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致．希望

「....？！」濤杌的仰天怒吼之下，遠處似乎傳來一道異樣的聲音。
【噼咻——】
「噗喀——！」
一道細長而致命的橙色光束破空而來，無情地貫穿熾熱白光的源頭。濤杌尚未反應過來，鮮血從口中狂噴而出。然而，在這炙熱的戰場之中，血液離體，就瞬間蒸發殆盡。

「——！」 莉莉絲猛然睜眼，心跳急促，掌心沁出一層細汗，好像剛從惡夢中驚醒。
「這是哪裡...？！」 她揉了揉眼，試圖適應黑暗，卻發現......什麼也看不見。沒有光，沒有影，甚至連自己的手掌也無法辨認。
「欸...莉莉絲...」
「...是誰！？」
深淵的另一端，似乎有一個模糊的聲音呼喚著自己，她看不清任何東西，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確認自己正清醒著。
「莉莉絲？」她循著聲音看了過去，「查斯卡？是你嗎？！」
「喂...」 「聽到沒！我在這裡呀！」
「講話啊...喂...」
這是阿仁的聲音沒錯，但卻格外的遙遠。她不顧這令人不安的黑暗，嘗試奔向聲音源頭。
「我在這裡！你聽的到嘛？！我—在—這—裡—！！」
「不可能吧...欸！」
「...奇怪？」
……
【啪——！】
「別裝死啦！」阿仁大力地朝莉莉絲的後腦杓拍了下去。
「哇啊啊！你幹嘛啊？！」刺眼的陽光吞沒了黑暗，原來是回到了現實。她倒抽一口氣，耳邊還迴盪著剛才的餘響。
「...誒？」 那直擊靈魂的巴掌完全讓腦袋一片空白，莉莉絲恍惚地環顧四周，這片被夷平的荒土，某一刻間還以為自己身處於陌生的星球。
「我知道那種小事傷不了妳一根寒毛，包括這一掌」 阿仁輕輕揮了揮手掌說道。
她攙扶著腦袋，臉上掛著前所未見的苦臉 」...又失敗了...」。
見莉莉絲的反常，阿仁在猶豫過後還是瞥向了她。
莉莉絲低垂著頭，指尖不自覺地攥緊衣角。
「...如果沒有查斯卡，我這次可能真活不下來。」 她閉上雙眼，呼吸微顫，」我太小看他了。」
阿仁沉默片刻，聳了聳肩。
」妳的實力，真不該被這點挫敗感打敗。」
背向莉莉絲，似乎是刻意為之，展露出背後一大塊血紅色的灼傷。
「妳沒錯，只是我們已經很少遇到那麼強的人了，何況是這個人，在某方面根本就不是什麼鬼狗屎負責人...」
莉莉絲皺起眉，」你說某方面？」
阿仁看向她，雙手一攤冷笑道：」歸功那些打著〔高尚美德〕旗號自欺欺人的雜種們哈！」
十五分鐘前，照亮札霖爾星的熱息就像序幕。浩瀚的舞台中，上演的是屬於阿仁一拳一腳的獨奏...
「（這是你應得的回報...濤杌...）」
碰——！
…咻——
轟——！！！
一次次瞄準要害、灌注內心憤懣的攻擊，在全力擊飛那具早已不得動彈的軀體後再次追了上去，在到達觸手可及的距離時，又是一遍直擊要害的重擊，彷彿沒有盡頭——
衝上濤杌的面前，雙手向上扣緊，瞄準了眼下的灰白色的星球。頓時，雙拳匯聚強烈的橙色光芒，就在聚焦成一點時，宛如彎月的光弧劃下，是最終的一記槌擊。

——
放眼望去，盡是漂浮在虛空中的破碎殘骸。阿仁雙手交叉，淡然地環顧這片景觀，這場戰鬥已告一段落。
遙望掛在不遠處的灰白碎星，腳下的白色大地，只是其中無比渺小的一塊斷石。就在這時，一聲微弱的喘息劃破了死寂，他循聲低下了頭。
「還活著啊。」
他緩緩蹲下，手指撐開眼皮，乾癟無光的瞳孔，青色的斑塊佔滿皮膚，那已是一腳踏入死亡邊緣的狀態了，反而活著的跡象還比較令人意外。
「...殺掉...我...」 那意識本該灰飛煙滅的身體，苟延殘喘的開口道。
阿仁皺起眉頭，略感疑惑問道：」你叫，濤杌？」
觀察他的眼神，阿仁好像看出了什麼。但要繼續接問時，一樣的話打斷了阿仁...
「殺...掉...我...」
「...」 見濤杌的表情微微扭曲，阿仁猶豫了一陣，過後還是沉重的說了出口——
「你是...托爾先生，對吧。」
「...！」 一句好似道破真相的話，濤杌轟雷震耳的嚎叫聲宛如失控的野牛，在半透明能量罩內狂暴地來回衝撞，阿仁的臉抽搐一下，腦袋開始瘋狂的運轉——
「啊啊啊啊啊——！！」
托爾．布斯，札霖爾星皇城宮殿的負責人...
……
以效率與品質兼顧為名的頂尖廚師，曾為餐廳連續獲得年度宇宙最強餐廳獎項，那堅決果斷卻待人和善的個性，是讓他有如此成就的最大因素。
……
而在力量方面，對熱能控制自如的保存與釋放，完全是為了料理而存在，但這就像擺放在廚房的菜刀，就算它的用處只是為了處理食材，把它拿來傷害人，也能是一把致命的兇器。
也難怪他隱藏蹤跡的能力格外出眾。但言歸正傳，他到底為何——是被誰操縱了嗎...？
彷彿從瞳孔的深處，瞧見了什麼模糊但又無比熟悉的影子。
「是那幫人吧...」 阿仁咬緊牙關，拳頭微微收緊，「（迫不得已...為了所有人著想，卻仍然事與願違...）」 想起那把沾染人血的短刃，也許是他為了欺騙內心與阿仁莉莉絲而編造的謊言。
殿堂陷入死寂之前，敵不過內心受到操弄的托爾，把躲藏的眾人屠殺殆盡...眼睜睜看著被自己肅清的同伴們卻無從出手抵抗，崩潰的自我再也無法出手抵抗這個不屬於自己的人格...。
「...殺死我啊......」支離破碎的喉嚨，發出了絕望的悲鳴，手腳裂痕蔓延，可痛覺好像失去了一般，面容毫無波瀾，帶著那雙如死灰般的眼神，或許，身心早已麻痺這撕心裂肺的痛了，如今殘存的意識，只不過是為了尋求解脫而竭盡一切手段的——托爾意志。
「...我知道了...托爾先生...」 也許是因為同情，他緩緩舉起雙手，一道光閃，能量球在之間凝聚。
阿仁雙手復位，在擺起架式之時，抗拒命運的嘶吼聲，又讓阿仁的行動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不...要......」托爾的眼角泛出了淚光，在意志力的驅使下，破碎的右臂顫抖舉起。為什麼？這是為了饒命的求救嗎...還是抑制那股黑暗再次甦醒的痛苦掙扎...？
阿仁目睹這一切，手指微微顫抖，卻始終無法下手。如果是托爾本人，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做出決定，甚至不會停留片刻的吧。
淚滴從眼角落下，悲鳴聲也一同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四處一股能量流動的漸近。
「...對不起...」
他愣住，一句口齒清晰的道歉，從托爾口中脫出...不對，這是從腦中傳出的...頓時間，空氣與時間彷彿都凝固一般。
——！
"...！？" 阿仁瞳孔驟縮，意識到了不對，轉向身後卻來不及撤離——
托爾的殘軀劇烈震顫，裂隙間洶湧出耀眼白光！下一秒，光芒如潮水般席捲四方，夾帶著周圍碎星，在宇宙間炸裂，照亮整片無垠星海。
「喂！燙死人了！臭小鬼！老子有同意跟你陪葬嗎！？呿...居然到最後選擇自我了斷...」
強烈光爆席捲而出，這是生命與靈魂同歸於盡的光，碎星在烈焰下蒸發燃盡，猶如被風吹散的塵埃，最終化為虛無。
「好吧——至少不是打算跟整顆札霖爾星同歸於盡。」
當一切歸於寂靜，只剩阿仁獨自漂浮在無垠黑暗之中。

「...托爾大叔...」 莉莉絲瞪大雙眼，指節微微泛白，感覺強忍著什麼，她大力抹了把臉，動作有些粗魯，然後故作輕鬆地仰望天空。喉嚨滾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話來。
阿仁望向她視線的盡頭，天際白光閃現，並隨即消散。他開口道：「擅長操縱靈魂的美德派，若不從根剷除，同樣的事就不會停止，甚至哪天就會是我們遭殃。」
莉莉絲目不轉睛地望著天上那熄滅的光源，草草回應道：「我們必須要把那些人徹底踢飛啊....。」 」（那道光，會不會就是托爾那一刻所做的決定而傳遞過來的聖光呢？）」
「真不知道妳到底清不清楚這問題的嚴重性啊...」 阿仁嘆了一口氣，接續道：「這樣就吃不到你想吃的熊掌了，還有啊！妳的衣服！妳看妳那樣子...唉呀——！」
看著她衣服千瘡百孔，傷痕累累的布料只能勉強掛在身上，狼狽的模樣連阿仁都忍不住別開視線。然而，本該大哭大鬧的莉莉絲，卻沒有絲毫反應。
「吶，查斯卡。」
「幹嘛...？」
「要把皇主，殺了嗎？」
「......」
【叩——！】
「哇啊——！你又怎麼了啦！！」 一顆沙包大的拳頭重重落在她的腦袋。
阿仁握著拳頭無奈的說道：「好了啦，我說啊！難看死了，把衣服換掉可以嗎？妳還是女人嗎？」
「好嘛知道了啦！」

一座華麗的莊園，庭園內一位女管家正為阿仁包紮著上半身。
「這樣可以嗎，皇子大人...」 女管家低著頭，尊敬的說著，不過阿仁卻是擺出了一張臭臉。
「那臭婆娘，這些人連零用錢都沒得拿，還老是被迫玩這些無聊的僕人遊戲。明明都是人，還因為應付高層的命令衍生了奴性——」
阿仁低語喃喃著什麼，之後開口回應管家：「這樣就好了，謝謝妳，瑪莉塔。」
「欸...這個拿著吧。」正要離開時，阿仁突然從口袋抓了一大把紙鈔，大方塞在了瑪莉塔的手中。有些困惑地說道：「皇家好像沒什麼機會用到這種東西，這些是放很久的，拿去換點保值的東西留著吧，聽說這陣子金錢還會持續貶值呢。還有，之後別叫我皇子了，超肉麻的。」
「啊...皇子大人...」
「啊！啊！啊！一直皇子這皇子那的煩死了！叫我阿仁行嗎？查斯卡也行！」
「...啊——」 就像被無形的手推開，瑪莉塔剛要開口，阿仁的身影早在大廳門口消失，只留她孤獨站在原地，以及那把鈔票。數秒流逝，她仍望著那扇門...
阿仁走向寢室，路上一邊想著什麼...
「（莉莉絲...她那德性，真的明白自己說了什麼嗎...）」
（「要把皇主，殺了嗎？」）
貿然從腦海中浮出的一句話，宛如一記直拳打中了阿仁的靈魂，他震驚的抓緊胸口。那句看似不起眼的話，像千鈞重擔般壓在他身上，幾乎要將他壓垮。
「（話說...我好像...至今都沒有認清莉莉絲這個人啊...）」
「（說什麼殺掉皇主...有可能嗎...是我下意識的逃避了嗎...是我害怕了嗎...）」
「（不對...她平時像個傻蛋一樣做事不經大腦，說出的話也讓人摸不著頭緒，甚至有時又講得很認真，但是...她那個心態...到底...）」
他也明白，反覆的思考只是單調而繁瑣，答案不會因此破土而出。
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停下這場徒勞的內耗，拖著步伐，彷彿被無形的枷鎖束縛，蹣跚踉蹌地撞開寢室房門。
【...蹦——！】
「操...可惡啊....」 阿仁攙扶著門把站穩身子，稍微沉澱之後目光掃過了整個房間...
」...我的袍呢？」
帶著一瘸一拐的腳步翻找櫃子，就要拉開某一個抽屜時，他停下來動作，雙眼發直——
「對了，澡堂...下雨時把它換下來放在換洗架了。」
準備離開時，走向一面銅鏡，和鏡中的另一個自己遙遙對望著。
「會不會...真正與眾不同的...其實是我...」
手掌掃過自己的光頭，靈魂被抽乾似地趴倒在梳妝台，愁眉苦臉地嘆了個長氣。
［鬃毛金邊的浴袍，說華麗是華麗，說滑稽也是滑稽，但對阿仁而言，這是至尊級的享受，再搭配一條寬鬆的絨褲，無論是公園散步，還是大吃大喝，甚至身經天地之戰，都可見這套搭配的影子。］
「哼～哼哼～」
脫去外衣，僅剩一套青藍色內衣，手臂和大腿上少見的曬痕映現在鏡中。它們如同戰績般刻印在肌膚上，感覺以此就能看出她自信滿滿的個性。
「莉莉絲來洗澡嚕～」 她一手提著衣物，一手揮舞著，蹦蹦跳跳地穿過走廊，輕盈得像隨風飄舞的花瓣，完全不理會一旁的侍者們，彷彿他們只是地上的小石子，不值得分心。
「那是...莉莉絲大人？」
「她是中彩票了嗎...？」
「...莉莉絲大人的身材還真好啊......」
「喂！褻瀆皇室可是重罪啊！」
……
「嘿咻～翹奶奶！嘿咻～翹屁股！嘻嘻～」
來到澡堂前的小隔間裡，那件內衣簡直是畫蛇添足，緊裹著皮膚，煩人得像甩不掉的膠帶。在一踏入隔間，就毫不猶豫地將它甩開，伸展四肢，讓身體徹底解放，盡情享受空氣的擁抱。
「洗完澡就要比現在更漂亮，哈哈哈哈！！」
【嘎咿——】
莉莉絲：「誒？」
阿仁：「啊？」
雀躍地推開大門，赫然冒出的是一個最熟悉的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