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湖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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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6-06
出了城中心,路愈走愈偏僻,房舍愈來愈少,到了城南,日頭已西斜,幾乎是來到郊區了,遠遠望去,湖心亭便立於南湖之中,三面環山。易禪掐指算著,這來回的路程,今日怕是回不了寧王府了,但為什麼要「回」寧王府?她自己也不懂,若是遇著含香,二人相偕馬上逃離慶國,也不是不可以。紅塵俗事就留給天下人自己去解決。
日落前,已看到了湖心亭,易禪便加快了腳步,昏黃的日光一切都變得模糊。愈走愈近,這才看清亭中似乎有一人站著,背對著易禪,距離太遠看不清是男是女,易禪幾乎是用跑的衝上通亭的橋樑。
當她踩上橋樑的木棧,木棧卻吱嗄作響,這看似嶄新的木棧道和湖心亭怎會這般的不牢,突然令她懷疑起這橋似乎只是隨意新搭的,她低頭看這木橋似乎只用了繩索綁在椿上,於是放慢了腳步,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她回頭看了一下岸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騎著駿馬狂奔而來,身後還有十多人,一起騎著馬隨之在後。
亭中的人見狀似乎驚訝得往岸上看去,這才回頭,易禪立刻看清這人並非含香,那女子一揚手,四五位彪形大漢從亭中帷帳後竄出,往木橋上奔來,易禪想回頭卻被人拉住了往湖心亭狂奔,其他三人從身後取出利刃,一把割斷了繩索,易禪拚命掙扎著,這才看清湖心亭並非涼亭而是一艘畫舫,易禪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嚇到,亭上女子見易禪掙扎便拿出了繩索,向易禪望來。
情況再明顯不過了,這是一個陷阱,易禪急得拚命掙扎,卻被眼前這彪形大漢牢牢抓著。眼看離岸邊愈來愈遠,駿馬上的人向湖中大喊:「禪兒,不要過去。」
易禪有些慌張,她使出最後的靈力,雙手結印,朝湖心亭一揮,湖心亭便為之一震,四五人皆落水,強大的後座力也讓易禪一個不穩,應聲落入水中。耳邊聽到有人呼喊她的名字,但身體卻不斷的往下沈,易禪掙扎著,卻無法讓自己浮出水面,直到再也聽不到有人叫她。
寧王見狀,立刻卸下一身刀劍,縱身一躍便往湖水中跳,身後三五人也隨之下馬躍入湖中。寧王找到了正在下沈的易禪,迅速的游去,正要拉起她時,另有一個彪形大漢,也正游向易禪,此人在水中身手矯健,拉著易禪便往水面游去。寧王大怒,雙腳一蹬翻身出水面,那人頭也不回的往湖心亭的殘骸游去,湖心亭雖支離破碎卻仍在移動著,大漢把易禪拖上湖心亭,也不管其他落水的夥伴,便操縱著機關,想讓這「船」能開得更快些。
寧王幾個翻身便躍上湖心亭,壯漢見狀,驚恐的拿起大刀怒視著走向寧王,此時,背後的湖水卻泛起一片紅光,不久三四個屍體浮出水面,與他一同前來的四名壯漢如今已成了浮屍,一動也不動的順水而流,接著五名身著黑衣、口銜短刃的武者,也一躍上了湖心亭。大漢見狀,四名同夥輕易的就被了結了,嚇得放下了手中的大刀跪在地上:「大爺饒命。」
「向來沒有人能在我眼皮下帶走我的人」寧王冷冷的看著地上的人,隨之一個手勢,神鮫的隊長便上前沒收了壯漢的大刀,開始審問著那人。
寧王轉身看向易禪,馬上探了探她的鼻息,立刻將她翻過身來拍出她口中多餘的湖水。易禪咳了二下,口中的水一嘔而出,她深吸了一口氣,被水嗆得狂咳不止。易禪意識模糊,抬頭看著寧王,對上的卻是一雙憤怒的眼。
是的,他的確會憤怒,她又再一次不告而別,而這次差點丟了命,這恐怕讓寧王在皇上面前更難交待。易禪低下頭去環抱著雙臂輕聲的說:「殿下……。」
寧王一把把她拉近,晃得易禪腦袋發暈,下意識的伸出手臂推開寧王自己卻又跌坐下來:「別……。」
她勉強的再站起來,寧王收回了原本要伸出去的手,氣得不知該說什麼。易禪搖搖晃晃的站起,狼狽的看著寧王,水不停的從髮稍滴下,寧王弄不清她為何擅自離開,只覺心裡莫明氣悶。
易禪好不容易站直了,喘著氣說:「殿下,對不起!等我找到含香,我自會去面見聖上,不會讓殿下難做。你放心!」這話說得淡漠卻徹底激怒了寧王。
寧王哼了一聲,又不斷的搖頭:「原來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在妳眼裡我竟是如此。」一掌劈在船邊上,整條船晃得厲害,正在審問的神鮫隊長,也分神回望了寧王一眼,易禪被晃得雙腳一軟又連退了幾步,壯漢見有機可乘,趕緊縱身一躍跳進湖裡。寧王怒急攻心,狠狠看向湖中正要逃走的壯漢,順手抄起短刃,往湖中射去。
「不要……」易禪伸手要拉住寧王,卻終究慢了一步,來不及阻止,短刃所擊之處已泛起一片紅波,隨著另一具屍首也浮了上來。生命消失得太輕易,易禪當下臉色一白跌坐了下去,沈默的看著水面,不由得打起一陣寒顫。寧王大步走向前去,一把拉起易禪,憤怒的看著她:「妳對誰都仁慈,為何唯獨對我卻可以如此狠心?」
神鮫隊長韓珀看著寧王:「將軍……」
易禪面對寧王的憤怒不知所措,五條人命就這樣沒了,含香又下落不明。寧王的問題,她無法回答,明明已經說了,找到含香,自會面聖說明,寧王的憤怒只當是自己又違逆了寧王,忘了自己是戰俘的身分,擅自逃離了寧王府,惹得他不開心。
身處異地,自己早已不是眾人景仰的主祭,而是寧王府上的階下囚。或許哪一天,自己的命運也會和那些浮屍一樣。想到這裡,易禪又往後退了一步。
寧王見她後退,又一把把她拉近,狠狠盯著易禪,眼神中的憤怒令她想逃,他一把拉住她,對韓珀下令:「上岸。」
韓珀見情況不妙,寧王的臉色比打了敗仗還難看,也不敢多問,在船上所有的桿子都拉一拉轉一轉,終於找到方法把「船」靠上岸。
寧王一行人一上岸,其他的影衛趕緊上前:「將軍,您全身都溼了,要先換下嗎?」
神鮫小隊的訓練一向在水裡,這樣的溼透對他們而言,根本是家常便飯。
寧王回望全身溼透、頻頻發抖的易禪,心一橫:「不用,回府!」
易禪低著頭沒看寧王,只是傍晚湖邊的風,寒意隨風刺骨,吹得她一陣冷。她重新整理一下思緒,含香沒找著,應該根本不在太子手裡,眼前死了五個人,也應該是太子的手下,自己是梁國的國師一事,怕是太子早已知曉,而自己現在是寧王的階下囚,還是別惹火他,眼前五具浮屍便是最好的鑑戒。
易禪想著,心一沉,其實也沒什麼,她本來就不屬於這裡,每個人覬覦的只是自己身上的異能,如果可以一走了之,那便是最好不過的事。
寧王上馬後,留下二個影衛向京兆衙門交涉,處理河面浮屍。他看了一眼易禪,只見她低頭環抱雙臂,便一把拉起她攬在身前便往京城寧王府奔去。
回到寧王府已是酉時,一路的沉默和晚風,讓寧王冷靜了不少,只是這樣的情形,不可再發生,想著又順勢把易禪摟得更緊。
迎喜和家臣趕緊來招呼著:「殿下!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迎喜往前一看:「怎麼搞得這麼溼?著涼了吧!」迎喜一看寧王的身前還有一人伏在馬背上:「易姑娘怎麼了?」
寧王這才低頭看著懷中的人,早已凍得瑟縮成一團,寧王扶著她躍下馬:「找大夫。」
迎喜:「哦!」
易禪勉強站直了淡漠的說:「不用麻煩了。」隨之撫去寧王的手,偏著頭向寧王頷首行禮,便步伐蹣跚搖搖晃晃的走著,迎喜皺著眉:「才大病初癒怎麼又搞得……。」她見易禪沒有回頭趕緊上前扶著往廂房走去。
寧王站在原地,看著她的故作堅強的背影,又是不忍回頭交待了一聲:「叫人來給她把溼衣裳換下。」自己也轉身回房。
夜裡,迎喜回報,易禪才換下衣裳人就倒了,一直在夢囈中,喃喃喊著含香。寧王有些自責,明知她才大病初癒,幹嘛跟她置氣?半夜裡又來到廂房裡,坐在床沿看著她輾轉反側,恍惚中她見一人站在她床頭,但眼皮實難沉得睜不開,她掙扎著往裡躲,寧王伸手覆在她額上探了探溫度,蓋緊了被子,他溫暖的手覆在她臉頰上,於是她漸漸的平靜下來,寧王輕聲的在她耳盼說:「下次不可以這樣了,知道嗎?」
她轉頭沒回答,呼吸變得平穩。
寧王見她不再輾轉,睡得安穩:「不回答,我就當妳答應了。」輕聲掩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