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信號和重逢
本章節 4125 字
更新於: 2025-06-22
交警隊樓梯間煙草的焦糊味還沒散盡，口袋裏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不是猴子打來的，螢幕上閃現「林天美」三個字。許希瑤的影子還沒散去，她的「代言人」又找上門來。
她接起電話。
「是我，林天美。」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平靜，聽不出情緒，「許希瑤讓我聯繫你。現在，方便見一面嗎？」
「許希瑤？」江子琪的心猛地一沉，隨即又被一種荒謬的憤怒取代。那個女人，連面都不肯露了？
「她在哪？為什麼不自己打給我？」
「見面談吧。」林天美報了一個離交警隊很遠、相對僻靜的咖啡館地址。
「儘快。」說完便掛了電話，不容置疑。
江子琪看著熄滅的手機螢幕，胸口堵得發慌。她煩躁地將煙頭摁滅在樓梯扶手的鏽跡上，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走下樓梯。外面雨停了，空氣濕冷粘膩。她叫了一輛的士，癱在後座，閉著眼，任由上海傍晚還算美的光線透過車窗打在臉上。腦子裏一團亂麻，許希瑤懷孕的消息、昨晚的失控、林天美語焉不詳的約見…像無數碎片在攪動。
咖啡館很小，人不多。江子琪推門進去時，林天美已經坐在角落一個靠窗的位置。她一眼就看到了江子琪，眉頭立刻蹙了起來。
「你怎麼這個鬼樣子？」
林天美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清晰的嫌棄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她的目光在江子琪身上掃過——還是昨晚那件皺巴巴、沾著酒漬和不明污漬的白襯衫，蠟黃憔悴的臉色，深陷發青的眼窩，頭髮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宿醉未醒的頹敗氣息。
江子琪拉開椅子坐下，沒理會她的評價，直勾勾地盯著林天美。
「她讓你告訴我什麼？為什麼她不親自見我？她到底怎麼了？」
一連串的問題砸過去，帶著質問和壓抑不住的焦躁。許希瑤的消失，比她的出現更讓她心慌。
林天美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似乎在斟酌詞句。
「她讓你儘早賣掉她給你買的房子和車子，」她放下杯子，目光銳利地看著江子琪，「還有，想辦法把你能動用的現金，轉移到境外。香港，或者其他安全的地方。」
「賣掉房子車子？轉移現金？」
江子琪像聽到了天方夜譚，隨即冷笑一聲。
「讓她親自來跟我說！她把我當什麼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還是她處理贓物的下水道？」
她情緒激動起來，引得旁邊一桌客人側目。
林天美眉頭皺得更緊，壓低聲音。
「她沒法見你。她有她的理由，現在不行。」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也透著一絲無奈。
「至於錢…我不知道她具體從哪裡弄來的那些錢給你買房買車，但總之，這些錢很不安全。」
她頓了頓，似乎在權衡該說多少。
「有很大的可能，是動用了和Eric的婚內財產，或者…別的更麻煩的來源。具體細節跟你一兩句講不清楚，而且，」林天美的眼神變得異常嚴肅，「你知道的越多，對你越沒有好處。現在，立刻，按她說的做，是你唯一的選擇，也是自保。」
「自保？」江子琪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眼神裏充滿了自嘲和絕望，「我還有什麼可自保的？」
畢竟江子琪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是拜她所賜。
林天美看著她這副油鹽不進、自暴自棄的模樣，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江子琪，清醒一點！往好的地方想吧，至少你在這段關係裏還是賺到了。那套房子，那輛車，還有她給你的錢，是多少人一輩子都掙不來的！」
「賺到？」江子琪的眼神更加諷刺，她身體前傾，盯著林天美，「你剛剛不是才說嗎？這些錢很不安全，可能隨時會被收走！說明它們也根本沒真正落到我口袋裏！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她的話語裏充滿了悲涼和對林天美之前「賺到」論的直接反駁。
林天美被她噎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冷靜。她從包裏拿出一張名片，推到江子琪面前。「這是香港一位處理跨境資產很專業的律師，姓陳。你聯繫他，他會告訴你怎麼操作最穩妥。房子和車的出手，現金的轉移路徑，他都有辦法。」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依舊頹坐在椅子上的江子琪，語氣帶著最後通牒的意味。
「別再這副樣子了！這件事，處理這些資產，才是你目前最重要、最緊急的事情！為了你自己，也…算了。」她似乎把後半句咽了回去，「有什麼不懂的，隨時可以問我。但動作要快！」
說完，林天美不再看江子琪，俐落地拿起包，轉身離開了咖啡館，留下江子琪一個人，對著桌上那張印著繁體字的名片發呆。
咖啡館裏輕柔的背景音樂此刻顯得格外刺耳。林天美的話像冰冷的針，一針針紮進她混沌的腦子裏。
賣掉房子車子？那個她剛剛逃離、象徵著屈辱和束縛的華麗囚籠？轉移現金？ 許希瑤給她的那些錢，原來是燙手的山芋，可能沾著婚內財產糾紛甚至更危險的污漬？香港律師？ 自保？危險？
林天美的話語反復迴響，帶著一種不祥的預感和巨大的壓力。許希瑤的避而不見，更讓這一切蒙上了一層陰謀和危險的色彩。
江子琪拿起那張名片，冰涼的卡片邊緣硌著手指。她低頭看著自己髒汙的襯衫袖口，看著玻璃窗上倒映出的那張憔悴不堪、眼窩深陷的臉。
一股強烈的寒意，比宿醉和發燒更甚，從脊椎骨一路爬升上來。之前那些失戀的痛苦、被拋棄的憤怒、人生的虛無感，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原始的、對未知危險的恐懼所取代。
林天美說的對，她現在這副鬼樣子，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攥緊了那張名片，彷彿攥住了一根可能是救命，也可能是更沉重枷鎖的稻草。麻木的眼底，終於有了一絲被危機感逼出來的、冰冷的決絕。
她需要清醒。需要立刻回家。需要弄清楚，許希瑤到底把她捲入了什麼樣的漩渦裏。而處理掉那些「不安全」的資產，似乎成了她眼下唯一能抓住的、也是被迫要走的第一步。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離開了咖啡館。上海的陽光照在身上，卻沒有一絲暖意。歸途的號角尚未吹響，危險的警鐘卻已在她心頭瘋狂敲打。
濱城的海風，似乎暫時變得無比遙遠。
香港陳律師的電話接通了。聽筒裏傳來一個冷靜、專業、港腔很重的男聲：「您好，陳耀宗律師行。」
「您好，陳律師，我是江子琪。」江子琪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但尾音還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江小姐，您好。林女士已經簡單知會過情況。」陳律師的聲音平穩無波，彷彿處理此類燙手山芋是家常便飯，「時間緊迫，我們需要高效溝通。如果您方便的話，可以來一趟香港，我們碰個面。」
香港。
江子琪記得曾經和許希瑤從法國去日本的時候就是在香港轉機，在文化東方酒店住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江子琪就飛往了香港，她沒有住在文化東方，而是挑了一家便宜的、只需幾百塊錢的便捷酒店，她也想藉此機會重新適應自己原先的階級，畢竟許希瑤給的錢或許不會真正的落在自己手裏。
當天下午，江子琪就去陳律師的工作室。
「江小姐，您先告訴我您需要處置的核心資產、價值範圍，以及您希望達成的最終狀態。」，陳律師說。
江子琪深吸一口氣，快速報出，「上海內環一套約1400萬的公寓，一輛落地不到一年的保時捷911，市場價約200萬。以及…我名下幾張銀行卡裏，大概還有1000萬左右的現金。我想最快速度、最大程度安全地變現。」
陳律師身邊的秘書快速敲擊著鍵盤做下記錄。
「明白。江小姐，我必須強調，根據林女士提供的資訊背景，您的情況存在極高的法律風險和潛在追溯可能。因此，常規的、追求最高利潤的交易方式不可取。我們需要採取非常規手段，優先保障速度和資金隔離安全，這意味著您需要接受顯著的折價損失和更高的操作成本。您能接受嗎？」
「只要能安全脫手，我接受。」江子琪沒有絲毫猶豫。林天美的警告讓她徹底清醒，自己絕對不能在這場曠日持久的糾纏中什麼都沒有。
「好。」陳律師語速加快，「那麼，我們分三步走，同步進行，爭分奪秒，我會立刻聯繫上海的合作方，他們有專門處理』急售』資產的管道，買家通常是背景複雜、現金充裕、不問來路的『神秘人士』。價格會被壓得很低，可能只有市價的7成甚至更低，但能保證在48-72小時內完成簽約、過戶、收到全款。你需要立刻準備好房產證、身份證原件，簽署一份全權委託書掃描給我，我的合作方會有人上門取件並帶你去交易中心。交易全程錄音錄影，確保表面合法合規。這輛車是顯眼目標。不能走常規二手車市場，痕跡太明顯。我會安排一家有跨境背景的汽車貿易公司『收購』。他們會和你簽一份『債務抵押轉讓協議』，虛構一筆債務，以遠低於市場價『抵債』收車。車會立刻被運往保稅區，可能直接拆解出口零件，或者套牌後迅速轉手到東南亞。錢會通過貿易公司複雜的跨境流水，最終匯入你指定的境外帳戶，過程需要幾天，且手續費高昂（15%-20%）。你需要立刻把車開到指定地點（我會發你地址），鑰匙交給指定聯繫人，簽協議拿收據。現金是最敏感。絕對不能一次性大額轉賬或取現！我會給你幾個香港離岸公司的帳戶資訊，以及幾個內地『換匯黃牛』的聯繫方式。你需要將現金分成多筆（單筆不超過5萬），通過不同銀行的ATM機無卡存款、或者在不同網點櫃檯小額現金匯款的方式，存入這些指定的內地帳戶。黃牛收到錢後，會通知香港那邊，將等額港幣或美金存入你在香港開立的帳戶。這個過程需要你親自跑，分散進行，避開監控，非常耗費時間和體力，並且匯率損失和黃牛傭金也很高。」
陳律師的語速快得像在宣讀作戰計畫，每一個字都透著緊迫感。而江子琪卻在對面如同機關槍掃射的話語中徹底失了神，她在不該分神的時候想起了幾年前和許希瑤從旺角走到了重慶大廈，不知怎麼又竄到了金魚街，她還記得自己在那裏拍了張照，被老闆用廣東話罵了一頓。
江子琪沒有選擇在那天晚上直接飛回上海，而是在香港多逗留了一天，她憑著記憶在香港的街頭走了一個晚上，找到了曾經和許希瑤一起吃過龜苓膏的小店，居然還開著。最後她又去了金魚街，可那天金魚街封街，因為裡面有劇組正在拍攝。
她在人群中駐足，觀看了很久，想起曾經因為許希瑤的不安而放棄的電影事業，如果不是為了讓她安心，那現在自己是不是也為了參加電影的拍攝滿世界的飛，她也並不是一味把這件事怪在許希瑤身上，畢竟電影市場節節敗退，很多人都面臨失業的風險，許希瑤為她規劃的路是一條更加安穩的選擇。
一聲Action，斯坦尼康攝影師從小巷裏竄出來，不一會兒一個瘦弱的女人也竄了出來，她臉上滿是泥漿，身上的衣服破爛，頭髮是濕的，她瘋狂的跑在金魚街上，陷入了癲狂的境地，斯坦尼康攝影師正努力跟上她的腳步，追蹤她的表演。
「Cut！We got it！」
那女人停下腳步，收回剛剛的瘋狂，切換成平靜的表情。化妝師遞上了水讓她沖洗臉上的污漬。
江子琪這才看清那女人的臉，竟然是好幾年前在坎城見過兩次的劉瑟琳。
她不自覺的喊了一聲，「劉瑟琳！」
聽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劉瑟琳也轉過了頭看向她的方位。
她接起電話。
「是我，林天美。」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平靜，聽不出情緒，「許希瑤讓我聯繫你。現在，方便見一面嗎？」
「許希瑤？」江子琪的心猛地一沉，隨即又被一種荒謬的憤怒取代。那個女人，連面都不肯露了？
「她在哪？為什麼不自己打給我？」
「見面談吧。」林天美報了一個離交警隊很遠、相對僻靜的咖啡館地址。
「儘快。」說完便掛了電話，不容置疑。
江子琪看著熄滅的手機螢幕，胸口堵得發慌。她煩躁地將煙頭摁滅在樓梯扶手的鏽跡上，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走下樓梯。外面雨停了，空氣濕冷粘膩。她叫了一輛的士，癱在後座，閉著眼，任由上海傍晚還算美的光線透過車窗打在臉上。腦子裏一團亂麻，許希瑤懷孕的消息、昨晚的失控、林天美語焉不詳的約見…像無數碎片在攪動。
咖啡館很小，人不多。江子琪推門進去時，林天美已經坐在角落一個靠窗的位置。她一眼就看到了江子琪，眉頭立刻蹙了起來。
「你怎麼這個鬼樣子？」
林天美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清晰的嫌棄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她的目光在江子琪身上掃過——還是昨晚那件皺巴巴、沾著酒漬和不明污漬的白襯衫，蠟黃憔悴的臉色，深陷發青的眼窩，頭髮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宿醉未醒的頹敗氣息。
江子琪拉開椅子坐下，沒理會她的評價，直勾勾地盯著林天美。
「她讓你告訴我什麼？為什麼她不親自見我？她到底怎麼了？」
一連串的問題砸過去，帶著質問和壓抑不住的焦躁。許希瑤的消失，比她的出現更讓她心慌。
林天美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似乎在斟酌詞句。
「她讓你儘早賣掉她給你買的房子和車子，」她放下杯子，目光銳利地看著江子琪，「還有，想辦法把你能動用的現金，轉移到境外。香港，或者其他安全的地方。」
「賣掉房子車子？轉移現金？」
江子琪像聽到了天方夜譚，隨即冷笑一聲。
「讓她親自來跟我說！她把我當什麼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還是她處理贓物的下水道？」
她情緒激動起來，引得旁邊一桌客人側目。
林天美眉頭皺得更緊，壓低聲音。
「她沒法見你。她有她的理由，現在不行。」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也透著一絲無奈。
「至於錢…我不知道她具體從哪裡弄來的那些錢給你買房買車，但總之，這些錢很不安全。」
她頓了頓，似乎在權衡該說多少。
「有很大的可能，是動用了和Eric的婚內財產，或者…別的更麻煩的來源。具體細節跟你一兩句講不清楚，而且，」林天美的眼神變得異常嚴肅，「你知道的越多，對你越沒有好處。現在，立刻，按她說的做，是你唯一的選擇，也是自保。」
「自保？」江子琪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眼神裏充滿了自嘲和絕望，「我還有什麼可自保的？」
畢竟江子琪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是拜她所賜。
林天美看著她這副油鹽不進、自暴自棄的模樣，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江子琪，清醒一點！往好的地方想吧，至少你在這段關係裏還是賺到了。那套房子，那輛車，還有她給你的錢，是多少人一輩子都掙不來的！」
「賺到？」江子琪的眼神更加諷刺，她身體前傾，盯著林天美，「你剛剛不是才說嗎？這些錢很不安全，可能隨時會被收走！說明它們也根本沒真正落到我口袋裏！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她的話語裏充滿了悲涼和對林天美之前「賺到」論的直接反駁。
林天美被她噎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冷靜。她從包裏拿出一張名片，推到江子琪面前。「這是香港一位處理跨境資產很專業的律師，姓陳。你聯繫他，他會告訴你怎麼操作最穩妥。房子和車的出手，現金的轉移路徑，他都有辦法。」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依舊頹坐在椅子上的江子琪，語氣帶著最後通牒的意味。
「別再這副樣子了！這件事，處理這些資產，才是你目前最重要、最緊急的事情！為了你自己，也…算了。」她似乎把後半句咽了回去，「有什麼不懂的，隨時可以問我。但動作要快！」
說完，林天美不再看江子琪，俐落地拿起包，轉身離開了咖啡館，留下江子琪一個人，對著桌上那張印著繁體字的名片發呆。
咖啡館裏輕柔的背景音樂此刻顯得格外刺耳。林天美的話像冰冷的針，一針針紮進她混沌的腦子裏。
賣掉房子車子？那個她剛剛逃離、象徵著屈辱和束縛的華麗囚籠？轉移現金？ 許希瑤給她的那些錢，原來是燙手的山芋，可能沾著婚內財產糾紛甚至更危險的污漬？香港律師？ 自保？危險？
林天美的話語反復迴響，帶著一種不祥的預感和巨大的壓力。許希瑤的避而不見，更讓這一切蒙上了一層陰謀和危險的色彩。
江子琪拿起那張名片，冰涼的卡片邊緣硌著手指。她低頭看著自己髒汙的襯衫袖口，看著玻璃窗上倒映出的那張憔悴不堪、眼窩深陷的臉。
一股強烈的寒意，比宿醉和發燒更甚，從脊椎骨一路爬升上來。之前那些失戀的痛苦、被拋棄的憤怒、人生的虛無感，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原始的、對未知危險的恐懼所取代。
林天美說的對，她現在這副鬼樣子，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攥緊了那張名片，彷彿攥住了一根可能是救命，也可能是更沉重枷鎖的稻草。麻木的眼底，終於有了一絲被危機感逼出來的、冰冷的決絕。
她需要清醒。需要立刻回家。需要弄清楚，許希瑤到底把她捲入了什麼樣的漩渦裏。而處理掉那些「不安全」的資產，似乎成了她眼下唯一能抓住的、也是被迫要走的第一步。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離開了咖啡館。上海的陽光照在身上，卻沒有一絲暖意。歸途的號角尚未吹響，危險的警鐘卻已在她心頭瘋狂敲打。
濱城的海風，似乎暫時變得無比遙遠。
香港陳律師的電話接通了。聽筒裏傳來一個冷靜、專業、港腔很重的男聲：「您好，陳耀宗律師行。」
「您好，陳律師，我是江子琪。」江子琪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但尾音還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江小姐，您好。林女士已經簡單知會過情況。」陳律師的聲音平穩無波，彷彿處理此類燙手山芋是家常便飯，「時間緊迫，我們需要高效溝通。如果您方便的話，可以來一趟香港，我們碰個面。」
香港。
江子琪記得曾經和許希瑤從法國去日本的時候就是在香港轉機，在文化東方酒店住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江子琪就飛往了香港，她沒有住在文化東方，而是挑了一家便宜的、只需幾百塊錢的便捷酒店，她也想藉此機會重新適應自己原先的階級，畢竟許希瑤給的錢或許不會真正的落在自己手裏。
當天下午，江子琪就去陳律師的工作室。
「江小姐，您先告訴我您需要處置的核心資產、價值範圍，以及您希望達成的最終狀態。」，陳律師說。
江子琪深吸一口氣，快速報出，「上海內環一套約1400萬的公寓，一輛落地不到一年的保時捷911，市場價約200萬。以及…我名下幾張銀行卡裏，大概還有1000萬左右的現金。我想最快速度、最大程度安全地變現。」
陳律師身邊的秘書快速敲擊著鍵盤做下記錄。
「明白。江小姐，我必須強調，根據林女士提供的資訊背景，您的情況存在極高的法律風險和潛在追溯可能。因此，常規的、追求最高利潤的交易方式不可取。我們需要採取非常規手段，優先保障速度和資金隔離安全，這意味著您需要接受顯著的折價損失和更高的操作成本。您能接受嗎？」
「只要能安全脫手，我接受。」江子琪沒有絲毫猶豫。林天美的警告讓她徹底清醒，自己絕對不能在這場曠日持久的糾纏中什麼都沒有。
「好。」陳律師語速加快，「那麼，我們分三步走，同步進行，爭分奪秒，我會立刻聯繫上海的合作方，他們有專門處理』急售』資產的管道，買家通常是背景複雜、現金充裕、不問來路的『神秘人士』。價格會被壓得很低，可能只有市價的7成甚至更低，但能保證在48-72小時內完成簽約、過戶、收到全款。你需要立刻準備好房產證、身份證原件，簽署一份全權委託書掃描給我，我的合作方會有人上門取件並帶你去交易中心。交易全程錄音錄影，確保表面合法合規。這輛車是顯眼目標。不能走常規二手車市場，痕跡太明顯。我會安排一家有跨境背景的汽車貿易公司『收購』。他們會和你簽一份『債務抵押轉讓協議』，虛構一筆債務，以遠低於市場價『抵債』收車。車會立刻被運往保稅區，可能直接拆解出口零件，或者套牌後迅速轉手到東南亞。錢會通過貿易公司複雜的跨境流水，最終匯入你指定的境外帳戶，過程需要幾天，且手續費高昂（15%-20%）。你需要立刻把車開到指定地點（我會發你地址），鑰匙交給指定聯繫人，簽協議拿收據。現金是最敏感。絕對不能一次性大額轉賬或取現！我會給你幾個香港離岸公司的帳戶資訊，以及幾個內地『換匯黃牛』的聯繫方式。你需要將現金分成多筆（單筆不超過5萬），通過不同銀行的ATM機無卡存款、或者在不同網點櫃檯小額現金匯款的方式，存入這些指定的內地帳戶。黃牛收到錢後，會通知香港那邊，將等額港幣或美金存入你在香港開立的帳戶。這個過程需要你親自跑，分散進行，避開監控，非常耗費時間和體力，並且匯率損失和黃牛傭金也很高。」
陳律師的語速快得像在宣讀作戰計畫，每一個字都透著緊迫感。而江子琪卻在對面如同機關槍掃射的話語中徹底失了神，她在不該分神的時候想起了幾年前和許希瑤從旺角走到了重慶大廈，不知怎麼又竄到了金魚街，她還記得自己在那裏拍了張照，被老闆用廣東話罵了一頓。
江子琪沒有選擇在那天晚上直接飛回上海，而是在香港多逗留了一天，她憑著記憶在香港的街頭走了一個晚上，找到了曾經和許希瑤一起吃過龜苓膏的小店，居然還開著。最後她又去了金魚街，可那天金魚街封街，因為裡面有劇組正在拍攝。
她在人群中駐足，觀看了很久，想起曾經因為許希瑤的不安而放棄的電影事業，如果不是為了讓她安心，那現在自己是不是也為了參加電影的拍攝滿世界的飛，她也並不是一味把這件事怪在許希瑤身上，畢竟電影市場節節敗退，很多人都面臨失業的風險，許希瑤為她規劃的路是一條更加安穩的選擇。
一聲Action，斯坦尼康攝影師從小巷裏竄出來，不一會兒一個瘦弱的女人也竄了出來，她臉上滿是泥漿，身上的衣服破爛，頭髮是濕的，她瘋狂的跑在金魚街上，陷入了癲狂的境地，斯坦尼康攝影師正努力跟上她的腳步，追蹤她的表演。
「Cut！We got it！」
那女人停下腳步，收回剛剛的瘋狂，切換成平靜的表情。化妝師遞上了水讓她沖洗臉上的污漬。
江子琪這才看清那女人的臉，竟然是好幾年前在坎城見過兩次的劉瑟琳。
她不自覺的喊了一聲，「劉瑟琳！」
聽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劉瑟琳也轉過了頭看向她的方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