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偽裝者

皇宮。

那是一座彷彿從童話中走出的建築——高聳的尖塔在陽光下閃耀，潔白石牆如玉般晶瑩，每一道拱門、每一扇窗戶都雕琢得無懈可擊。但在瑟蕾娜眼中，那不過是迷霧中隱藏真相的大門。

她遠遠地望著，試圖尋找潛入的可能。然而，厚重的主門緊閉，城牆邊的士兵巡邏精確，每隔幾分鐘就換一次位置，幾乎沒留下任何破綻。強闖是不可能的。

她只能另尋他路。

這時，她注意到側門外排著一長列年輕的女孩，衣著整齊，神情拘謹，她湊近詢問，才得知今日皇宮正在招募一批新的女僕。

「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她心想。

毫不猶豫地，她走入隊伍之中。

選拔從外表儀態、舉止談吐到實際操作樣樣不缺，但她絲毫不慌。孤兒院的記憶如冰水般湧上心頭——那些年，她被迫在「老師」們面前練習端茶遞水、洗衣做飯，只為換得短暫不被帶去「治療」的喘息。

那些強迫學來的技能，如今竟成了她進入皇宮的敲門磚。

她一關關通過，直到最後一道——身體檢查。

當檢查員命令她脫去外衣時，一陣不安攫住了她。心口的黑色魔紋隱隱作痛，如活物般在皮膚底下蠢動，提醒她自己的「異類」。

她知道，一旦暴露，一切都將崩毀。

「冷靜……冷靜……」

她緊咬下唇，閉上眼，在心中低聲呼喚：「我需要力量。」

魔石的回應悄然而至。低語如浪潮，在她耳畔盤旋。她能感覺到某種東西從魔石中釋放，在她體內翻湧、聚集，然後如一層薄霧般覆上肌膚——那詭異的魔紋，竟如幻影般消失無蹤，化為普通的皮膚紋理。

她睜開眼，神色平靜無波，走入檢查房。

數分鐘後，她無事地走了出來。沒人察覺異常。

只有她知道，魔石的侵蝕又更進一步。那原本只盤踞於胸口的黑紋，現在已悄然蔓延至左肩與背部。

但她別無選擇。

她成功了。她成為女僕的一員，踏入了那座她曾無數次在夢中渴望卻從未真正接近過的皇宮。

剛跨進內部，她幾乎被眼前的景象震懾。

翠綠藤蔓沿牆而上，空中灑落的花瓣如雪般飄舞，地面鋪著潔白的石磚，倒映出窗外的光與天花的花影。這裡的每一步路，每一片空氣，都與她生活的污穢街頭格格不入，彷彿身處幻境。

就在那一刻，魔石的低語再度響起：

「看啊，這就是皇室與你們的差別。他們住在繁花似錦的宮殿中享樂，而你們這些爬蟲，卻得在垃圾桶中爭一口麵包。多麼不公……多麼可悲啊……」

情緒如浪湧入心頭——憤怒、羞辱、無力，還有深深的嫉妒。

但她強行壓下。

「閉嘴。」她低聲道。

魔石發出一聲低笑，隨後歸於寂靜。

接下來的數日，她接受了女僕訓練。多數女孩皆因不堪粗活而抱怨不斷，而她卻如魚得水，沉默、迅捷、不多話。從晨起的擦地鋪床，到傍晚的整理廚房器具，她樣樣得心應手。其他人以為她是從小訓練有素的下人。

沒人知道，那些能力是從恐懼與順從中硬生生磨出來的。

終於，一次人員調動中，她被分配至公主的區域，負責清掃公主的寢室與書房。

進展之快，連她自己都一時怔住。但她沒有露出一絲異色。

直到那一刻，她站在公主的書房裡，目光落在那張鋪著金邊桌布的書桌上。桌上擺滿了手抄筆記，一絲不苟的筆跡整齊排列，蘊藏著某種秩序與規律。

她的手，停在半空。

她凝視著那些字，內心某處，微不可聞地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