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霧海心魔·渡澤之路

離開曉嶺斷崖後，天色未明，風聲微亂。三人順著昔年風榆谷通往南境的舊道北行，欲前往一處名為「渡澤」的所在。

那是一條隱秘的古徑，傳說唯有在雲海未合、霧氣未盛時方可通行。山徑崖隙間，多有迷障，行走其間，如涉魂界。幽恆殿，便隱於這條古徑盡頭——崑璞原典最後現世之處。

玉言行於道中，心念如浮雲。崑璞殘頁所顯之影仍留於眼底，那壇上幽火、畫中第四人，皆似夢非夢。宸安與未央亦沉默無語，整段路途竟無片言。

直至第三夜，山中起霧。

霧自山澗悄然升起，初時如紗，未久便厚重如牆，將破寺四周籠罩其中。是夜星月盡隱，風止聲斷，萬物無聲，宛如整座天地被鎖入一場無聲的夢。

破寺之中，三人暫居。玉言於內殿打坐調息，忽覺心神微震，驀然睜目。

「未央？」她喚。

堂前，沈未央盤膝而坐，眉心凝結微汗，氣息浮動，神識似陷某種禁絕之境。她方欲起身查看，忽聞殿後傳來一聲悶哼。

她疾步奔至後院，只見蘇宸安蹲伏地上，雙手緊掐喉間，雙目泛紅，氣息紊亂如潮湧。身上靈力不受控地四散，彷彿有什麼力量正自體內爆裂而出。

「宸安！」她低呼，趨前一掌拍向其背心心門，試圖穩住其氣脈。

宸安卻喃喃自語，聲音低啞如咒：「他們背叛了我……你也會……你也會……」

他的眼神陌生如狼，神識如被黑潮吞噬。那並非今生記憶之怒，而是一場魂識深處潛藏的裂口，從幽深之中湧出未曾癒合的傷。

玉言沉聲不語，雙掌齊發，靈氣導入，試圖以醫修之力導引其內亂之氣。掌心貼觸間，一道畫面如閃電般劃過她眼前——

——長劍刺心，血濺冰地。那一刻他望著熟悉之人轉身離去，聲嘶力竭；劍雨如瀑，天地失聲。

她心頭驟震。那背影……與她何其相似。

「不是我……那不是我……」她喃喃自語，分不清此話是對他所說，還是自辯之言。

氣息持續灌注，她將內力引至宸安心脈，以平衡封靈之術逐一封住氣竅錯亂之處。宸安身體劇震片刻，終於緩緩歸於平靜，滿額冷汗，呼吸紊亂。

他顫聲開口：「我……我看見她……她背對我走遠……在劍雨中……我不確定……是不是妳……」

玉言垂首，未語。她體內靈息仍微顫，那畫面過於真切，彷彿不屬於今生，卻又深植於骨。

這夜，三人皆陷入某種記憶與幻象的交界。沈未央的神識遲遲未醒，蘇宸安歷經魂傷初甦，而玉言……則無從分辨，自己是看見了過去，抑或某個將臨的未來。

霧未散，心魔已起。風聲止息之處，崑璞之局悄然延展，正從魂魄裂隙中滲入現實。

而在那破廟殘燈之後，一場關乎宿命與辨影的試煉，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