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玩弄曼德拉的少女

我帶著魔工匠少女離開聯盟分部，沿熟悉的巡邏路線走進森林。

這條路我走了無數次，但今天身邊多了個同伴，氣氛有些怪怪的。

她穿著深色長袍，寬邊軟帽遮住大半張臉，面具依舊光滑如鏡。

我偷瞄了她幾眼，腦補著面具下的模樣。她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微微側頭，我連忙移開視線，假裝專注於腳下的小路。

走進森林，她開始忙碌起來，沿途收集泥土和植物樣本，偶爾停下拍照記錄。動作熟練又專注，散發出研究者的氣質，雖然剛才表現得隨性，做起事來倒是挺認真。

但調查目標曼德拉一隻也沒現身，這是當然，我已經拜託牠們躲起來，別太顯眼。畢竟她是來調查曼德拉異常的，而我自己就是最大的「異常」本尊！

就這樣走了快半小時，她停下腳步，靠在一棵粗壯的樹上輕輕喘氣，用手抹了抹側臉的汗水。看來她運動不足，體力不太行。

喘了口氣後，她準備繼續調查。

「不用這麼趕，去那邊休息下吧？」我用輕鬆的語氣試探。

「你不用擔心，繼續走吧。」

「其實我還沒吃午飯，有點餓了。休息下順便吃點東西，怎麼樣？」

「……（咕嚕）」她的肚子發出一聲細微的響聲。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按著肚子，看來一聽到吃飯肚子就誠實起來。我帶她到不遠處的休息點。

這是我巡邏時愛坐的大石，表面平整，舒適度我敢保證！我從背包拿出今早買的麵包，想分點給她，她卻搖手拒絕。

她從小包裡掏出一個紙包裝的條狀物，看來是便攜緊急糧食。拆開後，露出淺白與深綠相間的顏色，散發淡淡草香。

這該不會是……

「這是什麼材料？」我小心翼翼地問。

「曼德拉。」她還遞給我一條，示意我試試。

「我對苦味不大感興趣……」我試圖推辭。

「我對味道有信心！入口有淡淡的甘甜青草香，還加了幾款蘿蔔曼德拉，口感像牛油混牛奶般順滑呢！」她強烈推薦，又遞過來一條。

我最終還是沒擋住好奇和誘惑，接過一條，心想回去再偷偷嘗試。

「你為什麼這麼愛曼德拉？」午飯時，我試著聊點什麼，「有沒有人因為這說你是怪人？我沒別的意思，我也挺喜歡牠們，尤其是蘿蔔曼德拉。」

她沉默兩秒，才說：「喜歡曼德拉大概是我的天性吧。還有，牠們好像也挺喜歡你。」

「什麼？」我一呆。

「就像剛見面時說的，你身上有曼德拉的味道，附近應該有不少曼德拉朋友吧。」

「對對，我確實在附近偷偷照顧野生曼德拉。」

……糟糕，嘴快了！

她接著說：「果然，這森林到處是曼德拉的痕跡，但一隻都沒見，太反常了。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回報聯盟呢。」

我表面點頭認同，心裡卻冷汗直流。讓曼德拉全躲起來，反而因為太刻意露餡了！

「那個，我去方便一下，馬上回來，你先歇著。」

「沒事，我在這慢慢等。」

我一溜煙跑遠，躲到一棵樹後變成蘿蔔曼德拉。

「老爺子，在嗎？」我壓低聲量喊。

「在，請問有何吩咐？」老爺子從土裡冒出來，一臉隨時待命的表情。

「麻煩你通知大家適當露個面，模擬個新品種曼德拉群落什麼的，不然她真要起疑了。」

「包在我身上。」老爺子一頭鑽回土裡，我鬆了口氣，變回人形跑回去。

簡單的午飯後，我們繼續調查。

她突然停下腳步，望向一旁地面。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一隻曼德拉正以極不自然的姿勢橫躺在泥土上，像是喊著「快來發現我」！

通常曼德拉會埋在土裡，只露出頭頂葉子，這傢伙的「表演」未免太誇張了！

「居然有喜歡全身曬太陽的曼德拉？魔物生態真是難捉摸。」我故作驚訝。

看來牠們誤會了「適當」的意思。

「……」她像撿枯枝般輕輕撿起那隻曼德拉，仔細觀察。從外觀看，這應該是情報型曼德拉，體型瘦削，跟一般曼德拉差不多。

我現在是人類形態，分辨不了牠們的細微差別，也無法對話，只能暗自祈禱牠們別太搶戲。

突然，她掏出一把小刀，另一手將曼德拉壓在石塊上，準備下手。

「等等！你幹什麼？」我緊張地喊。

她停下動作，回頭看我，語氣像是我反應過度：「就解剖牠分析樣本。」

我望向她手下的曼德拉，牠微微一震，卻突然放鬆，像是準備好犧牲的模樣。

「慢著！這可是新遷入的群落，現在就減少數量不好吧？有沒有不傷害牠們的方法？」

她點點頭，似乎認同。

「其實剪一片葉子就夠記錄魔力波長。這款曼德拉看起來味道不好，沒必要取軀幹試味。」

我鬆了口氣，看向那隻「一看就味道不好」的曼德拉。

「既然不帶軀幹樣本，我想現場用魔導具測量魔力強度。」

她遞給我一本記事本，請我幫忙記錄數據。我接過本子，準備配合。

她取出水晶，貼近曼德拉的身體，緩慢移動到手腳和頭部。水晶在不同部位發出各種顏色，像是給曼德拉「把脈」。她一邊操作，一邊報出部位和讀數。

曼德拉反應誇張，一會兒伸直手腳全身僵硬，一會兒拱腰彎腰，最後微微抖動後癱軟下來。看來對魔力敏感的曼德拉，對這「把脈」不太適應。

將曼德拉放回地上時，牠像喘氣般攤著一動不動。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我低聲對曼德拉說，雖然牠應該聽不懂。

繼續前行，沒走幾步，三隻近戰型曼德拉蹦蹦跳跳出現，體型比剛才的粗壯數倍。領頭那隻還故意舉起根莖手臂，在我們面前興奮彈跳，像在炫耀肌肉。

我暗自嘆氣，這群傢伙顯然誤解了「適當現身」的意思。

因為近戰型曼德拉比較重，她拜託我幫忙把最大的一隻搬到平坦岩石上檢查。我點頭，抱起那隻，放在石頭上。

她再次用探測水晶掃描，曼德拉隨著水晶移動扭動身體，檢查完後一臉滿足地癱在地上，像累壞了。

我有些疑惑。雖然我不是曼德拉形態，按理說分辨不了牠們的表情，卻隱約覺得牠們透著興奮。這水晶該不會有什麼怪副作用吧？

感覺超危險……

她本想解剖，我再次阻止，說服她只取一片葉子，讓新品種有機會繁殖。她點頭同意，輕柔摘下葉片。

這時，一隻瘦削的曼德拉緩緩走近，散發獨特的知性氣息……

是老爺子！連你也來湊熱鬧？！

她盯著老爺子看了好一會兒，像在考慮什麼。難道她看出老爺子特別了？

但幾秒後，她像失去興趣般直接走過。

「這隻不用檢查，外觀跟剛才的差不多，沒興趣。」

老爺子頭上兩片葉子垂下，像是流露出遺憾。

為什麼要失落啊……

接著，我們在森林四處收集樣本，拍照記錄。

天色漸暗，我說：「回去前我想繞路檢查驅獸裝置，麻煩你陪我一趟。」

「驅獸裝置一般不用檢查兩次，為什麼這麼謹慎？」

「雖然我常說巡邏員是無聊工作，但我是覺得有意義才做的。」我頓了頓，繼續說：「小時候，我父母去鄰鎮路上被魔獸襲擊……沒能回來。這種事在這世界挺常見。後來聽說，是路上驅獸裝置故障了。」

「……」她沒回答，只是默默跟著我，氣氛安靜得有點尷尬。

「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那是好久前的事，我已經接受了。所以現在我想避免類似意外。」

有了曼德拉夥伴的支持，我要更積極驅逐附近魔獸，我心裡暗自補充。

我們沿小徑檢查裝置，很快回到小鎮附近。

夕陽西斜時，我們回到分部。我幫她把樣本放進樓下辦公室，然後帶她到三樓客房安頓。

「滯留期間，這間房你隨便用。」

「挺不錯的房間，雖然老舊，但看得出用心打理。我會當自己家一樣用！」她說。

「你滿意就好，我先走了。」

離開分部時，天色已暗。雖然還沒到晚上開店時間，但店面應該差不多準備好，正在上架貨物。憑聯盟員工身份，我順利提前交易，買到蜂蜜，還順手拿了其他食材。

今天有點累，隨便煮點什麼吃就睡吧。

晚上，我被肚子上的彈跳感驚醒。扯開被子坐起身，曼德拉順勢跳到地上。

「呃……什麼事？老爺子？」

「……！」老爺子慌張地擺動兩隻短手。

「對了，得變成蘿蔔曼德拉才能對話。」

我變成蘿蔔跳到地板上。

「首領！有隻巨型魔狼朝小鎮跑來！」

「巨型是有多大？森林和小鎮的驅獸裝置擋不住？」

「從牠身上感受到的魔力來看，是荒野等級的大型魔獸，裝置的防禦牆頂不了多久！」

這時，鎮上警報響起，代表驅獸裝置被破壞。看來森林外圍的防禦牆已失守。

這警報除了防災演習外，這幾百年來還是頭一次正式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