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心 第三十六章

鳳澤霄失笑的搖搖頭，也沒有去看泥地上寫什麼，他直接對嬑娘說：「過來坐，妳不用寫，我可以知道妳的想法，妳剛才是在謝我，是吧？」

嬑娘聽見鳳澤霄說的話，一雙特別明亮的眼睛又睜的更大了！

『為什麼你會知道？』

鳳澤霄一副理所當然的盯著嬑娘道：「我是妖王，法力高強，自然知道妳這個小小凡人在想什麼？」

自己說得都快笑場了！還一臉驕傲，鳳澤霄覺得自己和南宮軒澈相處久了，這厚臉皮的工夫，也學了不少！

『哇！妖王大人，真的和銀若姐姐說的一樣，很厲害！很厲害啊！』嬑娘是毫不掩飾崇拜的神情，更加熱烈的看著鳳澤霄！

這孩子也太好騙了吧！鳳澤霄覺得自己耳朵都要紅了！

「咳！」鳳澤霄輕輕咳了聲，來掩飾一下自己的不好意思，「那個、妳很喜歡銀若？」

嬑娘開心的點頭，心裡又說起話來：『我很感謝銀若姐姐，她幫了我很多，又保護我，讓我很感動！從小隻有我爹才會這樣疼我…..』

腦海中突然沒有了聲音，鳳澤霄看到嬑娘臉上的一絲哀傷。

「妳想家了！」鳳澤霄明白的開口。

『不是，我是想我爹了......』嬑娘微微垂肩，看似沮喪，慢慢走到鳳澤霄身邊，坐回原本就坐著的石階上，雙手抱住曲起的雙膝，像個捲曲起來的小貓。

「妳知道妳不能再回凡間吧，在凡間，妳算是孤魂野鬼，妳是用了我的血活下來的，但是妳的身體還是凡軀，妳會長大，也會變老，會生病也會受傷，如果失血過多，妳還是會死的，妳只能算是多偷了一點時間。」

『我知道，但是我現在到底算是什麼呢？也是妖怪了嗎？』

「妖，不好嗎？」鳳澤霄問道。

『我不知道，可是銀若姐姐很好，不會看不起我，妖王大人也很好，願意救我還陪我說話！這些都是我在以前的生活裡，除了爹，不會有人願意這樣待我的。』

半晌，嬑娘像是想通了什麼，突然轉頭看向旁邊的鳳澤霄。

『妖王大人，人都有分好壞了！妖也是有好有壞的，你們都很好！我很感謝你們！』

鳳澤霄溫柔笑曰：「妳就好好在這裡生活，凡間不是有句話，既來之則安之，妳原本該命殞，卻來到這裡，那就給自己一個新的開始，活得開心一點，活得自在一點，如何？」

嬑娘重重的點頭，像是回應也像是保證！

「不過，妳是凡人的這個身份不會改變，離開這裡，妳可能會受到鄙視，有些妖，是打從心底就看不起凡人。」

『沒關係，我以前也常常被人看不起，銀若姐姐說，要喜歡自己，要做自己。』

鳳澤霄滿意的伸出手拍拍嬑娘的腦袋瓜：「好孩子。」

『妖王大人，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十五歲了！』

不以為然的瞄了瞄那小小的身量，「就是小孩子。」鳳澤霄自己下了定論。

「另外，我也要謝謝妳。」鳳澤霄忽然想起，「謝謝妳保護了銀若！」

『喔！妖王大人，妳喜歡銀若姐姐啊！』

鳳澤霄差點就從石階上滑落！脫口就是一罵：「妳這孩子的腦袋，都在想什麼啊？」

『啊？不是嗎？我錯了！』嬑娘傻乎乎的看著原本莊重又親切的鳳澤霄，突然變成皺眉傻愣又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當然不是！銀若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她是我的家人，不是妳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鳳澤霄嚴肅的指責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別再道歉了！很吵！」鳳澤霄趕忙制止嬑娘，同一句話在腦袋裡不停重複，真的很頭疼的！

『對不起！妖王大人，我、我還是離你遠一點好了！』

看鳳澤霄的臉色似乎要生氣了，嬑娘連忙站起身跑開了！

當鳳澤霄又重拾安靜後，他看著跑遠的小身影，淺淺的笑了。

這一夜，其實只有鳳澤霄的聲音在夜裡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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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何故，自從那夜涼亭交談之後，鳳澤霄和嬑娘這一妖一人，便經常深夜在涼亭談天說地，沒有刻意的約定，卻時不時就是會遇上。

嬑娘日常白日都跟著銀若，整理鳳閣內所需要的吃穿用度，她發現鳳閣內的一切瑣碎事項全是銀若單方面的總管著，指揮著不少小妖們做這做那的，而鳳閣裡的大爺們，就是理所當然的接受。

但是鳳閣的大爺們又不會端著架子頤指氣使，尤其是他們的對話與相處方式，讓嬑娘很嚮往，那是一種家人的感覺，後來當她知道，鳳閣內的每個人都沒有真正的血源關係時，她更驚訝了！

有時候她會跟著銀若去妖軍營，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是想多幫忙銀若，只是嬑娘發現，妖軍營內不喜歡自己的眼光很多，只是她習慣了這些不友善的情緒，依舊是跟著銀若照顧傷兵，端餐送水的。

因為她不會說話，只能用行動去做，去表達出自己的善意，不知道是時間累積，還是說大部分的妖認定凡人無用，或者是看在銀若的面子上，有些妖開始會和嬑娘交談。

嬑娘也開始去認識這個妖界，知道妖界和魔族有戰爭，時不時會打起來，所以才會有傷兵，知道凡間與妖界相隔不遠，知道自己所處的新環境，也如凡塵一般有悲有喜、有苦有樂，不同的是，在凡間，她只有爹。

而在妖界，她不只有銀若，還認識了不少心地善良的妖，不會排斥她的妖。

就像妖王大人！

嬑娘其實很喜歡和妖王大人「聊天」，除了不用一筆一字的慢慢寫，讓人等待著看她要說的話，妖王大人好像都明白自己的想法，就好像有一個人特別的了解自己，只要一個眼神，就會明白她所要表達的。

這一點，嬑娘真的是打從心底佩服妖王大人的高強法力！

而鳳澤霄也開始漸漸習慣嬑娘的存在與腦海中的聲音，他曾經思索過，朱雀血在凡人身體裡，所以和自身有了某種聯繫？還是因為嬑娘是啞巴，才有了這種效果？

詢問過銀若，嬑娘是被毒啞的，那朱雀血維持了她的生命，能不能也修復她的啞傷？但是鳳澤霄提示過嬑娘，讓她嘗試開口說話，卻是無果。

只是嬑娘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躲在涼亭裡的小舉動，倒是讓鳳澤霄很好奇，自從發現第一次，他便時不時的會往涼亭晃過去「偷聽」，有時是嬑娘思考一天所經歷的生活；有時是遇到問題的胡思亂想和自言自語；有時是哀悼一下今日又遇上什麼排斥或污語，不能與他人訴的自哀。

鳳澤霄有時候是默默躲在一旁聽著，有時候覺得自己必須去開導教育一下，免得好孩子長歪了，就會現身去聊聊天。

這一來二往之間的日子，鳳澤霄也發現一件事，他有時也會把自己的心底話，默默地和嬑娘說上了，許是因為嬑娘的「有口難言」，鳳澤霄也不擔心什麼秘密被知道或被吐露出去，嬑娘反而成為他另一種傾訴心事的方式。

好比說，鳳澤霄明明有天界血統，可是當他成為妖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隨心所欲的回天界，這樣的隨意，後果只會給鳳棲然帶來麻煩和閒言碎語。

天界眾神的死板腦袋裡，早已根深蒂固的認定妖與魔，本是一族，沒有差別，收妖伏魔的定義，是死刻在神族的骨子裡，當年鳳澤霄的身世就是天界的一個大笑話，要不是礙於鳳棲然的一族地位和天帝的默認，鳳澤霄這個孽種，早被暗暗處理掉，不管如今身為妖王再努力，妖界再安定，天界眾神都不會心無芥蒂的接納鳳澤霄！

也許是鳳澤霄和嬑娘都同樣是有家歸不得的同理心，或者是真的相談甚歡的性情，總之這樣的日子持續著，這一妖一人也沒發覺雙方愈來愈多話題可以聊，也愈來愈有默契。

時間的轉動，始終流淌著，歲月的輪軸，也終究是不停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