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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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5-08
"啊???"



見一向以冷靜自持的顧行舟也是一臉錯愕,我一掃看到屍體的陰霾"是這樣的,我剛才逛街的時候撞見有人死在酒缸裡......"



"顧行舟小隊!!!"侍衛長大喝的聲音傳來,"輪你們上值了,顧行舟你身為隊長跟你的隊員在這裡婆婆媽媽什麼呢?"



"是,長官。抱歉,長官。"顧大哥就是不一般,馬上進入守備狀態。和我穿越前,上班前總要東摸西扯的拖延症狀形成強烈對比。



當值期間,我們三人沒機會多聊。直到交接結束、換回清晨的短暫休息時間,才在驛館後院的小廳裡碰上。



交接班一結束,我就立刻賴進驛館後院的小茶廳,發現隊友們正巧不約而同地在這兒小憩。


眼下天還沒亮,全城昏沉,茶廳裡除了我們這組剛輪完夜值的三人,就只剩兩壺剛煮沸的苦茶。



沈小安抱著茶壺喝得像乾枯小狗灌水,顯然早就等不住了,還沒喝完就問道: "說吧!小蘇,你昨晚到底撞見什麼了? "



我揉著肩膀坐下: "一具泡在不明液體裡的浮屍,手臂還掛在釀酒缸邊。還能有什麼。"



他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你不是亂說吧?你不是只是去逛街嗎!? "



我翻了個白眼: "那就是我出門逛街的代價好嗎。"



顧行舟坐得筆直,雙手交疊,眉頭略微皺著: "你看到的是屍體泡在酒缸內?酒缸有蓋嗎?現場有守衛?"



"沒蓋、沒人,只有一缸.......像是酒混合著血。貌似是店內夥計發現的屍體,人嚇得失神了都,守衛是後來才到現場的。"



"......下次單獨出門小心些。"過了半晌,顧行舟才緩緩回了一句。



三人無話。當天下午還要接著輪值,我們像約定好的一般各自回房睡去了。



我幾乎是剛沾上枕頭就陷入了沉睡,然而夢中刺客滾落的頭顱、劉平血肉模糊的屍體、酒缸內浮腫發酵的那節手臂,不停交織變換地出現,三道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在我的夢境裡迴盪:"蘇寧......是你害死我們的,是你的穿越帶來了殺戮和死亡......"



我霎那間驚醒,渾身是汗,頭皮發麻。



我望了望房間內的燃香,離當值還有不少時間,但我怎樣都不願再睡著了,索性向窗外望去。



此時正值下午,街上還十分熱鬧,但一行人與往來民眾格格不入,正在向驛館趕來,看行當像是衙役的捕快。應該是向譽王報告前一晚的案情來了。



雖然十分好奇案件的進展,但這遠遠不是我一個小小侍衛能接觸到的,我只得百無聊賴地繼續觀察路上行人,倒也能打發不少時間。



好不容易熬到了當值(我從來沒這麼期待上班過),我終於和另外兩位隊友碰了頭,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然而這次,三人皆陷入沉默,只是機械的巡邏。



"......沒發生過。"顧行舟突然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



"什麼沒發生過?"我和小安雙雙開口。



"我是說,一天見到那麼多死人,還真沒發生過。"顧行舟一臉『怎麼聽不懂』的表情,"最近恐怕不太平。"



他又補了一句:"最重要的,就是保護好殿下安全。好了,專心巡邏吧。"



稍早的夢加上行舟的話,讓我不禁提心吊膽起來,然而接下來的兩天,日子卻平靜的很,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當值巡邏,只不過我有了前車之鑑,再也不敢在休息時往街上跑,盡量都與隊友們待在一塊。



今日就是譽王啟程回王府的日子,待譽王用完午膳,我們一行人便要再度動身踏上最後一小段旅途。驛館內突然熱鬧了起來,譽王手下的官員來來往往,貌似是在清點行李安排物資。



"終於要回到譽王府啦,"沈小安一臉躍躍欲試,"等休沐日帶小蘇去城裡的花街柳巷逛逛~~小蘇還沒去過吧? "



顧行舟在旁冷哼一聲:"沈小安,你是帶壞新人呢,還是對女子起了非分之想? "



小安變成了一隻被踩了尾巴的炸毛小貓: "行舟哥說什麼啊!我才沒有,我只是想去聽聽彈琴唱曲,吃點小糕點! "



我差點笑岔了氣: "小安,別解釋啦,你在越描越黑。話說回來,城裡那件命案怎麼樣了?"


沈小安立刻擺出平時八卦的表情: "街坊間眾說紛紜,最多的說法是那家酒鋪的主人欠了高利貸,被追債人教訓;我在驛館廚房也打聽到點消息,說是那屍體泡了一宿,整個人胖了一圈,渾身像氣球一樣鼓起來。"



"呃......小安,這飯桌上的話題也太重口了。"我極力克制著想吐的衝動,"不過這樣說的話,恐怕不是什麼簡單的命案吧?"



顧大哥還是一臉不屑:"府衙已經結案了,說是酒鋪老闆債台高築,不堪負荷,於是投入酒缸自盡了。"



自殺的?我回想起那酒罈中濃厚的血腥味,如果只是單純淹死,會有這麼大的出血量嗎?



這時驛館外忽然傳來馬蹄急促聲與低聲喧嘩,打斷了我們的談話。我循聲望去,幾名身著繡有官紋的中年男子騎馬而來,身後緊跟數名貼身侍從。



"那不是工部侍郎家的馬嗎?"沈小安眯著眼看,"怎麼一大早往府衙趕?出事了?"



不到一炷香,又一波官員、捕快向驛館趕來。



顧行舟眉頭一皺:"這陣仗.......不像小事。"



我心頭一跳,酒缸的案子不是結案了嗎?難道,和稍早的工部侍郎家有關?



這時季侍衛長還有幾名正在當值的同事,攔住了正試圖進入驛館的府衙官差:"殿下申時便要啟程返回王府,有什麼事你們玥洛府衙自行解決就好,不必再來稟告殿下。"



"可......可府尹大人交代務必要轉達譽王殿下......"



"林郡守?"侍衛長眉頭一跳,"怎麼個回事?"



只見那官差在侍衛長邊附耳說了些什麼,季侍衛長的臉色越來越沉,到最後變得鐵青,訕訕道:"譽王殿下正在歇息,我先去通報殿下。"然後便匆匆向譽王所在的驛館內院趕去,只是不知為何腳步有些虛浮。



我們用午餐的驛館偏廳,正好靠近通往內院的小廊,來往人聲清楚得很。



本來只聽得季侍衛長匆匆腳步聲從前院方向奔進去,但很快,便有幾道壓低聲音的交談傳了過來。



"......真是吊在屋樑上的......整個人還......剝了皮......像臘肉一樣曬著!"



我本來正咬著一塊酥餅,聽到這幾個詞,手指一抖,餅屑灑了一桌。



"你小點聲啊!"另一道聲音低吼,"這裡可是驛館,亂講話腦袋不想要了?"



"我又不是瞎說,早上進宅子搬屍體的時候我就在現場......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一次......"



聲音漸漸遠去,像被拖著走了一樣。



整個偏廳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有湯碗裡微微蕩動的光影還在搖晃。沈小安默默把嘴裡的湯圓吐回碗裡,臉色發白。



顧行舟的筷子沒放下,但也沒再夾第二口。



我盯著桌上的飯菜,突然想起那泡在酒裡的白色手臂——



還是吃不下了。





(這章有兩個小彩蛋,一個是永夜星河裡頭女主的爸爸太倉郡守就姓林,另外一個酒缸死人的案件則是致敬俠探簡不知裡頭的葉笑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