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遲鈍與冰山，不見火花唯有冷風颼颼(1)

　　黎明時分，金光緩緩漫過天際，驅逐前刻的烏黑，樊花宗府的各個角落，逐漸浮現微小的動靜，迎接一日之始的到來。
　　隨著時間過去，人們的聲響越為清晰。
　　晚漪閣內，依舊一室寧靜。
　　一隻灰溜溜的小老鼠，四肢不太協調地答答答跑著，穿過晚漪閣外堂時，掛在門口壁上守門的白巾妖怪睜開眼，瞧了瞧牠不利索的模樣，見怪不怪地又閉上眼，繼續偽裝成璧上的捲軸掛畫。
　　小老鼠匆匆奔往內裡房間，朝緊黏在門扉縫隙上的妖怪們齜牙咧嘴，小爪子微刨地面，表現它要進去的意圖，妖怪們互覷一眼，沒多大反抗地咚咚咚掉在地上，任由小老鼠大搖大擺地撞開門，進入房內。
　　順利闖入房內的小老鼠左閃右閃、上竄下跳，在費了好大一番功夫避開窩在地上的妖怪障礙物後，才終於找到它的目標。
　　眉目清秀，圓潤紅頰的少女正裹在柔軟的絲綢被裡，酣酣地睡得香甜。
　　若是一般人見著這情景，應會因少女天真憨然的模樣暖暖一笑。
　　但對花振楠這隻用土偶分身術派出小老鼠而言，看到的景緻卻不那麼一般──畢竟一般人看不見妖怪！
　　為毛人家女兒是床舖一堆布娃娃伴著睡，他家的女兒卻是一堆妖怪窩在床上伴著睡啊？小老鼠花振楠差點流出一滴老鼠淚。
　　既然如此，老爹也來陪睡一下……當小老鼠在曉曉頸側找好位置，做好姿勢，準備倒頭一起伴睡時，原身那兒傳來親親娘子的問話讓他回過神，想起九皇子一行人還在正廳堂等著曉曉起床。
　　哼，該死的九皇子，竟然比試完隔天就急匆匆找上門！
　　想到昨天的比試結果，他悔得腸子都快青了。不幸中的大幸是九皇子沒承諾曉曉即為未來的九王妃，僅指定曉曉為王妃的可能人選。九皇子提出希望能先相處一段時間試試，這與他和羅馨的想法近似，只不過他和羅馨想的是拖延戰術，九皇子想的應該是觀察人品。
　　不管目的如何，他們都達成一個共識──時限三個月，若相處得來，且曉曉本人同意的話，兩人便結為連理。
　　回過神，他悻悻然，心不甘情不願地叫喚曉曉：「曉曉，起床了。」
　　總是睡眠不足的花曉曉有賴床的習慣，雷都打不動，像小老鼠這般軟綿綿的叫法，理所當然毫無作用。
　　小老鼠花振楠也不怎麼在意，反正他本來就是為了拖延時間才使用老鼠分身，事實上，不用人偶分身可是很難叫醒曉曉的。
　　所以他就像唸經似地不斷輪迴重複：「曉曉起床了、曉曉起床了……」
　　幾十次之後，曉曉沒起來，倒是窩在她床邊的大鯰魚受不了，一根觸鬚捲住小老鼠的身子，迅速拖拉到自己的肚子底下，原想著把這東西藏起來就不會再吵了，沒想到土偶做成的分身太過脆弱，經不住它這一壓，頓時碎成土塊渣渣。
　　而原身處於樊花宗族正宗院正廳堂的花振楠，立時渾身一震。
　　「怎麼了？」羅馨注意到他的異狀。
　　「土偶被弄壞了。」花振楠聳聳肩。「無妨，我再派一個新的出去。」
　　「正宗長，不如我去，如何？」九皇子四長老中唯一的老嫗，忍不住開口。
　　他們已在正廳堂呆坐了一炷香的時間，愣小子是樂得清閒發呆，他們可是急得半死啊！再拖下去，說不定這愣小子便會忽然收回選妃的打算，若事情真至如此，他們乾脆切腹了結自己算了！
　　「怎好勞駕來客。」花振楠立馬拒絕。「況且，小女擅長御妖，也就是人稱的御妖師，就算處於沉睡中，也有大批妖怪守護著她。一旦有陌生的人靠近，妖怪們可能會群起攻擊入侵之人，所以我才派分身土偶前去叫喚。」
　　殷湛夜微微垂下眼眸，右手輕撫著左手手指上的銀指環。「貴宗府無貼身侍女？」
　　「咳。」羅馨有些尷尬地輕咳。怎會沒有？只是每個派去的侍女，都被那群妖怪嚇得申請調離……更何況，侍女還沒她的妖怪好用，所以他們都習慣了，也沒想過再幫曉曉找貼身侍女。
　　「喔，侍女哪有妖怪好用。」花振楠倒不太在意，實說實話：「可護家、可制敵、可使喚、可陪玩、可陪睡……咳，我是說像那些妖怪啊，有契約在，又不像人有利益衝突，保證忠心絕對，多好！就怕曉曉未來的夫君不適應，哎，如果有個能見著妖怪，又能包容曉曉的人選就好了。」
　　花振楠言下之意是指九皇子沒那個能力，也絕對沒那個包容心，甚至囂張地闡述出自己其實想要另外找人的心思。
　　「正宗長。」羅馨扶額，沒想到自個夫君竟在九皇子面前說這些混話，惹怒皇子該如何是好？
　　「嗯，那我去喚醒她試試。」殷湛夜神情未變，不慍不火地回。
　　「啥？」花振楠愣住。
　　「如正宗長所言，若想成為曉曉未來的夫君，必需適應她所使喚的妖怪們，現下便是個機會。」殷湛夜說得堂而皇之，完全未有欲闖入人家閨女房內的猥瑣，一副清者自清的正經模樣。
　　「……我再派一次土偶，看情況如何再說。」花振楠滿頭黑線，有種自己拿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四長老同時在心底喝采握拳，歡呼叫好。
　　這愣小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
　　無奈之下，花振楠認命地派出小他許多的人形土偶，使用老招數──用術符攻擊曉曉的妖怪──成功叫醒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