?」
「……這什麼問題?」
「你回就是了。」
「……當然啊,她和我們還在同一個世界,也和我們一樣,都只是普通高中生。」
「普通……她做了那麼多事,還算普通嗎?」
「普通跟艾東的經歷沒有關係,而是取決於她的性格。艾東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變化。」
「你怎麼知道?你和她的相處時間越來越少,昨天她來的時間還沒超過一分鐘。」
「這……我相信她沒變!」
「就因為妳喜歡她?」
「才不是……好啦,確實有一點——不,應該說滿多點……」
「……好像只有我,還是很平凡呢。」
「平凡很好啊。變特別要付出的代價很大欸!好好腳踏實地過活,發覺生活中微小的美好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做後宮夢的人居然會說這種話……」
「我只是有時候不正經,平常還是很可靠的好嗎?!」

在某棟大樓的正上方,艾因徐徐地飄浮著。這裡是艾東家的樓頂,沒什麼風。艾因在樓頂接收著無線信號,為的就是不被干擾。
「這裡是和平廣場的修復現場——」
「接著把魷魚下鍋煎煮——」
「犯人正在一百三十二街上飆車——」
艾因接收著各式各樣的畫面和聲音,但大多數都不是他想要的。
「各位觀眾請看……這是和平廣場的第一線影像……!可以看到退魔刑警們不斷和怪物交戰……」
影片中,鏡頭架設在和平廣場的某棟高樓內,黑色的怪物遍佈窗外。柊在鏡頭後,透過掩體拍攝著廣場上的一切,他本人則在一旁解說。
「柊這死小子,為了出名命都不要了……結果還真被他賺到一筆。」
「巨獸在吸收怪物……它復活了退魔刑警們!它在變小……是、是艾東!是未成年退魔刑警!」
艾因可以看到人們大量的留言,其中不乏有「神選之人」「救世主」「神獸」等字眼。
艾因感嘆著網民的腦補能力之強。
這點破事他們也能吹?怕不是太無聊。
艾因看不慣網路上的一切。相較之下,艾東很是習慣。
艾東側躺在床,滑著手機。此時是早上6點,艾東突然醒來,不知道要做什麼。艾東看著網路上的種種,尤其是對她的評論。
「她身材真好!胸部蠻有料!」
「這還算小!我看過更大的!」
某個留言區寫道。艾東不由得一陣噁心。艾東想起自己在影片中的全裸鏡頭,感到強烈的反胃。艾東現在就想要找上柊去刪除影片,可她根本不知道上哪裡找他。艾東在資訊欄尋找著蛛絲馬跡。失望的是,柊沒有透漏任何個人資訊,連臉都沒露過。
「我是艾東,能請你刪掉影片嗎?」
艾東在留言區打著字,又在打好後立刻刪掉。艾東沒有勇氣發出。為了轉移注意,艾東開始瀏覽柊過往的藝術影片。藝術影片的觀看數遠超之前,來到了10萬多。底下的留言都在稱讚著柊的能力。
「我希望我的每一部作品都能讓我自己和當事人滿意。」
艾東想起柊的發言,勇氣增加了不少。
既然我不滿意,他應該會刪掉吧?好!睡醒就去問李潯柊在哪裡!
艾東關掉手機,翻身回正面。
「乙醚、乙醚、乙醚……」
艾東自言自語著,聲音不斷變得迷糊;最終,艾東睡著了。艾東沒注意到門邊的伊萊莎。伊萊莎開了一道小小的門縫,從中窺視艾東。伊萊莎關上門,目光回到手上的手機。
「請幫我謝謝妳們家的艾東,真的很謝謝妳們!」
黃玉婷的訊息很是刺眼,因為伊萊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幾天,伊萊莎一直被蒙在鼓裡。伊萊莎詢問李潯,只得到一句「不知道」;詢問芙蕾雅,只得到一句「無可奉告」;詢問艾東,馬上就被艾因懟一句「臭老人」。伊萊莎的怒氣快達到頂峰了,哪怕是先前的吵架也無法發洩她的怒氣。
伊萊莎想喝酒,現在就想。伊萊莎拿著錢包,直接出門買酒。在摸到家門門把時,伊萊莎停滯了。伊萊莎將頭靠在門上,內心不斷掙扎。
「伊萊莎,不可以。妳不能這樣做……」
伊萊莎很氣,非常地氣。伊萊莎也很痛苦,心中的哭聲無人聆聽,苦水找不到人哭訴。伊萊莎想死,現在就想,只是她說不出來。
「臭老人,妳在幹嘛?」
艾因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一旁,看著毫無動靜的伊萊莎。
「不干你的事。」
「妳想出門買酒?」
伊萊莎緩緩轉向艾因,眼神中充斥著不甘。
「我該怎麼過我的人生是我的事。」
「但妳的行為不是這樣說的。」
「妳又懂什麼了?」
「我知道妳做過什麼,也知道妳在想什麼。」
「然後呢?」
「……老子不想要妳拿情緒當作自己軟弱的藉口。」
「那就幫我啊!讓我不要這麼軟弱!」
伊萊莎有些崩潰地喊道。艾因冷靜地看著伊萊莎,開始變形。艾因的身體不斷擴張,變成艾東的模樣。
「把妳想說的說出來吧。老子會聽。」
艾因的聲音沒有變。伊萊莎握緊雙拳,很是抗拒。伊萊莎在等艾因開口,但艾因什麼也沒說。艾因默默地等待,等待伊萊莎。伊萊莎呆站在原地,讓時間不斷流逝。隨著時間,伊萊莎心中的某個開關被慢慢打開了。
「我……其實很對不起艾東。」
伊萊莎不甘心地說道:
「我一直都不懂自己哪裡做錯了……一直都不懂……我想要道歉,卻根本不知道怎麼說出口……我怕撐不下去,所以我一直不敢鬆這口氣……」
伊萊莎哭了。
「但是我現在做的事是對的,我知道這點。可是、可是……為什麼所有人都不待見我?我明明很努力了,為什麼還要一個人承受這一切?」
「因為妳就是個混帳。」
伊萊莎的呼吸停止,開始沉思,隨後虛弱地嘆了口氣;她笑了。艾因看了很是不爽。
「妳笑什麼?」
「因為……我從來沒有被艾東這樣說過……謝謝你。」
「老子不想要被妳謝。」
艾因變回大眼球,煩躁地向廚房。
「……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們原本不認識吧?」
「……老子哪裡看起來像在幫妳?」
「你嘴很臭,卻又一直跟著我們,就連安澤的病也是你治的吧?」
「……」
「我們……原本認識嗎?」
「如果我說認識,妳信嗎?」
「……不是很信。」
「我想也是。」
艾因飛走了,向伊萊莎看不見的地方。
「我就是妳女兒,只是不太一樣。」
他是什麼意思呢?
伊萊莎在不解中回到臥室,在一身疲累中睡著。艾因飛回樓頂,繼續接受著信號。
「未成年退魔刑警是怪物!和芙蕾雅•菲尼克斯說得一模一樣——」
柊的聲音被艾因自動過濾;這不是艾因想要的信號。
「@%#$%……貞托,小心點,我也被追查了。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堵死我們的路。」
「別擔心,我們還能再撐一會,只要在——誰說你可以偷聽了?@%$#@%$#$#」
信號另一頭只剩雜訊。
「你媽的!」
艾因花了兩小時才破譯兩人的頻道,貞托只花五秒就偵測到他。艾因對這巨大的差距感到氣餒。
「不過是……從頭再來。」
艾因再度開始破譯。
「不過是從頭再來。」

一小時前的凌晨五點,李潯按時起床;這是他的日常慣例。李潯在病床上醒來,身著警服。李潯位在議會位於爹薩特沙漠的地下基地,躺在醫務室裡。李潯身旁還有三張床,躺著他的三名隊員,三人正在睡覺。李潯快速下床,走出醫護室。走廊上已有一些褐衣軍人,李潯掃視著他們。
沒有奇怪的地方。
李潯心想。李潯跟隨大部份人前往走廊盡頭的電梯。電梯載滿人,在李潯眼前關上。李潯尋找著按鈕,只看到一塊熟悉的玻璃螢幕。李潯不懷好意地轉向身後的隊伍,用眼神示意他們幫忙。隊伍中的人不斷推擠,最終是領頭的人幫忙叫了電梯。李潯靜靜地等待電梯,並觀察著周遭。突然,李潯身後的隊伍裡傳出咕嚕聲。
這群人是去吃早飯的。
等待的時間很枯燥,李潯身後的隊伍傳出一下議論聲,話題似乎圍繞著李潯的身份。李潯不在意,他回憶著昨天早上的情況。昨天早上,李潯在痛苦中起床,全身使不上力,皮膚不斷變黑。李潯在來得及求救前便暈了過去,再醒來就在解剖臺上。電梯到了。李潯和一群人慢慢擠進電梯。有人按了三樓的按鈕。電梯很快抵達目的地。李潯在人群後觀察著人流的走向。李潯看著人群走進一個大房間,便跟隨著他們走到房間門前。李潯在門前等待著人流。等輪到李潯進門時,他看到了芙蕾雅。
一小時前的凌晨五點,芙蕾雅按時起床;這是她的日常慣例。芙蕾雅在臨時的臥室床上醒來,身著長袖便衣。芙蕾雅看了看窗外的風景。晨光微微,淡藍色的光照耀著爹薩特沙漠;儘管很是模糊。這裡是地下基地上方的單人宿舍,被包圍在一片圍牆和鐵絲網中,芙蕾雅起身並伸了懶腰,認命地下床洗漱。芙蕾雅在浴室換上西裝並戴上眼鏡。芙蕾雅站到窗前,窗外是無人的空地和零落的矮小建築。芙蕾雅離開只有一樓的宿舍,前往電梯間。
「芙蕾雅•菲尼克斯、三三九八零七。」
電梯發出提示音。在等待途中,芙蕾雅從口袋拿出基地內特用的手機,檢查著簡訊;沒有任何通知。電梯到了,芙蕾雅進了電梯。電梯裡沒人。
「地下三樓!」
雖然電梯裡有樓層按鈕,芙蕾雅在人少時還是喜歡用喊的。電梯到了地下三樓,許多人聚集在這,其中不乏穿著褐衣的軍人和白袍人士。芙蕾雅走進一間大飯堂,人們陸陸續續走進。芙蕾雅在門旁拿取鐵盤,在廚房窗檯前領取早餐。早餐是大量的粥和青菜配一顆蛋,以在沙漠中能取得的糧食而言,這已經很好了。芙蕾雅在窗檯尾拿了瓶罐裝水,坐到角落的位子上。突然,芙蕾雅意識到自己忘了拿餐具。芙蕾雅走到門旁,只看到鐵盤,沒看到餐具。
不會在門外吧?
芙蕾雅心想,並走出大飯堂。芙蕾雅看到人群湧進,便稍作等待。當芙蕾雅走出門時,她看到了李潯。
兩人相遇了。
「妳怎麼還在這?」
「不然我應該在哪?」
兩人沉默一會。
「你是怎麼上電梯的?」
「妳為什麼留在這裡?」
「先回答我的問題。這有關許可權。」
「有人幫我的。妳又是?」
「有事。」
「發言人能有什麼事?。」
「我什麼都得跟你報備嗎?你在這裡幹嘛?」
「吃飯。」
「不會忍到市區再吃嗎?才四個小時的車程你忍不住?」
「妳為什麼知道我的行程?」
現場一片尷尬。芙蕾雅不願理會,她尋找著餐具,試圖繞過李潯。
「餐具在妳六點鐘方向。」
芙蕾雅朝右手邊看去。餐具正躺在角落的臺子上。
「……我知道。」
芙蕾雅的解釋顯得蒼白。芙蕾雅帶著餐具坐回角落。過了不久,李潯端著早餐出現在芙蕾雅對面。
「你來幹嘛?」
「吃飯。」
「……」
「我來問話。」
「……」
「我來關心妳。」
「……現在才要關心我?」
「那妳為了我而留在這裡又是怎樣?」
「為了你?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
「一個局外人突然就駐紮在這裡。這叫自作多情?」
「你又知道我住在這裡了?」
「……妳的西裝是被燙平的。妳只有住外面才會帶熨斗。」
「……你眼睛明明很利,嘴卻笨得不行。」
「妳也是。明明連餐具都找不到,還要裝作很熟悉這裡。」
曖昧的氣氛嘎然而止。
「芙蕾雅,別這樣。我們早就結束了。事到如今妳還在挽回什麼?」
「挽回?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在挽回?」
兩人面對面,中間有道跨不過的崁。
「妳接下來要去哪?」
「回奈柏。你呢?」
芙蕾雅隱藏著情感,隨便地問道。李潯不知道自己在追尋什麼,是和芙蕾雅相處的片刻?還是一個確定的答案?李潯安靜地吃起早飯;是熟悉的漿糊味。和他母親煮得一樣。
「……我要回家一趟。」
芙蕾雅楞了一下。
「下禮拜五是正曆初一。我家人會在晚上時在巴門市聚餐。」
「……你不是很久沒回去?巴門才剛發生過恐攻,你家人還會去嗎?」
「我爸很堅持過節,而且……他想見我。」
兩人微妙地僵持著。芙蕾雅在等待李潯,等待李潯說出心聲的瞬間,可她知道他不會說。芙蕾雅知道李潯想要答案,他想要一個確定的答案,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給出什麼答案。
「你想去嗎?不想去就別去了吧。」
芙蕾雅很想這樣說,可她也怕李潯心裡沒有底,如同當初。兩人沒有再交談。

「隊長,早安!」
正要出飯堂時,李潯遇到了金尼。金尼身後跟著圖靈和托菲。
李潯:
「你們怎麼上來的?」
圖靈偷偷地向李潯展開右掌。掌面上是一層黑色的膜。
圖靈:
「偷留了一部份奈米球,結果派上用場了。」
李潯: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金尼和托菲身體彆扭,尷尬地移開視線。
圖靈:
「其實隊長你醒來時我們就注意到了。我們跟著人群找到你,發現你和芙蕾雅的氣氛一下好一下糟。我們怕被波及就在這裡等你們吃完飯再進去。」
金尼: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李潯欣慰地笑了。托菲第一次看到李潯笑出來,有點可怕。
李潯:
「好了,進去吃飯吧。六點鐘在醫務室集合。」
托菲:
「是!」
圖靈:
「好的。」
金尼:
「好的、隊長!」
三人進門用餐,李潯出門而過。芙蕾雅在走廊的另一端看著四人。芙蕾雅離開了,連帶落寞的身影一起。

在豪華的私人飛機上,卡爾•文森和蓋比瑞爾•菲尼克斯面對面坐著。藍色的絨毛座椅襯托著兩人的髮色。兩人間,小巧的圓木桌上放著一塊玻璃螢幕。玻璃螢幕如同電腦般顯示著一排資料夾名。蓋比瑞爾點開名為「混種計劃」的資料夾,裡頭只有兩個檔案。一個名叫「艾東•歐文」,另一個名叫「貞托•菲尼克斯」。
蓋比瑞爾再點開貞托的檔案。卡爾拿起螢幕,螢幕的畫面自動翻轉。卡爾點開貞托的大頭照。蓋比瑞爾說道:
「貞托•菲尼克斯。他就是偽裝成妳的人,山本柊是他找來的。我們以為他已經死了,結果是被艾奎里斯吸收。」
「他是個變數嗎?」
「算,但是影響不大。」
「……我不明白,他本該會殺掉艾東的。」
蓋比瑞爾低了頭。
「……他是個好士兵,至少他曾經是。」
「那艾東•歐文呢?」
「艾東•歐文是個不定時炸彈。我們試過限制住她——成功了,她卻還是不受掌控。像是有個更龐大的勢力在下盤更大的棋,而我們只是棋子。」
「比如什麼?」
「……比如一位神明。」
第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