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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2920 字
更新於: 2025-06-29
  五人三騎,乘著獅鷲穿越雲層。
  當他們自高空望向港口時,一道出人意料的景象映入眼簾,令霍夫曼也不由自主地露出錯愕之色。
  利維雅坦,竟未能接近港口。
  明明時間上根本不可能。
  原因就是……
  「北方艦隊?為什麼……我不是下令……」霍夫曼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不解與震驚。
  但馬上,他就明白了。
  午後的陽光斜照在海面上,映出一片金藍交織的波光。就在這廣闊無垠的北海上,帝國的北方艦隊正如鋼鐵長城般破浪而來。
  這支艦隊,是帝國軍事體系中最為堅實冷峻的一環,被譽為世上數一數二的海上力量,其威名遠播諸國。
  艦隊船體由稀有的符文橡木與深海黑鋼打造而成,遍布銀色封印與防火咒文。
  艦首高舉著雙頭鷹徽章,每當風起,旗幟獵獵飛舞,雙頭鷹彷彿振翅欲飛,昭示著帝國無遠弗屆的支配。
  旗艦『北斗』位列中央,如同高座上的王者。
  三層船艙設計宛若浮動堡壘,甲板上駐有帝國魔導師團與神官武僧,咒語的光輝時隱時現,構成一道隱形的護盾。艦首配備能投擲火焰與冰矛的魔法弩炮,而水線以下則藏有以鍊金術強化的水下弓箭裝置,潛伏如龍。
  戰士們甲冑精良,神情冷峻,彼此默契如一體。神射手靜待於艦邊,準備在瞬間射出附魔箭矢;海戰鐵騎則守於內部甲艙,可在登艦戰中猛然突擊,宛如海上的風暴之牙。
  北方艦隊不僅是一支軍隊,更是一種象徵,象徵著帝國意志的寒鐵封印與制海霸權。
  當這鋼鐵艦影於午後的陽光中浮現,遠方城邦的哨塔便會悄然響起警鐘,因為他們明白,雙頭鷹一旦展翅,征服與秩序便已降臨。
  而在旗艦『北斗』的最高甲板上,站著那威嚴冷峻的身影,帝國皇帝,巴恩杭特・雷歐・諾斯。
  此刻,艦隊正在對著魔獸利維雅坦猛烈開火。魔導艦、弓弩艦齊發咒術與箭矢,火光與冰霜交織而出,轟然砸落。
  炮火如雷霆,連利維雅坦也無法抬起頭來。
  正是這場壓倒性的彈幕,將牠引離了港口。
  霍夫曼在空中以帝國專屬的手勢發出通報,觀測手識別無誤後,三頭獅鷲得以降落於甲板上。
  剛一落地,他便疾步上前,大聲質問:「陛下!為何調動北方艦隊?這樣的話…『那個人』,在北方要塞會…」
  碰!
  一句話還沒說完,一記重拳已砸在他臉側。
  巴恩杭特毫不猶豫地一拳揮出,沉勁紮實,令人震撼。
  霍夫曼踉蹌一步,但沒有倒下,只是垂下頭,默默受下這拳,未敢辯駁。
  「不論狀況如何,『那個人』……在北方要塞自己要想辦法!」巴恩杭特怒喝,聲音如雷。
  「鐵環港情勢已危在旦夕!你是昏了頭嗎?就算無法擊殺魔獸,也得想辦法引開牠!」
  他語氣如刀刃般銳利:「你可曾想過,若我未率艦隊前來,今日港口會是什麼樣子?」
  「你沒有想過,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人民會白白死去!所有建築都會灰飛煙滅!」
  卡洛夫與潔西卡幾乎同時站出一步。
  「陛下,這件事……我們也難辭其咎。當時情勢未明,我……」卡洛夫低沉地開口,語氣穩重中帶著歉意。
  然而,話才至一半,皇帝那道如刃般的目光便重重掃來,令人不寒而慄。
  卡洛夫頓時噤聲。
  一旁的潔西卡也微微皺眉,卻未再多言,僅以沉默承擔。
  正當皇帝怒火尚未平息之際,一道柔和卻清晰的女聲緩緩響起,宛如春風拂過暴風前的海面:「……陛下,請息怒。」
  Max低頭行禮,聲音輕柔,卻在這緊張的甲板之上,異常清晰。她明明氣息虛弱,語調卻不顫抖。
  「當時情況確實危急。宰相大人立即隨我前往小島上的祠堂,我們重新加固了封印,封印利維雅坦的遠古之力。正因為這道封印,艦隊的魔導與箭矢才得以傷及牠,否則……即便是如此龐大的艦隊,也未必能讓牠後退分毫。」
  她抬起頭,目光如水,卻帶著堅定。
  「若未加封印,強攻只會激怒牠,引來更大災難。以利維雅坦的魔力,一旦發動大範圍魔法,鐵環港恐怕早已化為焦土……」
  皇帝未言,目光銳利如刀,直視著她。那是一雙久經沙場與政壇的目光,冷靜地測量、審視。
  Max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請您不要對霍夫曼生氣,一切都是我的決定。他只是想協助我才跟去的。
  艦隊也是,當下我們都知道,再強的攻擊也對利維雅坦毫無作用,這一點,卡洛夫大師跟潔西卡大師都有用強力法術試過了。」她口氣像是女兒自己擅自出門,向父親道歉。
  空氣凝結片刻,彷彿連甲板的咒語光輝也微微一滯。
  這時,一道低沉但冷靜的聲音加入進來:「陛下,據觀測手所記錄,我們南向不久,利維雅坦確實施展了一次極為強大的咒術。那股魔力波動,即使我們在遠處也感受到震動。」
  阿洛伊斯・雷爾提赫站在一旁,面容如常,眼神銳利如審判者。
  「您的艦隊抵達雖至關重要,但若無封印之助,眼下局勢恐非如此平穩。」他語調毫無情緒波動,只說事實,不作判斷。
  這份冷靜,恰恰替眾人留下一線緩和的空間。
  「霍夫曼,你做得很好。」皇帝忽然說道,語氣不再如先前那般雷霆萬鈞,而是低沉有力。
  他看向仍低頭不語的宰相,聲音放緩了些許:「我是說,那一拳。我是全力以赴的。」他拍了拍霍夫曼的肩膀,力道不輕。
  「是!」霍夫曼仍舊低著頭,聲音如鐵一樣堅實,沒有一絲怨言。
  就在這短短的緩和之際,一陣細微的喘息聲響起。剛剛還強撐著站立、溫聲應對的Max,此刻卻像被抽乾了力氣般,雙膝微彎,身形搖晃。
  巴恩杭特語氣一變,警覺地轉頭「而妳,Max…」幾乎是瞬間跨步上前,一個箭步搶進,差點與也要上前扶住她的凡斯撞在一塊。
  但皇帝更近。
  他伸手攬住 Max,將她虛弱的身軀穩穩抱住。
  那一刻,他的手臂感受到那不尋常的冰冷,她那豐滿的乳房仍覆著那冰晶般的咒痕,其上閃爍著寒光,宛如雪下封印,但在冰層深處,卻透出一絲絲暗紅血痕,如同霜雪下潛藏的裂縫。
  「醫官!」巴恩杭特低吼一聲,聲音中帶著未能隱去的焦急。
  他低頭看著她,那一向溫婉冷靜的學者,此刻神情微蹙,氣若游絲,眼神卻依然執拗地想撐住意識。
  「妳這是……為什麼一開始不說?」他低聲問,語氣中竟夾帶著一絲近乎責備的心疼。
  在他懷中,她低聲地撒嬌說:「您別生霍夫曼的氣了,好嘛……?」她微笑著。然後眼睛又閉上。
  「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巴恩杭特如雄獅般怒吼著。
  然而,在他身上那滾滾殺氣之下,無人敢開口。眾人皆低首沉默,如山雨欲來前的凝滯空氣,冷得令人屏息。
  「陛下,我來告訴您吧。」凡斯終於開口,語氣低沉而急切。
  他的表情極不自然,眉頭緊皺、聲音微顫,彷彿是在壓抑著什麼難以啟齒的情緒。
  「但請先……請您一定要讓醫官替她治療。」
  巴恩杭特沒有回應,僅默默地將Max交給一旁早已等候的軍醫,小心地放下她在擔架上後,自己仍蹲在地上看著她蒼白的臉。
  沒多久,Max被安置在臨時準備好的臥榻旁,一左一右兩張椅子上,凡斯與霍夫曼分別坐著。誰也不讓誰,都認為自己才是最有資格陪在她身邊的那位長輩。
  一時之間,兩人對望,皆沉默無語。
  但凡斯最終還是履行了承諾。
  他深吸一口氣,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陳述給皇帝聽,沒有省略任何細節。
  而在那同一時刻,艦隊的指揮權則暫時由阿洛伊斯・雷爾提赫掌握。他以冷靜精準的手腕調度艦隊,引導魔獸遠離港口,逐步將牠引入包圍網中。
  卡洛夫與潔西卡,在霍夫曼與愛茵的補充說明下,終於掌握了整起事件的全貌。他們眉頭緊鎖,彼此對望,神情沉重。
  至於羅莫,則根本無意停下來參與討論。
  他早已迫不及待,駕著獅鷲衝上天空,盤旋在利維雅坦上方,擔任前線斥候。
若非那頭魔獸潛伏於海之中,他很可能早就揮拳跳下去陪牠打一場了。
  「嗯,原來如此……」皇帝巴恩杭特低聲道,語氣沉穩。
  他靜靜地聽完了凡斯的敘述,眼神不再如先前那般凌厲,而是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這女孩……膽子還真不小。」他半垂著眼,聲音低沉得幾乎像自語。
  「你是想說,跟你一樣嗎?」凡斯輕挑眉,語氣帶著熟悉而隱晦的挑釁。
  皇帝聞言,目光一沉,沒有立刻回話,只是靜靜看著他,彷彿在回應,也彷彿在沉思什麼。
  過了片刻,他開口:「秘書長,你就這麼想……把她帶回星輝學院?」
  凡斯一怔。他早在今晨踏入帝都的那一刻,就在心裡立下誓言,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把Max帶回她曾經熟悉、屬於她的那個地方。
  然而這整整一天的旅程,從災難邊緣一路走來,他見證了Max的堅毅、她的果斷,還有她在危機中展現出的成長。
  那些特質,是星輝學院無法教給她的,也是學院保護得太好,讓她從未面對的現實。
  他沉聲開口:「陛下……你能答應我,好好照顧她嗎?」
  他的語氣低沉卻緊繃,咬著牙,如同男人與男人之間的約定與試探。
  「她從小就在學院長大。我沒有親人,她也一樣。我們就像……親兄妹。」他頓了頓,眼神不再閃躲,迎視著皇帝的目光,將心底那份真誠毫無保留地攤開。
  「如果說這世上有誰對我最重要,那就是她。」
  「我今天前來,本是下定決心的。」凡斯低聲開口,語氣卻像刀劃過夜色般清晰堅決。
  「就算當場與在場所有人動手,甚至要拼上我的命,我也會帶她走。」他頓了頓,語氣忽而放緩,卻更為沉重:「但……她自己說想留下。她主動選擇了留下,她親口告訴我,她想改變自己。」
  他的目光低垂,卻似看穿一切:「我也看得出來……你們這群帝國的人,對她的態度,是那樣有禮、那樣親切。」
  「她才來這裡幾天而已……就已經能跟你的手下打成一片了。在星輝學院,除了我,她甚至沒有能聊天的朋友。」語句在空氣中微微顫動,像一根撐到極限的弦。
  「所以,不論未來我們之間的立場如何轉變,不論聯合王國與帝國會不會有朝一日再對峙……」凡斯驀地重重低下頭,聲音如鐵般堅定,又如懇求般哀切。
  「請你答應我,好好照顧她,好嗎?拜託你。」他的頭久久沒有抬起,身影在燭光與沉默之中,如一座執著的磐石,動也不動。
  「年輕人,把頭抬起來。」皇帝沉穩地說。
  「你沒必要跟我低頭,你的要求並不過份。」他微微頷首,目光如劍般凝視著凡斯:「而且,我希望你也能親自照顧她。如果你真的把她當作妹妹。」他的語氣雖不激昂,卻字字千鈞。
  「我是帝國的皇帝,我不能對任何人有私情、有例外。這,是我的責任。」他直視前方,眼神如冷鐵中淬出的火焰。
  「但是!」他語氣一轉,銳利如刃。
  「我可以只在這裡,對你說一句話。」威嚴如雷霆壓境。「若有任何人,膽敢傷她分毫……」
  他的聲音低如地底怒潮,卻蘊藏著爆發的毀滅力量。
  「那我這個皇帝,不做也罷。」
  「這樣,你能理解嗎?」
  「陛下……您這是……」凡斯皺起眉頭,眉宇間盡是困惑與難以置信。
  巴恩杭特卻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語氣低沉而穩定:「我不能再說得更多了。」
  他停頓了片刻,眼神如暮色深潭,投向床榻上沉睡的Max。
  「等未來,她願意的時候,會親口告訴你……如果,她也視你為兄長的話。」他語氣平靜,卻不容質疑。那是屬於這位帝王的最後底線。
  說完,他緩緩起身,腳步如鐵重擊石階。
  「現在,我請你留在她身邊。」他側過頭,聲音仍不高,卻彷彿能穿透人心。  「我必須去處理魔獸的事。」
  話落,他再無片語,轉身邁開沉穩的步伐,步出房間。
  沒多久,Max輕輕開口:「凡斯……」
  「妳醒了?」凡斯立刻俯身靠近她,語氣裡掩不住關切,「感覺好一點了嗎?」
  「呵呵……像是胸口被開了一個洞呢。」她語氣輕盈地笑了笑。
  「是嗎?還能說笑,表示妳撐得住。」凡斯嘴角微揚,眼中卻仍有一絲不安。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你可以幫我嗎?」Max低聲開口,語氣中帶著懇求。
  「妳儘管說,我什麼時候拒絕過妳?」凡斯柔聲回應。
  「來~」Max抬手對他招招,像隻撒嬌的小貓。
  「嗯?」凡斯一臉困惑,但還是湊了過去。
  Max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近了。
  「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嘛……」她輕笑著,那笑聲虛弱卻動聽,像銀鈴在風中顫抖。
  「喂喂,小心傷口裂開,妳這可是只差幾吋就成致命傷了。」凡斯嘴上責備,語氣裡卻藏不住鬆了一口氣的溫柔。
  「我只是想抱抱你嘛……」Max輕聲說著,然後在他的幫助下重新躺好。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忽然語氣一轉,低聲說:「我有幾件事想拜託你調查……但你要對任何人保密,好嗎?」
  凡斯眼神一凝,點點頭:「嗯,說吧。」
  「不行。」Max搖搖頭,眼神清明地看著他,「你一定要親口答應我。不能對任何人洩密,不管是誰。我才要告訴你。」
  「我答應妳。」凡斯鄭重地說,眼神堅定。
  「嗯,謝謝你。」Max輕聲答道,然後靠近一步,低語:「我要請你幫我調查的是……」
  「妳認真的?」凡斯聽完後皺起眉頭,滿臉困惑。「妳查這些東西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告訴你~嘿嘿。」她頑皮一笑,那笑容甜美又帶點狡黠。「你這麼聰明,等你查出來,自然就會知道了嘛。」
  「唉……好吧。」凡斯無奈地嘆口氣。他總是拿她沒轍。
  「妳需要我幫妳把宿舍裡的東西送過來嗎?」凡斯問。
  「需要。」Max點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問:「凡斯,你願意讓我留下來了嗎?」
  「我說不行的話,妳會打消念頭嗎?」凡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不會。」Max毫不猶豫地回答,但語氣很快軟了下來。「不過……我會很難過。我不想跟你吵架。」
  「唉……現在我大概說什麼都沒用了。」凡斯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悲痛。
  「我只能拜託妳自己多小心,注意安全……妳看,我都弄成這樣了。」
  「凡斯……這不是你的錯,真的。你別這樣子……」Max見狀,忍不住伸出手,想撐起身子靠近他。
  凡斯立刻湊上前,握住她的手,同時阻止她起身,卻沒說一句話。
  「哥……你放心,我會小心的。我也不想死,我現在有目標了。」Max低聲道。
  「目標?跟妳要我調查的事有關嗎?」凡斯問。
  「嘿嘿,那也是秘密喔。」她笑了笑,像個得意的小女孩。
  突然,他們感覺到船開始快速移動起來。
  「凡斯!你快出去看看!」Max焦急地說。
  「可是……」凡斯猶豫了一下。說實話,帝國的事他一點都不在乎,他只想留在這裡陪著她。
  「我沒事了啦,而且我還得靠你幫我把整個過程說給我聽呢!拜託嘛~」她懇求著,眼神閃爍著堅定又倔強的光。
  「唉……好吧。」凡斯終於點頭。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堅持,Max說不定又會硬撐著想起身。
  「但妳要好好休息,不準亂動!」他回頭瞪了她一眼,語氣突然加重,就像是抓到了她的弱點似地說:「不然我就不告訴妳了!我還沒跟妳講異界門的事呢。」
「  好嘛~我會很乖的。」她一邊回答,一邊乖乖躺好,那雙藍色的大眼睛還故意裝作閉上。
  「……」凡斯無言地站著。
  「……」Max。
  幾個心跳之後,她悄悄睜開一隻眼睛偷看他。
  「喂!」凡斯低聲喝了一句。
  「好啦~好啦~」Max連忙閉上眼,嘴上卻還在辯解,「但我真的睡不著嘛……我會乖乖的不亂動,真的啦~」
  「妳乖乖的,我就去幫妳看看。」凡斯笑著說,邁開大步走出船艙。
  強烈的夕陽迎面照來,讓他微微瞇起了眼。他那頭雪白的長髮在海風中不斷飄動。
  在艦首不遠處,龐大的利維雅坦依然矗立,雖然遍體鱗傷。
  「看來被封印之後,實體攻擊和法術攻擊終於有效了。」他面無表情地對眾人說道。
  「凡斯秘書長……是的,看來如此。但問題仍舊存在。」霍夫曼回答。兩人之間的敵意,經歷先前那場冒險後,已大幅淡化。
  「那你們打算怎麼辦?」凡斯再度開口。
  「阿洛伊斯……帝國審判長,同時也是帝國陸軍統帥的阿洛伊斯.雷爾提赫,他認為,只要以艦隊慢慢包圍牠,不斷縮小包圍網並持續攻擊,牠遲早會死去……」霍夫曼語氣中帶著一絲遲疑。
  「嗯……保守而有效的策略。或許可行。」凡斯頷首,「但你們沒有那麼多閒功夫,對吧?」
  「沒錯……一開始不調動北方艦隊,是有其理由的。但如今木已成舟,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快完成任務,再調回去。」霍夫曼回應道。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所有艦隊全面突擊,用白刃戰?」凡斯語氣平淡地說道。
  「………」霍夫曼一時語塞,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因為凡斯不僅猜中了艦隊即將採取的行動,連下令者是皇帝本人都猜得分毫不差。
  凡斯察覺到他的反應,語氣變得柔和:「我對你們的皇帝也略有研究,多少能揣測他的思路。更何況,他是帝國十二柱之一,武鬥派的風格不難猜。」
  說完這句話,他自己都微微一愣,他竟能和帝國的人這樣平靜地交談了。
  Max帶來的改變,早已不只在她身上,而是擴散到每一個與她同行的人。
  也許……如果維利安此刻再見到霍夫曼,也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吧。
  「不愧是秘書長……全讓你說中了。」霍夫曼坦率地承認。
  「但問題在於,這裡是海,不是陸地。白刃戰在這種環境下,難度高得多。」凡斯冷靜指出。
  「沒錯……我們至今還沒想到真正可行的戰術。陛下的意思是,艦隊先逼近,再派出足夠數量的登陸小艇……」
  「理論上可行,但傷亡勢必慘重。」凡斯冷靜分析,「現在利維雅坦雖然已失去雷雲與法術,但牠龐大的身軀、那張巨口,以及尾巴的攻擊力仍十分驚人。尾掃之下,連大型艦艇也可能被撕裂。」
  「我們知道……但已經沒時間了。北方艦隊急需回防,而且天也快黑了。雖然我們有魔法照明,但只要牠潛入水中,我們幾乎拿牠沒辦法。」
  「嗯……這場仗,必須在這裡結束,也必須迅速解決。」凡斯點頭,語氣沉著地問:「打算派幾個人打白刃?你?羅莫?還是……皇帝本人?」
  「唉……我們勸不了陛下。他的脾氣……你也知道,有多硬。」霍夫曼語氣無奈。
  「算我一份吧。這樣就不必派太多登陸艇了。我認為只要派出精銳部隊就夠了。」凡斯語氣平靜地說。
  「秘書長!你……」霍夫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急切道:「不行!你不是帝國軍人,你是我們的貴賓!剛才你是為了保護Max,我們尚可理解……但現在,這是我們帝國的責任,應由我們自己承擔。不該讓你……」
  「不該讓我這個外人多管閒事,是吧?」凡斯嘴角微微揚起,眼神卻毫無笑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霍夫曼聲音低了些,語氣中多了幾分猶豫與敬意。
  「卡洛夫院長。」凡斯突然開口喚道。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霍夫曼微微一愣,目光略顯錯愕。
  「嗯?什麼事,凡斯秘書長?」卡洛夫雖然也有些意外,但臉上看不出分毫波動。他那高大的身軀穩步走向兩人。
  「你在學院時曾說過,歡迎任何人進入帝國學院研究,對吧?」凡斯語氣平靜地問。
  「確實如此。」卡洛夫點頭。
  「其實我真的有興趣。」凡斯微微一笑,話鋒一轉,接著又喊了聲:「潔西卡大師。」
  「我?你……你叫我嗎?」潔西卡明顯更驚訝,睜大了眼睛。
  「妳也說過,如果我願意的話,可以向帝國投誠,不是嗎?」凡斯語氣輕描淡寫,彷彿只是隨口一提。
  「這……我是這麼說過沒錯……」潔西卡語帶遲疑地答道,說完還下意識地看向霍夫曼,像是在尋求他的反應。
  但霍夫曼一時間還是摸不著頭緒。
  沒想到下一刻,凡斯竟然抬起頭,朝著不遠處高喊:「陛下!」
  皇帝巴恩杭特正與阿洛伊斯低聲商討戰局,聽見突如其來的呼喚,眉頭微皺,隨即放下手中地圖,大步走來。
  「秘書長,有什麼事?」巴恩杭特沉聲問道,目光如劍般銳利。
  「陛下……對不起,秘書長他只是……」霍夫曼急忙想解釋,但話才出口,就被皇帝抬手制止。
  「讓他說。」巴恩杭特低聲說。
  凡斯神色平靜地直視巴恩杭特,語調堅定:「潔西卡大師說,您是一位明君,惜才愛才。」
  說到這裡,他稍作停頓,嘴角帶著一抹幾乎看不出的微笑:「所以,我想在您與眾人面前,推銷一下我自己。」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巴恩杭特眉頭微蹙,低聲反問。
  「就是這個意思。」凡斯平靜地說完,隨即走到船側,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
  「秘書長!!」霍夫曼驚呼出聲。雖說船速不快,但海上跳船本就充滿危險,萬一撞上船體或被卷進船底,後果難料。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見,凡斯穩穩地站在水面之上,彷彿腳下是一塊堅實的陸地,海水連他靴底都未能沾濕分毫。
  他昂首高聲喊道:「陛下,請下令,全軍停船!」
  巴恩杭特沒有絲毫遲疑,轉頭便道:「阿洛伊斯,下令。」
  「陛下!這……」霍夫曼忍不住出聲想阻止。
  但皇帝已舉手示意,聲音低沉而堅定:「無妨,不差這一點時間。」
  在一陣魔法傳令的光芒閃過後,訓練有素的帝國艦隊立刻如同一體般停止前進,巨艦穩穩地穩住了航線與陣型。
  「謝陸下!」凡斯高聲鳴謝,隨即腳下一蹬,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沿著海面衝出,朝著艦隊最前線飛奔而去。
  他的速度快得驚人,踏浪而行,濺起的水花在他身後綻放成一條白線。不遠處,  那頭巨獸,滿身傷痕的利維雅坦仍在怒吼咆哮,一步步逼近,海水彷彿都因牠的震動而翻騰不安。
  此刻,整支帝國艦隊上的士兵與將領們全都瞪大了眼。
  他們滿臉困惑,一方面不明白凡斯究竟想做什麼,另一方面則難以相信他竟然能在海面上奔行如履平地,竟毫無下沉的跡象。
  「原來如此……」卡洛夫低聲道,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隨即,他轉身面向皇帝,沉聲說道:「陛下,請下令白刃戰部隊準備。我們即將與利維雅坦展開接近戰。」
  眾人剛想開口詢問詳情,卻忽然感到一股龐大的魔力湧動而出。
  凡斯的大型魔法已在瞬間完成構築。
  一道藍白色的光芒從他腳下向外擴散,整片海面猛然凍結!寒氣在一瞬間蔓延,彷彿連空氣都結霜了。
  利維雅坦下半身還潛伏於海面之下,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凍結的海水牢牢封鎖。
  牠先是一愣,隨即怒吼,嘶聲震天,整個身軀瘋狂扭動、掙扎。
  但無論牠怎麼掙脫,那冰層絲毫不動,彷彿連海水本身都已被改變了性質。
這頭巨獸,第一次被迫停下了動作,陷入了完全的束縛。
  凡斯高聲向眾人喊道:「請重型船艦不要靠近,以免壓裂冰層!輕型登陸艇則完全沒問題!」
  他指著冰面繼續補充:「冰層夠厚、夠硬,重甲士兵可放心踏上,但,卡洛夫大師,請暫時不要使用您擅長的火系法術。」
  「哼……這年輕人真不簡單。」卡洛夫讚聲道,語中難掩敬意。
  「這……太驚人了。」霍夫曼低聲感嘆,神色震撼。
  話音未落,凡斯已振臂高呼:「各位,那我先上了!」說完,他便如一抹疾影般奔向凍結中的利維雅坦。
  巴恩杭特目送著凡斯的背影,忽然轉頭,下令道:「潔西卡,妳不必上前,但用『那個』,全力支援我!」
  「陛下……可是……」潔西卡猶豫地看著皇帝。
  「這是命令!」巴恩杭特低吼,聲中帶著一絲怒意。
  然後,他挺直身軀,目光如刀,目光環視全場,一聲怒吼:「將士們!讓秘書長看看我們帝國軍的勇氣!別讓他專美於前!」他嗓音雄渾,如獅王咆哮,振奮全軍氣勢!
  「喔喔喔!!!」全軍應聲怒吼,氣勢如雷,震盪海面!
  「阿洛伊斯,艦隊交給你。立刻停止魔導砲,避免誤傷我軍!」巴恩杭特迅速下令:「卡洛夫!光弩砲準備,聽我指令開火!」
  「是!」卡洛夫沉聲回應,旋即轉身奔向武器指揮臺。
  「霍夫曼、愛茵,帶雷爪營吸引牠的注意力,拉開牠的頭部!白刃部隊由我親自指揮!」
  語畢,皇帝自待衛手中接過那柄傳說中的巨劍,利落地扣在背上,鎧甲鳴響如戰鼓。
  他走至船首,一聲高喊:「千夫長以上戰鬥人員隨我出戰!其餘部隊保持距離,用弓弩牽制魔獸,不準擅自接近!」
  說罷,身影一閃,竟自高處躍下!
  潔西卡反應極快,雙手翻飛如舞,優雅中蘊含莫大魔力。
  一股無形氣流迅速凝聚,托起皇帝的身形。他披風翻展,黑金鎧甲閃耀如戰神降世,整個人如破空飛箭,直取魔獸而去!
  利維雅坦盤踞在冰層之上,狂嘯震天,尾鰭如鐮,利爪如刃。
  凡斯身影靈活地穿梭其中,閃躲著牠狂暴的攻擊,同時焦躁地思索:「該死……這傢伙太大了,普通攻擊根本像是在撓癢……傷害累積太慢……怎麼辦才好……」
  就在這時,一聲轟然巨響從傳來!
  巴恩杭特如神祇降臨,重重落在凡斯身旁,黑金鎧甲踏碎冰層,震起一圈裂紋。
「秘書長,我們得先給牠足夠的壓力,把牠逼入疲勞,再由北方艦隊最強主砲『光弩』給牠致命一擊!」
  「光弩?!」凡斯驚訝地看著皇帝,「你是說……那傳說中的大型魔導砲?」
  巴恩杭特嘴角一揚,語氣裡透著自信:「沒錯。那東西威力驚人,但魔力集束需要時間與人力。所以只能一擊斃命。」
  凡斯瞬間明白過來,眼神銳利起來:「那就只有一個地方了!」
  他與皇帝四目相交,彼此都從對方眼裡看到同一個答案。
  「對!」巴恩杭特沉聲回應,「只有那裡能一擊必殺。」
  兩人同時望向那頭撲咬而來的魔獸。
  利維雅坦血盆巨口大張,足以吞下一艘戰艦,口腔內部閃爍著猩紅濕潤的光澤,  數十排如刀山般的尖牙閃著森白寒光,每一顆都與一名成年男子等高!
  這場戰鬥的賭注,就壓在那張吞噬一切的血口之中!
  兩人靈巧地跳開,讓魔獸的大嘴咬了個空。
  怒海之上,冰層延展如戰場,在波濤與寒氣之間強行凝結出的立足之地。
  海蛇利維雅坦的龐大軀體蜿蜒其中,身長如山嶺崩塌,一段蛇軀深嵌冰層,隨著牠的掙動,碎冰不斷崩裂飛濺。
  帝國千夫長以上的將士貼近獸身,不然砍、撮、刺擊著魔獸。
  遠方的弓、弩、標槍也不斷射向牠。
  凡斯立於冰面一隅,冰霧自指尖輕輕浮動,順著他的掌控四散修補冰層。他動作輕柔優雅,然而每一線裂痕、每一處缺口,都在瞬間補齊,海水還未湧上便被封鎖。
  與此同時,他目光不離海蛇的每一次翻騰,每當牠巨尾欲甩向皇帝,他便舉手一引,數道冰刃旋轉升起,牽制蛇身之動。
  「右側第二節肋下,有傷口,牠在護著那裡。」凡斯語音低緩,但傳心術卻清晰地傳入巴恩杭特耳中。
  皇帝未語,只是身形如影,閃電般衝刺。巨劍自冰面擦過,激起一串白霜。他一躍而起,踩在凡斯升起的冰柱上借勢,整個人高懸半空,潔西卡的風系法術在空中推他一把,巨劍隨之直劈而下,正中利維雅坦傷口邊緣。
  鮮血如浪濤噴灑,海蛇利維雅坦劇烈翻身,尾部如海柱掃蕩,狠狠橫擊巴恩杭特所在冰柱,將整片區域震得粉碎。皇帝墜入碎冰之中,潔西卡的法術卻讓他於空中翻身,腳尖踏中一塊尚未沉沒的冰片,旋身躍回地面。
  凡斯左手一引,碎冰於空中再次聚合成台階,讓皇帝安全落下。他自己則始終未曾移步,只抬指一彈,一縷寒氣沿著冰縫竄入海水,迅速封鎖住利維雅坦扭動中的頸部與尾部交界。
  海蛇低吼,整個上半身從海面躍起,鱗甲震動、身軀翻滾。牠張開血盆巨口,向凡斯方向猛然撲下,口中腥臭如腐海。
  凡斯不退,反向前半步。冰脈瞬間於腳下擴散,幾根冰矛由地面躥起,正面撞擊海蛇的上顎與咽喉,將撲擊的角度強行偏轉。他順勢滑步,擦著蛇腹掠過,手指於冰面劃過,留下一道晶藍光痕,那竟是即將引爆的寒氣伏線。
  「牠越來越急躁。」凡斯轉頭,語氣仍然平靜,「你能讓牠再抬頭一次嗎?」
  「要抬幾次都行。」巴恩杭特冷笑一聲,長劍橫舉,劍身仍滴著方才斬落的熱血。
  他猛地衝出,在冰面上踏出一道深痕,直刺利維雅坦暴露的頭部。
  蛇首再次高舉,巨尾橫掃如黑潮。凡斯一招手,冰層前方驟然升起一道厚牆,擋住尾擊的一瞬,冰牆炸裂,他本人卻早已閃至側邊,單手下壓,將剛掀起的水浪瞬間凍結,變為另一道銳刃牆刺入蛇身。
  利維雅坦狂嘯,掙脫束縛,血水與冰塊同時飛濺,牠身軀猛烈扭曲,在海面上留下一道道瘋狂攪動的痕跡。牠尚未倒下,反而進入狂暴狀態,雙眼猩紅,嘶吼聲震得遠方海鳥驚飛。
  但凡斯依舊動作從容,巴恩杭特亦未有一絲退意。一霜一鋼,如同雙輪齒合,在浮冰斷裂間緊密運轉,面對這頭尚未屈服的海上巨獸戰局,才正要開始翻轉。
怒海之上,戰局再起波瀾。
  利維雅坦狂嘯不止,碩大蛇軀盤繞在破碎冰層間,猩紅雙眼死死鎖定正面那兩名令牠受創的敵人,巴恩杭特與凡斯。
  然而,寒氣尚未退去,冰封仍在延展,另一道威脅自天而降。
  呼嘯破空聲由遠而近,一頭翼展寬廣的獅鷲自雲層俯衝而下,牠銳利獅爪破風而鳴,背上騎乘著兩人。
  霍夫曼,身披銀白鎧甲,手中長矛筆直如戟,沉穩地乘於鞍上,猶如天空中的統帥。
愛茵則一手持著她那把巨刀,半站在攻擊手位置上,雙腳只用安全皮帶固定,像個特技演員。但她臉上卻充滿了瘋狂的笑容與殺氣。
  「正下方!」霍夫曼一聲令下,獅鷲急轉俯衝,翅膀飛旋,兩人一鷲做了個360度的特技轉動。
  愛茵自半空猛然俯擊,雙手握刀,劃出一道筆直銀弧,大刀重重斬落利維雅坦背脊鱗甲之上,伴隨金屬裂響與肉身悶響,血花濺起如燃紅之雨。
  海蛇劇痛翻騰,半身從冰層中躍起,將周遭碎冰震得四散飛濺。牠揮動長尾意圖擊落空中敵人,但霍夫曼早已預判牠動作,長矛一擲,筆直貫入牠肩部鱗隙,將牠的攻擊角度硬生生打歪。
  利維雅坦怒嘯,蛇口大張,猛地朝空中噴吐出一股腥臭浪潮般的氣息與水柱。獅鷲於半空翻身避過,霍夫曼再度拉緊韁繩,讓獅鷲盤旋拉高,與凡斯地面冰霜連線,牢牢壓制牠的翻騰空間。
  「牠分神了,巴恩杭特!」凡斯低聲喚道,手指一揮,數十根冰刺自四方竄起,狠狠釘入利維雅坦的尾節與腹側。
  巴恩杭特早已衝出,巨劍如雷霆貫體,從側翼猛力劈砍魔獸下顎與頸項交界之處,血液再次狂湧而出。
  愛茵舔了舔嘴角飛濺的血,咧嘴笑道:「這條魚可還真難抓!」
  「那就陪牠玩到底。」霍夫曼沉聲回應,獅鷲直衝雲霧,再次展開下一輪俯擊。
此刻,空中有翼,地上有鋒,四人如攻城之陣,步步進逼,將這頭掙脫海神束縛的海蛇魔獸逼至極限。
  利維雅坦身負重創,卻未有一絲退意,反而越發狂躁,血液染紅冰面,牠翻身嘶吼,將整個冰原撕裂成崩碎浪濤。
  就在利維雅坦怒吼翻身之際,另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自蛇軀側腹竄上。
  那是一名身穿貼身長袍、膚色黝黑、身形修長卻肌肉緊實的男子。他沒有飛行坐騎,也沒有重甲武器,只有那雙光著的腳與宛如獵豹般的步伐。
  羅莫・喬克。
  他身影輕盈得不合常理,每一次落腳都避開魔獸身上的冰刺與傷口,只踩在牠最難察覺的鱗片邊緣,如走鋼索般輕盈地穿梭於蛇軀上下。
  他嘴角噙著一抹懶洋洋的笑,雙眼卻閃著不安的瘋狂光芒,彷彿整場戰鬥只是他精心設計的遊戲。
  「好大……真想看看妳的腸子長什麼樣子啊……」他低語,語調輕快得令人毛骨悚然。
  利維雅坦忽然感知到身上異樣,猛然一翻,巨尾如鋼鞭猛掃身後。羅莫卻早已在牠動作之前側身一跳,靈巧翻過蛇脊,身體旋轉半圈,左手按住一塊稍有剝落的鱗片,身形借勢一躍而起。
  「找到了~」
  他像舞者般飄然落下,落點正是利維雅坦一處早已佈滿裂痕的舊傷。羅莫雙腿一收,膝蓋如雙鐵錐狠狠砸入那處肉縫,震得整條蛇身劇烈一顫。尚未待牠反應,他又如魚般滑出,轉身半跪,手掌貼地,魔力激盪間,一股渦旋般的壓力直灌入蛇肌深處。
  不是魔法,而是羅莫以拳腳導入的魔力,專門針對厚皮魔物的節點而用。
  「哎呀~有效~」他彈身離開,翻滾著落在另一段蛇軀上,隨即腳尖一挑,撬開另一片脆弱鱗甲,指尖輕按其中,緩緩滲入魔力。
  利維雅坦掀起驚天怒嘯,牠再也無法忽視這如跳蚤般不斷叮咬的存在。牠身軀猛然扭曲,試圖將整條蛇身猛地捲緊,如自我壓縮般將羅莫壓碎。
  但羅莫只是笑了笑,一個後空翻退出包圍圈,落地時宛如絲線般無聲無息。
  他站在冰面邊緣,嘴角沾著一點利維雅坦的血,抬手舔了舔,露出極為愉悅的笑容。
  「再更加取悅我啊!」
  他不曾與其他人協同,亦不需隊友掩護。他是獵人,是舞者,是戰場上最危險的一抹火花,不按牌理、不畏巨獸、不懼死亡。
  羅莫,又一次縱身而起,踏上那正在翻滾的海蛇軀體,準備為他的『遊戲』寫另一章。
  冰層破碎如鏡,浪濤翻湧而起,利維雅坦嘶吼著撲出海面,蛇軀盤繞如山嶽崩塌。牠狂怒至極,口中濃霧般的魔氣與腥臭的熱浪翻湧,整片天空彷彿都在震動。
  「諸位,『光弩』準備好了。」卡洛夫用傳心術通知。
  「也該是時候了!」巴恩杭特望向遠方那艘巨艦,沉聲低語。
  在遠方海面,北方艦隊最強主砲『光弩』的巨大砲身正緩緩升起,如一尊古神般的沉默存在。
  卡洛夫站在甲板中央,紅袍翻飛,白鬚隨風飄起,他雙臂展開,口中誦唸古老的魔導文句,將眾多魔力源束縛進主砲核心,銀光逐漸從砲身匯聚為一縷細如針鋒的光痕,尖銳得彷彿能刺穿天穹。
  「眾將!盡量引誘牠,絕不能讓牠下潛!」巴恩杭特沉聲大喊。「秘書長,盡量讓冰層別斷!」
  「明白!」凡斯雙手猛然張開,十數道寒流從他腳下噴涌而出,將破碎的冰層強行連接成鋼鐵般的冰橋,將利維雅坦下半身牢牢鎖在海面上。凍霜如藤蔓纏繞蛇軀,發出令人牙酸的裂冰聲。
  「再來一次,快點讓牠張嘴!!」霍夫曼從空中疾馳而下,衝向蛇目,誘牠撲擊回應。愛茵在攻擊位不斷用大刀從低空掠過,刀光如月斬入牠柔軟的肉膜,逼出一聲驚天慘嘶。
  羅莫則早已攀附至蛇頷下方,在鱗片間游移如影。他右手貼著利維雅坦的皮膚,一指一節地引爆筋肉節點,使牠肌肉抽搐、血液倒流。臉上仍是那抹近乎狂喜的笑容:「張開嘴吧,寶貝……讓我們看看妳裡面有多漂亮。」
  利維雅坦猛然暴怒,蛇首猛撲前方,血口驟然張開,閃爍著漩渦狀的魔力。牠要吞噬面前的一切!
  就是此刻。
  「現在!!」巴恩杭特一聲怒吼,聲貫整個海域。
  「發射!」卡洛夫雙手落下,咒語斷裂成雷鳴。
  一束閃耀到令整片海天失色的白金光柱,自艦隊方向轟然射出,快得連風都來不及響起。
  那不是光,而是毀滅本身的形象『光弩』,直指利維雅坦張開的血口中央。
下一刻,世界失聲。
  光柱貫穿魔獸喉嚨深處,吞吐間,牠整個頭顱與上半身劇烈扭曲,炙白的火焰自口鼻與眼眶間爆出,瞬間撕裂牠的脊椎與腦幹。
  巨蛇仰天抽搐,身軀猛地一縮,隨即崩解成無數焦灼碎肉與翻騰熱霧。
  轟!
  巨響延遲了數秒才抵達現場,光芒消退後,冰層破碎成無數晶片,利維雅坦的殘軀墜入海中,海浪沸騰,血與煙混作一片赤紅渾濁的海潮。
  皇帝巴恩杭特緩緩放下揮劍的手,眼神依舊冷峻。
  凡斯跪下喘息,雙手仍維持著施法姿態,但嘴角揚起。
  獅鷲自高空盤旋而下,霍夫曼與愛茵平穩落地,彼此點頭確認。
  羅莫則蹲坐在浮冰邊緣,指尖沾著焦肉與血水,若有所思地輕笑:「真是太有趣~」
  海面歸於平靜,天空西方夕陽落下。
  戰鬥,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