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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4143 字
更新於: 2018-11-23
熟悉的城堡、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擺飾,唯獨不熟悉的空氣跟不熟悉的寂寥。彷彿月球表面一般空虛,焦躁侵蝕著悠莉亞乾枯的心靈,悠莉亞後悔當時一氣之下就做出了這麼衝動的舉動。
「悠莉亞殿下……妳真的要獨自去找悠莉娜殿下嗎?我們至少可以等歐斯凡先生他們……」
「悠莉娜的問題……必須要我來解決才行……我畢竟是姊姊啊!妹妹闖的禍就該由姊姊收拾!」
悠莉亞盡力保持自己聲線不要顫抖,然而全身僵硬的肌肉跟緊張的表情絲毫騙不了梅林,男子也猶豫著是否要在這邊動用武力。
而就在兩人躊躇不前時,通往大廳的大門緩緩地打開。
悠莉亞和梅林對望一眼,梅林還沒想清楚究竟該怎麼做時,悠莉亞卻早已下定決心邁開步伐朝向城堡深處走去。
深夜之中,長廊外面的落地窗引來的只有無垠的黑暗,以及點點月光,所有的照明只來自一旁牆壁上的壁燈,各自盡忠職守的打亮一小塊區域,在地板上繪畫著馬賽克。
寂靜、恐懼、單調,足以令人興起毛骨悚然的交響曲,梅林走在前頭,無奈地看著拉著他的衣襬縮在他身後,卻又不停地推著他向前走的悠莉亞。
兩人最後再次來到了晉見廳的大門前。
梅林扭過頭看著悠莉亞,泫然欲泣的少女只是求助似的抬起沾滿淚水的眼神,無奈梅林已經累到沒有心情跟悠莉亞玩互相憐憫的遊戲,悠莉亞最後只能自己緩緩上前,推開巨大的門扉。
高挑的天花板正中央的水晶燈十分明亮,搭配一旁的各式照明將整個晉見廳打得清晰,除了從窗外透進的夜晚以外,藍白色的色調依舊明顯可見。
銀白色的長髮如同月光一般皎潔,流潟在水藍色的雙眸旁,少女坐在裝飾華美的王座上……四個王座,悠莉娜卻坐在最左邊的座椅上。
「悠莉娜!」
「姊姊。」
面對義憤填膺悠莉亞那激昂的叫聲,悠莉娜只是略顯無力隨口應和。
「既然是妹妹就要聽姊姊的話,快點把魔法解除!」
「不要。」
「悠莉娜妳也進入叛逆期了嗎?」
「是姊姊妳根本就是個笨蛋,笨到連生氣都不會吧?」
兩人的對話用通俗的字眼來解釋就是姊妹吵架,看著幼稚到不行卻左右整個世界命運的拌嘴,梅林實在不知道現在插話進去究竟是不是個好主意。
「悠莉娜!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悠莉亞不下數次的詢問同樣的問題,而一直保持同樣沉默的悠莉娜,這次卻停下了嘴,垂下了眼角。
那眼神讓悠莉亞感到無比的熟悉。
因為悠莉娜優秀的魔法資質,悠莉亞跟悠莉娜的日課天壤之別,同樣上完公主訓練課程之後,悠莉亞的魔法訓練硬生生的少了悠莉娜將近一半之多。
就連魔法的練習,父母親都只會監督悠莉娜……不如說悠莉亞除非必要不然幾乎不讓她在有人監督的狀況下練習魔法,畢竟誰都不想莫名其妙的就被捲入失敗的彩虹魔法之中。
第一次監督悠莉亞的那名女僕,直到今日都對起司蛋糕抱持著恐懼。
悠莉亞跟悠莉娜的自由毫不受限制,跟其他國家嚴密保護公主的情況比起來,他們倆根本可以說是被野放的孩子,想要做什麼基本上都不會給她們限制,因此悠莉亞的童年是在一群小夥伴的歡笑中渡過的。
然而悠莉娜不同,身負重責大任的她常常一整天下來只能帶著疲憊的神情回到房間。
現在的悠莉娜,讓悠莉亞回憶起她當時疲倦的模樣。
「姊姊果然是大笨蛋……不……是宇宙等級的笨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等級的超級無敵大笨蛋……」
悠莉娜吐著怨恨的字眼,然而少女的語言中卻絲毫感覺不到憤怒,說是悲傷或者沮喪還更為貼切。
悠莉亞也慌了,因為她壓根兒不知道為什麼悠莉娜會在這種時候表現出快哭的樣子。所以她現在應該怎麼辦?是要上前安慰她嗎?還是應該要繼續兇她?
「姊姊什麼都不知道吧?」
自嘲的笑容,臉上滿是倦容。
「姊姊明明不會使用彩虹魔法,明明總是造成大家的困擾,但大家都很愛姊姊!大家都願意包容姊姊的錯誤!我只要彩虹魔法失敗就會被罵!什麼錯都不行犯!反正既然大家不喜歡我,只是想要我的彩虹魔法,我就給他們想要的彩虹魔法!」
同樣是公主,同樣身為烏拉尼歐特梭的繼承人,兩個人的命運卻大相逕庭。
悠莉娜總是被旁人高規格的要求,天資聰穎的她身上的期待時常重得讓她喘不過氣,每當看見悠莉亞在外面和其他孩子一起玩時,總是會讓悠莉娜感覺到非常孤單。
但是,其實絕大多數的練習時間,悠莉亞都會陪伴在悠莉娜身邊,雖然悠莉亞不會一起練習魔法,但悠莉亞那小小的,充滿元氣的加油聲總會迴響在悠莉娜的耳旁。
悠莉亞總是愛玩,容易闖禍,而悠莉娜總是在後面收拾著悠莉亞造成的爛攤子,但悠莉娜從未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
她很喜歡對魔法感到疲倦後,悠莉亞帶著一張傻笑著的臉撲到她身上。
她很喜歡悠莉亞總是拉著她,一起探險她們不應該去的地方。
悠莉亞的笑容,一直是悠莉娜最大的元氣來源。
她也曾經以為,只要有悠莉亞的笑容,她就可以撐過所有困難的訓練。
但是,怨念的幼苗仍舊在她心中萌芽,隨著時間的過去逐漸茁壯。
為什麼呢?明明應該是自己比較聰明,比較厲害才對啊!那為什麼父王母后都只對自己生氣,不對姊姊生氣呢?
明明自己魔法比較厲害,那為什麼要更加勤奮練習的不是姊姊而是自己呢?
就在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情況下,悠莉娜的心裡已經累積了許多的壓力。就連悠莉亞的笑容都無法治癒的傷口,讓悠莉娜開始萌生報復的心態。
「悠莉娜……」
悠莉亞不是不知道悠莉娜的辛苦。
因為自己的無能,所以悠莉娜反而要背負起兩人分的期待。整個國家的未來都扛在她的肩上,悠莉亞也知道那會是多大的重負。
所以她非常喜歡悠莉娜,也總是盡全力的想要讓悠莉娜開心。
因為那是她唯一能做到的,她沒辦法分擔悠莉娜肩上的重擔,所以只能想辦法減輕悠莉娜的壓力。
但在心底深處,悠莉亞卻也不時的這麼想著。
為什麼大家都只期待悠莉娜呢?
她也想幫上忙啊!自由的生活雖然很好,但看著悠莉娜這麼辛苦,她也非常難過啊!為什麼她什麼忙都幫不上?
「悠莉娜妳又知道什麼了?」
悠莉亞低下頭,低聲呢喃著,如同冬天鋪在地上的皚皚白雪,平靜、美麗卻又寒冷刺骨。
「我就想這樣子嗎?我明明……我明明一直也很認真啊!我也想幫上悠莉娜的忙啊!我也想……我也想幫上大家的忙啊!每次都只能在一旁什麼都做不到……」
悠莉亞常常離開城堡,躲到森林裡杳無人煙的角落,悄悄的練習彩虹魔法。
然而沒有人的指導,她的彩虹魔法自然毫無進步,即使想要找父王跟母后求助,他們卻也總是忙著指導悠莉娜。
悠莉亞只能一個人,看著父王與母后彷彿和自己隔了一面牆。
她在外面廣交好友,希望能忘掉這份寂寥,然而在夜晚悠莉娜尚未歸來之前,她只能獨自在城堡裡遊蕩著。
像是被藏起來了一樣……所以她才會這麼喜歡悠莉娜……因為她能夠在悠莉亞感到最寂寞的時候,帶來一份陪伴。
然後這份情感就這樣被背叛。
直到這時候,悠莉亞才終於發現為什麼自己會對緹娜那麼生氣,也終於知道自己現在到底為什麼生氣。
「姊姊什麼都不知道吧?被大家的期待壓得喘不過氣……都是因為不成材的姊姊才讓我這麼累啊!」
「悠莉娜才是!明明只要跟我說我就一定會盡全力幫忙,為什麼什麼都不說?我明明就這麼想幫忙啊!」
悠莉娜一甩手中的彩虹魔杖,一道彩虹便憑空出現包圍住悠莉亞跟梅林。悠莉亞接著同樣生氣的吼著,然後一揮動手中的樹枝,便又出現一道彩虹糾纏住悠莉娜的彩虹,然後一同化作光點消失。
「就算跟姊姊說,姊姊也什麼忙也幫不上吧?」
悠莉娜猛力跺腳,彩虹色的光球便從地板裡浮出,如同竄出水面的飛魚群一般在空中競速著。
「雖然我的確不會彩虹魔法,但我們可以一起想出方法啊!我們不是姊妹嗎?」
悠莉亞暴躁的揮動手中的樹枝,兩道彩虹便從廳堂兩邊射出,形成一個交叉的光束柵欄,把所有彩虹色的光球全部擊碎變成點點光輝灑落。
窗外的夜晚寧靜而深邃的黑暗,卻被房間裡無數的彩虹光給照得宛如晨曦降臨。
兩個人只是一直隱藏著自己心裡的壓力,因為顧忌著對方所以不想讓姊妹擔心,兩個人只是把想說的話一直藏在心底。
悠莉娜只是想要脫離這充滿壓力的人生,悠莉亞則是想要帶著悠莉娜離開這充滿壓力的人生。
但兩人卻都沒有表現,於是悠莉娜最後終於承受不住肩上的重擔。
她不想再受到束縛,什麼也不想管,所以她要為所欲為!
「為什麼姊姊直到現在才想要幫助我啊!」
悠莉娜崩潰的嘶吼著。
「我一直以來都想幫助妳啊!明明一直以來我都想……我都想要幫助妳啊!」
悠莉亞也聲嘶力竭的嘶吼著。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我會……我會更加認真練習彩虹魔法的……不會再讓妳孤單一人了……」
想說的話,直到現在才隨著哽咽的嗓音跟淚水流了出去。
或許是這輩子以來唯一一次的姊妹吵架呢,悠莉娜只是靜靜的站著想著這種事。
「沒關係的……以後就只能靠姐姐了……我做了這種壞事,是不會被原諒的……」
「我會陪妳一起道歉!」
自己把整個虹彩大陸搞得亂七八糟,就算身為彩虹魔杖的繼承人,悠莉娜也不認為自己的行為能夠被挽救,她就是個罪人。
是個因為自己愚蠢的衝動犯下罪孽的笨蛋。
悠莉亞堅毅的嗓音,卻硬生生地拉住了決定放任自己沉進海底的悠莉娜。
「悠莉娜確實造成很多人的困擾……把很多人變成動物……還召喚使徒去各國搗亂……還把父王跟母后關起來……還把烏拉尼歐特梭變成這樣……」
「悠莉亞殿下,現在似乎不是細數悠莉娜殿下罪狀的時候?」
在一旁的梅林都看不下去忍不住插話進來。
「但是!悠莉娜又不是壞孩子!妳只是需要發散壓力而已啊!而且又沒有人受傷……大概吧?」
面對直到這時候都還做出令人發噱舉動的悠莉亞,悠莉娜只是傻愣著一張嘴看著有些不安的左右搖擺的悠莉亞。
「而且……我不要再跟妳分開了……」
被深埋在原石裡的寶石,打磨、拋光、切割以及車面之後,閃耀著耀眼的光輝,耀眼到彷彿是天上那道,獻給這個大陸祝福的彩虹。
「我會陪妳一起道歉的,也會陪妳一起接受懲罰……所以悠莉娜!拜託……解除魔法吧……」
「我……」
無法形容,也不想形容,悠莉娜只是感受到如同海嘯一般吞沒自己的酸楚跟痛苦湧上心頭跟眼頭,發狂的熱意的水滴滾滾而來,讓少女哭成了淚人兒。
放下手中的彩虹魔杖,清脆的敲擊聲跟少女的啜泣迴響在寧靜的大廳之中。
悠莉亞緩緩的走了上前,將癱軟在地上的悠莉娜扶了起來,接著緩緩地離開王座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