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天堂還是地獄

在人群的邊緣，瑟蕾娜雙手緊緊護著那塊還帶著餘溫的麵包，如獲至寶。那是她憑著一張舊鈔與滿身警戒，從街上換來的生命慰藉。她一瘸一拐地穿過繁華與冷漠，回到那個她暫時稱之為「家」的地方——城市角落一處被人遺忘的小巷，臭水橫流，紙箱與鐵桶構築成的避風所。

她坐在地上，小心地攤開藏著麵包的破布，彷彿在解封某種聖物。那香氣與溫度衝擊著她習慣了飢餓與髒污的感官，鼻尖一酸，淚意在眼眶打轉。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吃「真正的麵包」。

她張開嘴，顫抖地湊近那渴望許久的味道——

卻沒注意到，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詭異的黑影。

一道沉重的力量猛然砸在她的後頸上，來不及反應，視線便劇烈搖晃。她看見自己的麵包跌入泥濘，濺起一圈污水，在髒亂中染成令人作嘔的深灰。

然後，一切陷入黑暗。

……

再次睜眼，她躺在一張潔白、柔軟得近乎虛幻的床上。身上換了一套雪白的長裙，肌膚乾淨如剛出生的嬰兒。她呆滯地看著四周——寬敞、溫暖，帶著香氣與陽光的房間，宛如童話。

她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死了，到了某種溫柔的彼岸。

直到門打開，熟悉的身影出現。

那張曾在街上被她撞上的貴族男子的臉，再度映入眼簾。他仍帶著那種輕描淡寫的微笑，像欣賞藝術品一般看著她。

「醒了啊，感覺怎麼樣？」他的聲音低柔得像撫摸，一句話卻讓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本能地縮起身體。他走得更近，在床邊坐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抱歉，我的部下可能粗魯了一點……不過，妳現在很安全，只要乖乖聽話的話。」

她盯著他，目光驚懼而迷惑。

「妳的眼睛真漂亮……就像紅寶石，若是從眼窩裡挖出來……還會像現在這麼閃亮嗎？」

他的語氣輕快，卻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異樣溫柔，就像在思考如何保存一件易碎的收藏品。

女孩的臉色瞬間慘白，雙手緊抓著被褥。

「妳願意成為我的小玩具嗎？我保證，會很溫柔的……」

「不要。」

她的聲音微弱卻清晰，帶著顫抖的抗拒。

那一刻，他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陰影。他不再說話，只是撲了上來。

恐懼在那瞬間吞沒了她。

然而，就在那骯髒的手指即將觸碰她時，她聽見了——

「……殺了他。」

那聲音，不屬於她。低沉、誘惑，像來自地底深淵的囈語，在她腦海回蕩。

「殺了他……妳就能活下去。」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某種原始的本能在身體深處覺醒。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下一秒——

她的手中出現了一把紅色匕首。

刀身細長，如同凝固的鮮血在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她幾乎沒經過思考，只是本能地反擊。

那把刀，準確地刺入了貴族男子的眉心。

鮮血如泉水般湧出，濺得她滿臉都是。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嘴唇微動，卻發不出聲音，最終癱倒在床邊，死不瞑目。

她看著那具屍體，胸口劇烈跳動，卻不是因恐懼，而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力量。

「……呼……啊……」

她喘息著，低頭看見自己心口處蔓延出如藤蔓般的黑色紋路，火焰般地燃燒著肌膚，卻沒有痛感，只是灼熱、詭異。

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名黑衣隨從衝了進來，目睹這一幕驚愕得瞪大雙眼。

「你……妳做了什麼……！？」

他怒吼著撲上前。

女孩下意識地一揮手。

轟！

一團狂暴的火焰如猛獸般自她手心爆發，瞬間將黑衣人吞噬！他慘叫著翻滾，不消片刻就化為焦炭。

火焰脫離掌控地蔓延，傢俱、牆壁、窗簾，一切都成了燃料。

整間房屋化為地獄。

她咳嗽著跌跌撞撞地逃出房間，找不到出口，只能衝向陽台。

下方，是一處不遠的泳池，水面在火光中閃爍不定，成了唯一的生機。

「我要……活下去！」

她咬牙，閉上眼睛，從燃燒的邊緣一躍而下。

水面猛然炸開，她沉入冰冷的深處。

火光在水面上翻騰，如煉獄的門扉。

她睜眼，在水中緩緩吐出一口氣。

她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