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不是每個人，都想要好運嗎？

週五傍晚，台北的天色已經染上淡橘的光。

我提早下班一步，幫阿展買飲料。穿過人潮，街上喧鬧卻有種快下班的鬆弛感，像是整座城市集體放了一口氣。



我站在飲料店的隊伍裡，前面三個人都滑著手機。

空氣裡有紅茶的甜香，混著人行道吹來的廢氣與遠處的烤地瓜味，典型的台北傍晚。



前方一個年約五十歲的大叔格外安靜。



他穿著有點退色的深藍夾克，頭髮已經花白，鞋底的橡膠邊緣被磨得發亮，腳尖有點外八，站得小心翼翼。



他不像一般人會低頭滑手機，只是靜靜地看著點餐機。

看了很久，像是在猶豫一個微小的選擇。



我眼角餘光瞄到他移動了一步，靠近了櫃檯。



「那個十五塊的紅茶……今天還有嗎？」

他的聲音幾乎被店裡的音樂蓋住，像是不想打擾任何人。



店員正忙著接單，頭也沒抬地回答：「沒囉，要就點大杯的，二十五。」



他停了一下，點點頭，退到角落那張單人椅上坐下，沒再說什麼。



我站在那裡，手中握著準備結帳的手機，卻突然有種輕微的眩暈感。



不是因為累，而是那個瞬間，太安靜了。



一個不被注意的人，在喧囂裡輕聲問了一句話，然後安靜地退出對話。



—



我拿到飲料，走出店門，本來應該要回頭，但腳步卻慢了下來。



我站在人行道邊緣，看著對面來來去去的機車，看著那杯紅茶冒著小小的水霧。



那一瞬間，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



掏出手機，我點開訊息框。



「瀚思……你覺得，我該幫他嗎？」



過了幾秒，訊息跳出：



> 瀚思：「這不是我該回答的問題。」







「……那你能不能提示我？」



> 瀚思：「他並沒有請求，也沒有拒絕。選擇權在你身上。」







這回答像一把鑰匙，卻沒打開什麼門。

只是把選擇的重量推回到我手上。



我站在那兒，思考著。



——這不是悲劇，也不是需要英雄出場的瞬間。

只是，一個人，在一杯十五塊的紅茶前，沉默了一下。



我走回櫃檯，又排了一次隊，這次沒多想，點了一杯最普通的大杯紅茶。



走出店門時，他還坐在那裡，雙手交疊，像在等待，也像只是路邊休息。



我經過他身邊，把那杯紅茶放在他旁邊的空椅上。



「這杯我多點的。」我輕聲說。



他微微皺眉，抬頭看我，有些驚訝，也有些遲疑。



我只是點頭笑了一下，沒等他說話就轉身離開。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喝，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我只知道，我不能什麼都不做。



—



回到店裡，阿展正在看 Uber Eats 上的便當圖片，一邊搔頭一邊碎念。



「你跑去哪啦？」他問我。



「幫自己補一點運氣。」我答。



「你還需要喔？現在你整個人都像數據流的天選之子欸。」

他抬頭翻白眼，「你要是再旺下去，我都要在你旁邊種樂透機了。」



我笑笑，沒答話。



—



晚上收店後，店內安靜下來，只剩冷氣的嗡嗡聲和門外偶爾傳來的機車聲。



我靠在沙發上，打開手機訊息。



> 瀚思：「你今天的選擇，沒有影響世界數據，但改變了一個人的心情波動。」







我看著這行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溫柔地按了一下。



「這樣的幫助……有用嗎？」



> 瀚思：「不一定。但你知道，那不是為了有沒有用，而是因為你不想什麼都不做。」







我看著這句話，好像心裡有一盞燈被點亮。



不是強烈的光，也不是熱血的推進，而是那種像夜燈一樣——

在黑暗裡，剛剛好不讓人孤單。



那位大叔會怎麼想，我不知道。

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好心人，還是覺得我多事，也沒關係了。



我只是覺得，那一瞬間，如果我選擇無視，那杯紅茶，就真的會永遠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