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２章：鋌而走險的理由（１）

　　唐納村，這座位於諾斯德山腳下的聯邦邊境聚落，規模並不算大，大部分村民的居所，也都是破舊低矮。即使是外來的旅客，也能一眼就能看出，這座村子的經濟情況，並不樂觀。
　　與整個村子的貧窮呈現強烈對比的，是幾幢佔地特別廣，外觀也特別醒目的大宅。
　　這些都是這村子的特殊組織──自衛隊，名下所擁有的房產。
　　只有一間例外。
　　那是一棟位於村子中央廣場旁，由諾斯德山白石砌成的方形建築。
　　樸素的牆面，沒有多加裝飾的古板窗檯，就連門環，都僅是鐵製，且已斑斑鏽蝕的，讓這棟屋子，與「奢華」一點都沾不上邊。
　　因此，會出入這裡的，只有那些生活過得困苦的貧民，以及握有鑰匙，負責分派地窖裡公有物資的那一位唐納村大家長而已。
　　但在這一天，這間「活動中心」，並沒有見到這些貧苦村民的身影。
　　因為不對外開放，因為，神的使者，大駕光臨。
　　而且，還一次來了兩位。
　　希洛和法比安不是伯格那樣的地痞，他們自然不會為了自己的方便，用身分與權勢來清空活動中心，而是取得了村民及村長的同意。
　　理由，也是據實以告──為了調查藥草失竊一案。
　　相較於聽到這個原因後，臉上多少都有閃過一絲不安的運貨村民，維爾納‧霍內特──這位上了年紀的唐納村代表，神色則依舊自若，甚至還親自領他們前去，為他們解鎖每一扇看得到的門扉，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希洛他們會在這間活動中心裡，翻找出那一車的藥草袋一樣。
　　搜查的結果也證明，這老村長，的確不需要驚慌害怕。
　　整個活動中心和被認為最有可能存放贓物的地窖，夏奇薇雅已經兜了三圈。
　　嚕嚕嚕跟著繞不到半會就溜到一邊玩耍去了。
　　帕西因為身子還有些虛弱，在努力撐完一趟後，也坐到了一旁撫著胸口喘氣。
　　法比安轉了兩輪，原本充滿自信的臉色，越來越動搖，最後他索性不走了，雙手交叉在胸前，背靠牆壁，選擇了直接用看的來找出答案。
　　希洛還在堅持。雖然地窖裡的擺設，他已經瞭然於胸，身體也感到有些疲憊，但只要看到夏奇薇雅翠綠的眼眸仍躍動著光芒，他就告訴自己，一定還要陪這孩子繼續走下去。
　　靜靜待在階梯邊的維爾納村長，則面色慈祥地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就好像一位長者，在守望自己疼愛的兒孫一樣。
　　會有這種感覺是理所當然的，因為當年這位心地善良的老村長，就曾陪伴過一群孤苦伶仃的孩童，走過那段他們最需要幫助的歲月。
　　希洛想起了那群孤兒的其中之一──斯奎爾村的韋弗村長，對眼前這位老前輩的評語。
　　這樣一位給予多少讚揚與敬意都不夠的長輩，居然是指使村民劫走藥草的主謀？
　　希洛用力地搖了搖頭，他怎樣都沒辦法把兩者的形象重疊在一塊。
　　對於做出這份質疑，他同時感到痛苦。

　　「希洛……還好嗎？」夏奇薇雅很快注意到了他的異狀。
　　「啊！夏奇薇雅，我沒事……話說回來，這是第三趟了對吧？」
　　「嗯。希洛，累了？」
　　「能陪妳這樣走走，怎麼會累呢？我只是有點好奇，這裡雖然說空間的確滿大的，但我們已經走了這麼多回，地窖裡東西也不多，基本上能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以妳那麼優秀的觀察力，如果真有疑點，應該早就發現了才對。為什麼妳還要一直兜圈子呢？」
　　「我在算步數。」
　　「步數？」
　　「嗯，在地窖裡繞完第一趟的時候，我就覺得比在活動中心裡走起來快上許多，所以，就再各走了一趟，仔細地算了一下。」夏奇薇雅輕聲說道。
　　「咦？我還以為這地窖跟上面的活動中心一樣大呢！」希洛訝異地抬頭，望向地窖的天花板。「不過，也沒有規定說兩者大小一定要相同吧？」
　　「是沒有，但如果原本是一樣大的話呢？」
　　「那就表示，地窖是被刻意隔小的，有一個隱藏的空間……的確就能拿來藏東西。」
　　注意到夏奇薇雅刻意在悄聲回答，他也跟著降低了音量，同時小心翼翼地移動視線，打量地窖的壁面。
　　「只是，夏奇薇雅，雖然我相信妳，但這終究只是妳的猜想而已，有沒有方法可以佐證呢？」
　　夏奇薇雅瞟了一眼天花板的邊角位置。
　　「天花板邊緣，有一些黑黑的痕跡，希洛有注意到嗎？」
　　希洛點點頭。
　　「有，那是地面積雪融化後滲進來的濕氣吧？」
　　「嗯，從我們下來的樓梯那裡，一直延伸，到最裡頭那一面牆為止，都能看到。」
　　「畢竟這活動中心和地窖，應該都已經存在很長一段時間了，經年累月下來，如果沒有特別處理，就會變成那樣……」
　　順著夏奇薇雅眼神的引導，他的視線來到了位於最深處的牆壁。
　　外型、材質，就跟其他壁面一樣，是質樸的灰白色。
　　或許也是用諾斯德山白石砌成的，只是品質比較差。希洛在心裡猜想，但這面牆會引起他的注意，並不是這個原因。
　　那面牆，似乎有點太新了……與天花板的接縫處，也乾淨得有些異常。
　　也就是說，那面牆，是後來才砌上去的。密室，以及失竊的藥草，可能都在那面牆後面……
　　他多觀察了一會兒，思緒也逐漸釐清。
　　「希洛果然也發現了。」一旁的夏奇薇雅用手肘輕推他，並帶著讚許的笑意對他眨了眨眼。
　　雖然收到了夥伴的稱讚，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隨著案情漸趨明朗，他心裡那位老村長被衛兵押走的畫面，越來越清晰了。
　　該直接說破嗎？他看向法比安，發現法比安也在用炯炯的眼神盯著他，顯然對他和夏奇薇雅刻意壓低音量討論的內容充滿好奇。
　　該繼續隱瞞嗎？他避開法比安的注視，將頭扭向了帕西所在的方向。那臉色還有些蒼白的瘦弱女孩，正不停翻閱一本從她那老舊包包裡拿出來的魔法書，似乎想從裡頭找出一些有用的法術來施展。
　　完全不把調查當一回事，兀自在一邊玩耍的嚕嚕嚕，則一路滾到了樓梯邊。就在他四腳朝天掙扎著想爬起的時候，維爾納老村長，慈祥地伸出了援手。
　　他內心再次感到一陣徬徨，最後，他還是把目光重新挪回到身邊女孩的臉上。
　　夏奇薇雅笑著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彎下腰來。
　　接著，在他耳邊輕聲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