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女孩與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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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4-06
奧古斯都和菲利克斯兩人來到了娜洛絲教堂不遠處的公園內,找了長椅坐了上去。
陽光輕柔地撒在公園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宛如無數顆細碎的鑽石在閃耀。微風拂過,岸邊的垂柳依依,彷彿綠絲緞帶隨風搖曳。湖中的荷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然盛開,粉白相間。空氣中瀰漫著淡淡花香。
「還記得我們就是在這裡第一次碰見黛芙妮,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雪花像是刀子,又像是鵝毛的一樣的從天而降,此時的她也只有九、十歲,赤著腳穿著一雙拖鞋,雙腳被凍的青一塊紫一塊,衣服上的補丁簡直數不過來。她用破舊的頭巾包著金色的頭髮,縮著身體挎著小籃子,走在公園內。」
「是阿,我還記得……那時的我還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大學生。」菲利克斯陷入回憶,有些心疼地說道。

「先生,買個火柴吧!只要五便士就好。」
「先生,拜託你買個火柴吧!」
小女孩冷極了,縮著身子撥了長椅上的積雪坐在上面休息。雪越下越大,她從籃子裡取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在眼前劃燃,想為自己取暖。在那火光中,她看到了一個暖烘烘的壁爐,但剛把腳伸過去,火柴便熄滅了,她手中只有一根燒過的火柴梗。
「怎麼辦,沒有賣完火柴,買不起酒就回家,爸爸會打我的,如果媽媽還在就好了………」小女孩的呢喃聲漸漸減弱,只剩下無聲的嘆息。
黑袍的人影出現在女孩身前,他脫下身上的長袍,蓋在了女孩身上,將她瘦弱的身姿抱起,急匆匆地趕往不遠處的診所。
叩!叩!叩!
「開門啊!」黑髮的青年大力地敲著門,此時已臨近深夜,又下著大雪,得不到回應的青年有些著急。
「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初到白霧市的我人生地不熟,就這樣抱著她在雪中一路狂奔,來到了深夜中仍然亮著燈光的娜洛絲教堂。」菲利克斯看向教堂的方向喃喃自語。
「看到你們的時候,我可是嚇了一大跳呢!」奧古斯都露出微笑懷念地說道。

呼!呼!呼!
「有…有人嗎?」菲利克斯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來了!來了!」
「我的天啊,快進來!」年輕的神父小跑步趕來,將女孩從青年手中接過,放在了祭壇中央的搖籃中。
「好溫暖……」神父輕輕搖起搖籃,小女孩顫抖的身體慢慢趨於平靜,輕輕地閉著雙眼,呼吸平穩而深沉,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她的臉龐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寧靜和安詳,嘴角露出絲絲笑意。
「這樣沒問題嗎?」黑髮青年看著搖籃中的小女孩有些遲疑地說道。
「沒問題的!主,不會在意的!」
「你看,想必是作了美夢吧!」神父輕輕晃起搖籃,平靜的語氣讓青年放下心來。
「太好了,好險沒事……」
暖暖的陽光隔著高窗照射進來。光與能量撒在屋內的地板上,屋裡暖了,室內亮了,就連高窗的花紋都印在了地板上。
「這是哪?」,「我的籃子呢?火柴呢?!」小女孩摸了摸胸前的口袋,沒找到火柴的小女孩焦急地額頭直冒著汗,跳下搖籃,翻找著搖籃四周。
「你醒啦,你叫甚麼名字?」
「火柴嗎?我已經賣完囉!酒的話,在這裡喔…這是剩下的錢。」
金黃的陽光刺的女孩睜不開眼,用手略為遮擋陽光後,一頭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黑色碎髮及深邃灰眸的青年映入女孩眼簾,青年提著哐哐作響的酒袋,略微蹲下身將錢放在她手上,微笑地看向女孩。
「黛芙…黛芙妮.艾絲特……」黛芙妮的臉頰有些發紅,斷斷續續地說道。
「黛芙妮,你的家在哪裡?」
「不過你父親也太失職了!讓你在這種天氣下出來賣火柴!」黑髮青年生氣地說道:「要好好教育他才行!」
「爸爸本來也很好的,自從媽媽去世後,才變成這樣的!」黛芙妮辯解道。
兩人漫步來到了白霧市最偏遠的納斯爾區,髒亂的街道,隨處可見毀損嚴重的建築物,路面凹凸不平,垃圾遍佈。瘦得皮包骨的老人,街邊乞討的女人小孩,擦身而過的無精打採的路人,讓青年心中更加難受。
叩!叩!
青年提著門把,重重地敲了幾下,無人回應,用手輕輕一推,門呀的一聲,被青年推開一道門縫,濃郁的酒臭味及霉味隨著門縫撲鼻而來,讓青年皺起眉頭。
啪啦!
頹廢的男子,臉頰泛紅,甩了甩已喝空的酒瓶,憤怒地將酒瓶丟在地上,並大聲嚷嚷道:
「黛芙妮那個臭丫頭跑哪去了,我的酒呢?等他回來了,一定要好好教育她才行!」
「這句話是我說的才對!根據伊利塔王國的法律,你已經犯了虐待罪!」黑髮青年緊皺著眉頭,生氣地說道。
「你又是哪裡來的,我有準你進來嗎?」
「喔,這是你的小情人嗎?小小年紀就學人找情人。」散發著酒氣的男子氣憤地喝斥著躲在青年身後的黛芙妮,將地上的酒瓶朝著青年扔了過去。
「我叫菲利克斯.霍爾,是霍依大學法律系的學生」名叫菲利克斯的青年接過仍來的酒瓶,淡淡說道。
「那又如何,你連律師都不是,即使我把她賣了你都沒資格管我。」
「更何況這種情形在這裡遍地都是,治安官都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律師,你的同情心有辦法拯救這裡的所有人嗎?」
談話間,淒厲的尖叫聲傳來,菲利克斯朝著聲音轉頭望去,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將一塊發黴的肉團子扔在了布條上,便一把將神情驚恐的女孩子抗在肩膀上帶進了旁邊的一個小巷子,而守在女孩旁邊應該是她的親人的一對中年男女卻迅速的將肉團子用布條裹好,便迅速離開了。對於他們女兒的死活一眼都沒看。
「這…這…這怎麼可以這樣!」菲利克斯音量失控,語氣顫抖。
「我沒關係的,菲利克斯先生。」黛芙妮的小手抓了抓菲利克斯的衣襬怯弱地說道。
「她都說沒關係了,滾回去吧!大律師,別逼我告你侵擾民宅。」男子將呆愣的菲利克斯推出門外,重重地關上房門。
街道上的垃圾清運車不耐煩地鳴笛催促,又被遠方巨大飛艇的蒸氣轟鳴聲覆蓋,菲利克斯突然覺得呼吸困難,耳邊的喧囂聲逐漸扭曲成意義不明的音節,像乘坐雲霄飛車般,從腦中呼嘯而過又迅速駛離。
他試圖忍住不去分辨,但思維越發清晰,越不受控制去思考揣摩每一個音節的含義,呢喃的低語逐漸變成狂躁的嘶吼,眼前破敗的街道開始出現漩渦狀的幻覺。
菲利克斯蹲下抱頭,緊閉雙眼,突然腦中傳來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語。
「你接觸了『不潔』。」
「不潔,甚麼意思?說清楚點」菲利克斯詢問著直接從腦中傳來的聲音。
低語與幻覺稍稍減弱後,菲利克斯強忍著不適感,朝娜洛絲教堂的方向疾步走去。

「在那之後過了三個月左右,我終於成為了一環學徒,學會了傳說中的魔法,有能力帶走黛芙妮,但來到了黛芙妮的家,卻不見黛芙妮。」
「詢問她父親,才知道,在我離開不久後,她便被賣掉了。」
「下次再見到她,已經是八年後,那時我在執行守夜者的任務,才知道原來她被賣給了全白霧市最臭名昭彰的公爵手中當成情婦,被關在了莊園的閣樓中。」菲利克斯用手輕撫著微微作痛的心臟,心疼地說道。

「下次再見到他,他在執行守夜者的任務,而我卻被當成情婦,被關在終日不見陽光的閣樓之中。」狄倫坐在教堂中,聆聽著黛芙妮與隊長的故事。
「在那之前,我每年的七月十五號都會想辦法逃出莊園來到初次見面的公園。」
「即便每次被抓回去時,都被修理得很慘,就這樣過了四年,我開始相信他只是我的幻想,我開始順從公爵,直到幻想成為現實。」

呼!呼!
被買走的四年後,飄著雪的深夜,雪花如同刀子,又像鵝絨般飄落,十四歲的黛芙妮呼著冷氣,站在公園內不停地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某人般。
過了許久,金黃的秀髮被白雪覆蓋,低下頭將白雪抖掉,曾經期待的眼眸化為失落的眼神。
「找到你了,你怎麼還沒放棄……」頭發發白的老管家看著失落的黛芙妮無奈地說道。
「這是最後一次了,抱歉……老尼爾。」黛芙妮輕輕地呢喃道。
黛芙妮跟隨著老管家回到了莊園內,不出意料地又被公爵懲罰,只是之後的日子裡黛芙妮再也沒有偷跑出去。
「這樣就對了…艾絲特,只要你乖乖地順從我,你可以過得更好。」公爵輕撫著黛芙妮金黃的頭髮,惡魔般的低語在耳邊環繞。
不知過了多久,待在這終日不見陽光的閣樓裡,黛芙妮早已分不清時間與季節,她神情麻木,裹著只有自己才懂的黑暗,聽著堆疊在牆與牆之間的陣陣低語,徹夜未眠。
吱呀!
門呀的一聲被推開,月光隔著門縫照射進來,儘管只是淡淡的月光仍舊刺得黛芙妮睜不開眼,稍稍適應後,一頭在月光下染上緋紅輕紗的黑色碎髮及深邃灰眸的青年映入女孩眼簾,那朝思暮想的聲音,再次在耳畔邊響起。
「黛芙妮是你嗎?」一向健忘的菲利克斯從沒忘記尋找黛芙妮,他依舊認了出來,哪怕八年後,黛芙妮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將她帶離閣樓後,一樓大廳內遍地都是血跡,四處瀰漫的血腥臭味,麻木的神情有了一絲變化,不適應地皺起眉頭,腦中傳來空靈的呢喃聲。
「你接觸了『不潔』、『詛咒』。」
「不潔?詛咒?這是甚麼意思?」疑惑的黛芙妮喃喃自語道,卻被菲利克斯注意到。
推開大門,夜晚的大雪,為寂靜的城市披上白色的紗衣,走出莊園外,雪花翩翩而至,如同天使的羽毛般輕盈飄落,夜晚的大雪,夜空的雪花在月光下閃爍,如星星般在地面上舞動。
每朵雪花都隱藏著秘密,靜靜地飄落在兩人肩頭,訴說著冬夜獨有的溫柔,直到這時,黛芙妮才發覺這不是夢,不是幻想,麻木空洞的眼神,有了一絲鬆動,她望向他,緋紅的月光下,在淚水的浸濕下原本清晰的面容,變得模糊,她渾身顫抖的很,眼簾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只見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顫抖的手拭去臉上的淚水,但是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麼擦都止不住。
「怎麼黛芙妮,你沒事吧?」
「是剛剛環境太刺激了嗎?」
看著四處張望,臉色有些蒼白,如同被獵人追趕的小鹿的菲利克斯,她嘴角慢慢揚起笑容,最終破涕而笑,大聲的肆意笑著。
「我信奉夢境,祂包容一切幻想,如同愛一般。」
「我永遠在雪中等你!」黛芙妮無聲地說。

「這就是我跟他相遇的故事了。」
「我知道我無法阻止他,拜託請一定要讓他平安歸來,不要讓他使用昇華之語」黛芙妮懇求的對著狄倫說道。
「嗯⋯⋯我會的。」狄倫收起不羈的態度,鄭重的回應她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