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鋒下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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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6-02
【小鬼· 東方軍營】
商人並未離去,只是默默坐在井旁的石階,重新燃起那數根詭香。
「你能問出什麼?」小鬼試探地問。
遊君笑了一下:「我這還有一塊,你可別說我不厚道啊?」從大衣下掏出另一枚碎銀,在黑碟邊緣輕敲兩聲:「我要此處情報。」
老者面具無動,但後方木箱中,自己開啟了一道夾層,露出一張舊地圖,以及幾段刻在骨板上的文字。
「『前軍破,後軍裂,中營督軍尚未死』……」遊君唸出刻字,「這是劇本中一段支線——我們可以去找那個還活著的『督軍』。」
「還活著的敵人?」
「還活著的『支線目標』。」遊君遞給小鬼骨板,「你想獲得黃泉鎖,又沒有那個實力,就得撞這類副本。裡面會遇到什麼、得到什麼應該不用我多說,我只簡單問一句:你去不去?」
小鬼沒說話,只握緊了手中的裂羽。
—
軍營在破碑林之後,一排枯木如槍戟直指天際。營地被迷霧包裹,但中央篝火未熄,昏黃火光下坐著一人。
那人披軍袍,臉色蒼白,眼下深痕如墨。
見兩人靠近,那士兵慢慢站起身,虛弱而堅定地行了一軍禮。
「你們不是那群會說『回收』的面具……你們還是活人?」
遊君眼神一挑,隨意點頭。
小鬼誠懇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你為什麼在這?」
士兵遞來一塊沉重的軍令:「鎮冥軍東部大營,至少曾經是……我無法脫離這座營地……那督軍不再是我們的人。他沉迷黃泉鎖的力量,說自己是『陰極鎖域』,將我們全困在這裡。你們若能取他軍印,這場錯誤也許就能終止。」
小鬼接過軍令,軍印上的鎖鏈圖案與那一片區域的痕跡……幾乎一致。
他心頭一震,抬頭問:「督軍……長的什麼樣子?」
「他變了,像是……像是地底爬出來的東西。可他還說得出我們每個人的名字。」
—
進入督軍帳前,他們已連破兩座崗哨,從外側開始,仍有冀望他們成功的士兵,而愈往裡走,愈能碰上同樣虛弱無比卻抱有敵意的變異軍士。
已經獨力擊殺了四名軍士的小鬼,手掌浸透污血,但「裂羽」卻愈發順手。
督軍帳門已在眼前。
小鬼有些緊張:「我們能贏嗎?」
站於他身後的遊君莞爾一笑:「我說了不算,又不關我事。」語畢,他一腳把面露錯愕的小鬼踢進帳內。
帳簾翻滾,小鬼感覺一股濃重鐵鏽味襲入鼻腔。內部昏暗,只見一張殘破戰桌,上頭攤著乾裂地圖與沾血軍令。
督軍就坐在桌前,身形與那次見到的高大人型怪物幾無二致——
金面破損,鎖纏雙臂,紅眼深陷,氣息如沉水瘴霧,壓得人難以呼吸。
督軍目光落在小鬼腰際的裂羽,發出如空氣從爛肉擠出的噁心笑聲。
「你……來還我這柄『佩刀』?」
那聲音像生鏽的鐵刃在石上劃過。
小鬼一震,下意識拔刀而出,「裂羽」發出一聲短鳴,像是感應到了強敵。
還沒來得及踏前,督軍的鎖鏈便如蛇般猛然彈射而出,速度幾乎無法視辨,直擊小鬼肩口!
「──咳!」
他整個人被掀飛出去,撞進帳邊的石柱,痛意如雷灌進骨髓。
跪地喘息,視線模糊。他看到裂羽震顫,刀身浮出裂痕,像在低聲質問——你還要拖累我到幾時?
「起來啊。」督軍站起身,拉起手中鎖鏈,啪地一聲捲上桌角,「這不是你親自走進的戰場嗎?主角!」
小鬼咬牙,強撐著站起,身體還在顫抖,卻不得不迎戰。
他低身衝前,腳步微斜,試圖從側翼切入。
裂羽斜斬而出,快若斷風!
刀尖擦過督軍的鎖面,卻只發出一聲「鏘」的輕響,未能破甲。
下一瞬,督軍反手一扯,鎖鏈盤旋飛舞,如鐵龍橫掃,小鬼整個人被掀退三步,腳下滑痕割裂地面。
——這不是他能贏的戰鬥。
但放棄就只會死。
他強行止步,心跳如鼓,每一口氣都像灌入意志。
「快、狠、不悔……」
他默念遊君教導的三句話,重新架起刀勢,主動逼近。
這一次,他沒有選擇繞擊,而是正面劈擊。裂羽斜揮,刀身在擦過鎖甲的瞬間爆出一縷金光!
是命中縫隙了!
血花沒有濺出,只有一聲悶響,督軍肩甲破裂一角,鎖鏈微斷。
小鬼還沒收刀,一隻鐵拳已直轟胸口。他被打得橫飛,撞翻帳中骨架,隨即咳出一口血。
「你以為貴為主角,就不會死?」
督軍語氣低沉,每踏一步地面都如鼓響,鎖鏈纏身,宛如獄將。
小鬼手撐地面,裂羽滑落一旁。
他想撿。手抖如脫力,根本握不住。那自己還能幹什麼?只是為了倒在這裡?
他眼角餘光瞥見不知何時站在帳內一角的遊君。
後者靠著柱子,雙臂交疊,目光淡淡,似乎在看一場尚未及格的表演。
「你……不幫我?」
遊君笑得輕:「你要靠我才能殺敵,那你不該活在這裡,早早投胎也好。」
小鬼的胸口劇痛難忍,血在口腔翻滾。
但某種東西也在翻滾——不是勇氣,是一種不甘。
他爬起來,握住裂羽,右手無法握緊,就改用左手。
「……死也好,活也罷,我不記得曾活過,總該能決定怎麼死。」
他喘著氣,彎腰低衝,動作不再規範,也不再漂亮——卻快。
裂羽斜刺向督軍膝後,這一次刀身因過度負荷而爆出第二道深裂紋。可刀鋒深入肌肉,督軍跛退半步!
小鬼沒再回頭,順勢撐地一躍,整個人騎向對方肩背,一刀劃向側頸。
督軍大吼一聲,鎖鏈亂舞。兩人一同滾地,血與汗混在黃塵中。
他聽見遊君的聲音響起——
「夠了,你活下來了。」
一縷銀線從空中閃過,束住督軍右臂。下一刻,裂羽刺中鎖眼,嵌入頸骨。
督軍發出低沉悶聲,重重倒地。
小鬼跌坐地面,大口喘氣。
血流入泥,意志卻還懸在刀柄之上。
裂羽仍嵌在督軍頸骨間,滿佈裂紋,像一張將碎未碎的紙——也像他的命。
他抬頭看向遊君,眼中一片空白,似乎想問,也似乎已經沒有問題可問。
遊君俯視他,唇角微挑,語氣仍是那種輕飄飄的嘲弄:
「怎麼?想讓我拉你一把?」
他頓了頓,起身彎腰將裂羽拔出,鮮血從斷刃流下。
「……不必了,我自己還走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