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03：「AI終究是為了服務人類而存在。」之1
本章節 2648 字
更新於: 2025-04-07
叫醒凌一志的從來不是夢想、金錢，也不是對於未來的憧憬和想像，而是堆積如山的工作和排定在一大早的庭期。然而，這天喚醒他的卻是一個柔和而低沉的聲音。
「凌律師，起床了。」
見目標對象沒有反應，那聲音稍微加重，重複喚了一次：「凌律師，起床了。」並輕輕搖晃他的肩膀。
「Eve，我要預支咖啡……」凌一志迷迷糊糊地睜開一隻眼睛，發現占據視線的並不是熟悉的女助理，而是一位身材頎長、眉目俊秀、五官深邃的青年男子的面容後，他猛然驚醒過來，抖落一身睡意。
「凌律師，您醒了嗎？」男子伸出手，輕輕觸摸他的額頭。「體溫三十六點二度，血壓一百二十五，脈搏七十五，您的睡眠質量偏差。」
「你……你！」凌一志瞬間從混沌中脫身，切換成清醒狀態，記憶也隨之清朗起來。「原來是羅伯特啊！嚇死我了，現在幾點啊？」
「八點四十分。凌律師，您九點半要前往臺中地方法院．家事第三十六法庭，為錢馥華女士的分割遺產案件進行辯護。」
「對喔！」凌一志迅速翻身而起，手忙腳亂地抓過衣架上的西服套裝。「啊，我忘了燙！」他懊惱著，但手一摸到白色襯衫和亞麻灰長褲時，竟發現它們平滑服貼，完全不是平時如醃酸菜般皺巴巴的模樣。
「請凌律師先梳洗，早餐已經準備好了。」羅伯特微微欠身，轉身離開臥室，動作流暢而優雅。
凌一志邊更衣，邊在嘴上叨唸。「為什麼這傢伙可以這麼理直氣壯地闖入我房間？還趁我睡著時把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
他隨即想起，這一定是助理易芙瑩的傑作，暗地裡，她不知還對羅伯特下達了什麼指令。羅伯特這些令人感到彆扭不自在的舉動，他恐怕還得再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完全適應。
「可惡的臭Eve……」凌一志低聲咕噥，才出房門兩三步，一股濃郁的奶香和蛋香便撲鼻而來。
賽博法律事務所的前身是一家早餐店，翻修時，凌一志捨不得丟棄原有的煎台、瓦斯爐等設備，便遣工人暫時堆放到二樓的儲藏室內，但他從未興起DIY組裝廚房的念頭，易芙瑩也不想代勞法務助理以外的事務。然而，不過才一個周末，羅伯特便把二樓的閒置空間徹底改裝成簡易廚房，牆面也重新粉刷成米白色，並找來一張簡約的木質餐桌和一個小巧的冰箱，恰足供他一個人使用。
「今天的早餐是奶油歐姆蛋捲，搭配番茄馬鈴薯沙拉。」站在餐桌旁，腰繫素雅圍裙的羅伯特宛如一位專業的萬能管家。
「嗚，好吃！真不愧是泛用型AI，連家務都會做。」大快朵頤過後，凌一志連盤底的醬汁也不想放過，用叉子刮抹得一乾二淨。「感謝招待，還有感謝你幫忙洗熨西裝。」
「不必道謝。」羅伯特以一貫冷峻嚴肅的語氣說：「根據《凌一志律師養護照顧指南》第八條，您經常忘記庭期，順帶也忘記送洗衣物；以及第十二條，您一旦睡過頭，通常會跳過早餐，所以，如行有餘力，務必幫您準備早餐。」
「可惡的臭Eve！」凌一志再次低咒了聲，抬腕看錶，九點整。他趕忙抽了張面紙擦嘴，快步跑向一樓辦公區，將分割遺產案的卷宗往背包裡塞，準備邁步朝臺中地方法院第二辦公大樓──家事法庭奔去。幸虧他深知自己是這種軟爛貪惰的個性，刻意把事務所設在距離地方法院只需十分鐘腳程的地點，要不然，每天都得火燒眉毛似的跟時間賽跑。
易芙瑩正準備進門上班，差點與他撞個滿懷。
「要出門了？要給當事人看的分割方案的資料帶了嗎？」她問。
「啊！沒帶！」凌一志急忙轉身返回辦公區，抓起桌上的紙張又快速向外跑。
雖已將分割方案牢牢地記在腦袋裡，但他並未替人工腦裝設外接USB、硬碟或螢幕投影功能，無法即時將資料放送出來，必要時，還是得仰賴紙張的輔助。
凌一志的前腳才剛踩出大門，羅伯特拿著一方帕子，從後方追了上來。「凌律師，你嘴巴沒擦乾淨。」
「我處理就好。」凌一志抬起手臂，用衣袖抹嘴。
易芙瑩見狀皺眉。「蛋末還卡在牙齒上，鏡子也不照一下！」
「知道了啦！」凌一志腳上加速，同時舌頭忙不迭地舔著牙縫。匆忙趕在行人號誌燈的綠色小人倒數五秒時，飛快穿越了馬路。
＊
奶油在金黃色澤的蛋皮上滑動，不同於凌一志的狼吞虎嚥，易芙瑩選擇慢慢品嚐個中的鮮美。
「真是不錯，我本來想著，你們乾脆結成連理算了，反正現在人機戀大行其道。」她半開玩笑地說：「不過，你更像他的老媽子、保鑣或執事，而不是家人或伴侶。話說回來，凌律師從沒提過他的家人……」
正當她準備收拾餐盤，羅伯特早已搶先一步。
「您說笑了，馮老只讓我成為凌律師的工作夥伴。」他的語調平穩如常。
易芙瑩利用他運算的零點五秒空檔，迅速搶回盤子。「羅律師不必這麼拘謹，我是助理，你是律師，稱『妳』或『Eve』就行了。」
羅伯特頷首：「我明白了。」
「此外，這餐雖然很美味，但一共有多少熱量？占每人一天的建議攝取量又是多少？」
羅伯特停頓三秒，準確列出數據：「奶油歐姆蛋約四百八十大卡，醣類十二克，蛋白質二十四克，脂肪十七克，占每日熱量攝取的百分之二十五。」
「天天都這樣吃，會胖的啊……」易芙瑩輕輕嘆氣。「你知道嗎？那傢伙從來不節制飲食，也不運動，你該設法影響他腦袋，讓他產生運動的驅力，或者偶爾請馮老、小陳他們邀他外出打籃球。」
羅伯特低聲回應：「我明白了。」
九點二十五分，正當易芙瑩準備草擬一份客戶囑託的律師函時，手機響了，鈴聲是她特別為凌一志挑選，由彼得潘樂團所演唱的〈大齡屁孩〉。
「凌律師，怎麼了？」
「Eve！我帶成舊版的分割方案了！我昨晚追劇……不，是看卷看到昏頭，完全忘記更新版還在電腦裡，根本沒印出來！」出音孔傳來凌一志近乎尖叫的哀求：「麻煩妳幫我送過來，現在、立刻、馬上！」
易芙瑩萬般慶幸自己賽博格化的部位是雙腳，而不是雙手，若以賽博格手臂的強大握力，手機絕對可以在一秒之內變成飛揚的鐵屑。
「Wake Up（甦醒）！」她深吸一口氣，對所有電腦和事務機下達指令：「自動搜尋最後儲存時間為今天，符合『錢馥華』Mix『分割方案』兩個字串的文件檔，並列印五份出來。」
頓時，機器展開運作，電源和引擎聲在室內嗶嗶作響。約莫十秒鐘後，助理AI的語音響起：「符合搜尋條件的檔案共有一個，現在啟動列印功能。」
羅伯特走了過來，脖子上掛著律師證，手上提著一只黑色公事包。「讓我去送吧，我還沒去過家事法庭，這正是個記憶和學習的機會。」
「但論腳程，應該是我比較快。」易芙瑩輕踱了一下腳步，暗示自己是賽博格義肢的擁有者，不知馮遠颺是否曾經提點過他。
「無須擔心，我內建肢體強化與加速程式，最高時速可達每小時五十公里。」
易芙瑩忍不住發出驚詫之音。「五十公里，跟我一樣啊！好，那就拜託你了。」
她把裝訂好的五份文件放入羅伯特的黑色公事包裡，並為他指路。
家事法庭與地方法院比鄰而建，是一幢佔地面積較小，共有六層樓高的小型法院，凌一志所在的第三十六法庭就位於六樓。
「凌律師，起床了。」
見目標對象沒有反應，那聲音稍微加重，重複喚了一次：「凌律師，起床了。」並輕輕搖晃他的肩膀。
「Eve，我要預支咖啡……」凌一志迷迷糊糊地睜開一隻眼睛，發現占據視線的並不是熟悉的女助理，而是一位身材頎長、眉目俊秀、五官深邃的青年男子的面容後，他猛然驚醒過來，抖落一身睡意。
「凌律師，您醒了嗎？」男子伸出手，輕輕觸摸他的額頭。「體溫三十六點二度，血壓一百二十五，脈搏七十五，您的睡眠質量偏差。」
「你……你！」凌一志瞬間從混沌中脫身，切換成清醒狀態，記憶也隨之清朗起來。「原來是羅伯特啊！嚇死我了，現在幾點啊？」
「八點四十分。凌律師，您九點半要前往臺中地方法院．家事第三十六法庭，為錢馥華女士的分割遺產案件進行辯護。」
「對喔！」凌一志迅速翻身而起，手忙腳亂地抓過衣架上的西服套裝。「啊，我忘了燙！」他懊惱著，但手一摸到白色襯衫和亞麻灰長褲時，竟發現它們平滑服貼，完全不是平時如醃酸菜般皺巴巴的模樣。
「請凌律師先梳洗，早餐已經準備好了。」羅伯特微微欠身，轉身離開臥室，動作流暢而優雅。
凌一志邊更衣，邊在嘴上叨唸。「為什麼這傢伙可以這麼理直氣壯地闖入我房間？還趁我睡著時把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
他隨即想起，這一定是助理易芙瑩的傑作，暗地裡，她不知還對羅伯特下達了什麼指令。羅伯特這些令人感到彆扭不自在的舉動，他恐怕還得再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完全適應。
「可惡的臭Eve……」凌一志低聲咕噥，才出房門兩三步，一股濃郁的奶香和蛋香便撲鼻而來。
賽博法律事務所的前身是一家早餐店，翻修時，凌一志捨不得丟棄原有的煎台、瓦斯爐等設備，便遣工人暫時堆放到二樓的儲藏室內，但他從未興起DIY組裝廚房的念頭，易芙瑩也不想代勞法務助理以外的事務。然而，不過才一個周末，羅伯特便把二樓的閒置空間徹底改裝成簡易廚房，牆面也重新粉刷成米白色，並找來一張簡約的木質餐桌和一個小巧的冰箱，恰足供他一個人使用。
「今天的早餐是奶油歐姆蛋捲，搭配番茄馬鈴薯沙拉。」站在餐桌旁，腰繫素雅圍裙的羅伯特宛如一位專業的萬能管家。
「嗚，好吃！真不愧是泛用型AI，連家務都會做。」大快朵頤過後，凌一志連盤底的醬汁也不想放過，用叉子刮抹得一乾二淨。「感謝招待，還有感謝你幫忙洗熨西裝。」
「不必道謝。」羅伯特以一貫冷峻嚴肅的語氣說：「根據《凌一志律師養護照顧指南》第八條，您經常忘記庭期，順帶也忘記送洗衣物；以及第十二條，您一旦睡過頭，通常會跳過早餐，所以，如行有餘力，務必幫您準備早餐。」
「可惡的臭Eve！」凌一志再次低咒了聲，抬腕看錶，九點整。他趕忙抽了張面紙擦嘴，快步跑向一樓辦公區，將分割遺產案的卷宗往背包裡塞，準備邁步朝臺中地方法院第二辦公大樓──家事法庭奔去。幸虧他深知自己是這種軟爛貪惰的個性，刻意把事務所設在距離地方法院只需十分鐘腳程的地點，要不然，每天都得火燒眉毛似的跟時間賽跑。
易芙瑩正準備進門上班，差點與他撞個滿懷。
「要出門了？要給當事人看的分割方案的資料帶了嗎？」她問。
「啊！沒帶！」凌一志急忙轉身返回辦公區，抓起桌上的紙張又快速向外跑。
雖已將分割方案牢牢地記在腦袋裡，但他並未替人工腦裝設外接USB、硬碟或螢幕投影功能，無法即時將資料放送出來，必要時，還是得仰賴紙張的輔助。
凌一志的前腳才剛踩出大門，羅伯特拿著一方帕子，從後方追了上來。「凌律師，你嘴巴沒擦乾淨。」
「我處理就好。」凌一志抬起手臂，用衣袖抹嘴。
易芙瑩見狀皺眉。「蛋末還卡在牙齒上，鏡子也不照一下！」
「知道了啦！」凌一志腳上加速，同時舌頭忙不迭地舔著牙縫。匆忙趕在行人號誌燈的綠色小人倒數五秒時，飛快穿越了馬路。
＊
奶油在金黃色澤的蛋皮上滑動，不同於凌一志的狼吞虎嚥，易芙瑩選擇慢慢品嚐個中的鮮美。
「真是不錯，我本來想著，你們乾脆結成連理算了，反正現在人機戀大行其道。」她半開玩笑地說：「不過，你更像他的老媽子、保鑣或執事，而不是家人或伴侶。話說回來，凌律師從沒提過他的家人……」
正當她準備收拾餐盤，羅伯特早已搶先一步。
「您說笑了，馮老只讓我成為凌律師的工作夥伴。」他的語調平穩如常。
易芙瑩利用他運算的零點五秒空檔，迅速搶回盤子。「羅律師不必這麼拘謹，我是助理，你是律師，稱『妳』或『Eve』就行了。」
羅伯特頷首：「我明白了。」
「此外，這餐雖然很美味，但一共有多少熱量？占每人一天的建議攝取量又是多少？」
羅伯特停頓三秒，準確列出數據：「奶油歐姆蛋約四百八十大卡，醣類十二克，蛋白質二十四克，脂肪十七克，占每日熱量攝取的百分之二十五。」
「天天都這樣吃，會胖的啊……」易芙瑩輕輕嘆氣。「你知道嗎？那傢伙從來不節制飲食，也不運動，你該設法影響他腦袋，讓他產生運動的驅力，或者偶爾請馮老、小陳他們邀他外出打籃球。」
羅伯特低聲回應：「我明白了。」
九點二十五分，正當易芙瑩準備草擬一份客戶囑託的律師函時，手機響了，鈴聲是她特別為凌一志挑選，由彼得潘樂團所演唱的〈大齡屁孩〉。
「凌律師，怎麼了？」
「Eve！我帶成舊版的分割方案了！我昨晚追劇……不，是看卷看到昏頭，完全忘記更新版還在電腦裡，根本沒印出來！」出音孔傳來凌一志近乎尖叫的哀求：「麻煩妳幫我送過來，現在、立刻、馬上！」
易芙瑩萬般慶幸自己賽博格化的部位是雙腳，而不是雙手，若以賽博格手臂的強大握力，手機絕對可以在一秒之內變成飛揚的鐵屑。
「Wake Up（甦醒）！」她深吸一口氣，對所有電腦和事務機下達指令：「自動搜尋最後儲存時間為今天，符合『錢馥華』Mix『分割方案』兩個字串的文件檔，並列印五份出來。」
頓時，機器展開運作，電源和引擎聲在室內嗶嗶作響。約莫十秒鐘後，助理AI的語音響起：「符合搜尋條件的檔案共有一個，現在啟動列印功能。」
羅伯特走了過來，脖子上掛著律師證，手上提著一只黑色公事包。「讓我去送吧，我還沒去過家事法庭，這正是個記憶和學習的機會。」
「但論腳程，應該是我比較快。」易芙瑩輕踱了一下腳步，暗示自己是賽博格義肢的擁有者，不知馮遠颺是否曾經提點過他。
「無須擔心，我內建肢體強化與加速程式，最高時速可達每小時五十公里。」
易芙瑩忍不住發出驚詫之音。「五十公里，跟我一樣啊！好，那就拜託你了。」
她把裝訂好的五份文件放入羅伯特的黑色公事包裡，並為他指路。
家事法庭與地方法院比鄰而建，是一幢佔地面積較小，共有六層樓高的小型法院，凌一志所在的第三十六法庭就位於六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