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勘者與地下遺跡(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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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3-13
橋沒有損毀的太嚴重,他們不必繞路順利抵達法加布爾。過程可說是這一路上最為輕鬆的時候,沒有意外、沒有突變種、沒有被撕裂的深淵。
法加布爾是少數在科技逐漸發達的年代中費心種植樹木,並且在市內多處設立綠化公園的城市。他們廣為人知的一處觀光景點是一顆高聳大樹,據說當初就是看中這棵樹才以此為中心向外擴建,是有著久遠的樹齡的老樹。
這棵已經枯死的樹在活著的時候用盡全力,讓樹根向上隆起把周邊地面挖的四分五裂,還有一個宛若隕石坑的大洞座落在其中一側,坑洞不遠處還有一台比南十字小不僅一圈的要塞停在廢棄建築的陰影處。
他們將南十字停在那台要塞的對角線上,打算步行到坑洞附近看看。
還沒到坑洞邊緣就看見有一群人從洞裡爬出來。兩方人馬碰個正著,能明顯感受到對方那邊的緊張與壓力。畢竟他們一看就不是武鬥派而是學者。
此時得沉默比方才的地下空間還令人窒息。他們不能隨意開口,如果說錯話他們所有人一起上也拚不過對方一人。兩方實力就是如此懸殊。
汗水滑落,德里拉分不出是熱度造成還是恐懼壓榨出的,他甚至感受不出渾身上下的汗是熱是冷。
「沒有戰鬥能力的人居然還沒死光!?」
艾爾瑪跳出來打破尷尬又死寂的空氣。他驚訝地睜圓雙眼,以為沒有戰鬥能力的弱者早就被淘汰殆盡,畢竟沒有狩獵能力絕不可能在末世存活,他們只會淪為被追捕的獵物而非獵人。
「哈哈,你說的沒錯,我們好幾度經歷生死交關,幸運的是死神對我們的興趣不大,我們才能一路活到現在。」
德里拉搔了搔後腦順著艾爾瑪的話一笑而過。果然人生經驗帶來的差距很大,儘管緊張讓他繃緊神經,言語上還是表現得很從容。
「大叔你們是做什麼的?」
看著一群人都背著背包,艾爾瑪好奇的打探。
「我和這傢伙以前是考古學家,現在召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享受著自己的興趣當探勘者。」
探勘者和考古學家差不多,都志在尋找過去的軌跡從歷史中抽絲剝繭,力求還原當時的真相。
「底下有東西?」
當科特聽見「探勘者」便直覺認為坑洞之下或許會有她要找的「什麼」。
「小姑娘很敏銳呢。底下確實有東西。」
「有什麼?」
「一個難解的謎團。」
「你在跟我打啞謎?」
「不不不,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叔能做什麼!?會這麼說是因為我們也沒能解開謎題。」
科特語氣冷了幾分,德里拉緊張得趕忙解釋,深怕遲一秒腦袋就會掉在地上。
「你怎麼知道是謎題?」
「身為探勘者的直覺。」
「我要下去,你們呢?」
科特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馬里克和艾爾瑪決定跟著科特下去,凱蘭和麥加德留在地上,他們認為全部的人下去不是好主意,需要有人堤防地上的人還有顧好要塞,以防被有心人士偷走。
這時德里拉說他也想一同下去,他們已經先提步探查過了,能為科特等人節省不少時間。科特同意讓他帶著少數人一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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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拉、維爾夫、裴多三人輕裝上陣,由有工具的他們帶頭滑下坑洞走下狹窄難行的階梯。
抵達平地他們再次為還活著鬆了口氣。
他從口袋拿出先前畫的平面圖,告訴科特等人地下空間的結構,以及他們目前判斷有疑慮的部分。
「大叔,你畫的未免太醜了。」
艾爾瑪毫不留情地吐槽讓德里拉受到五十點傷害。
「我從以前就不擅長製圖,總是把工作交給部下的報應來了嗎。」
「說說你們覺得哪裡有問題。」
裴多立刻指出通往最後一個空間的拐角,表明他說不出覺得有問題的點,但直覺告訴他這裡有問題。
「還是親自走一圈看看吧。」
光用說的很難理解實際情況,她要自己看過、摸過才能下判斷。
探勘者三人在前帶科特等人先從左邊開始看,就如平面圖畫兩條路兩個獨立的空間,彼此之間毫無關聯。接著他們前往右邊的路。這條路的開頭相對寬敞,他們順著單一通道右轉直走左轉右轉,來到梯形的空間,再進入變窄的通道左轉後右轉,那是平面圖上最後一個空間。
他們在這個空間原地坐下,煤燈放在手繪平面圖旁邊,確保所有人圍在一起後能看清。
裴多堅稱那個拐角絕對有問題,但德里拉說剛才經過的時候也特別看過,根本看不出有問題的地方。
結果科特語出驚人的附和裴多,讓德里拉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了。
「小姐也同意那個地方有問題嗎!?」
「不光是那個轉角處,還有很多地方有問題。」
「很多地方?」
「依我猜測這裡的結構有些特殊,介於分層式和立體式結構之間。」
分層式結構用建築比喻的話就像一棟大樓,每一層都是一個獨立空間,中間都有牆將上下層隔開。立體式結構就沒有隔開上下層的那堵牆,完全是用階梯或斜坡通往上下的空間,其缺點是容易因為壓力崩壞,不過設計得當會成為一個大型迷宮。
「硬要說的話,大概是類似蟻穴那樣,只是多了些機關隱藏通往上或下的通道。」
天花板高的那個空間估計高度本來是與隔壁那個相同的,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地板下降了,才造成兩個空間大小不一致。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肯定有可以讓地面再次升高的機關。
機關高機率在牆面或地面上,所以按壓式機關佔比很大。問題就在於要如何找出屬於機關的那塊石頭。
地毯式搜索太花時間,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在這腦力激盪也不是辦法。要不我們分頭行動,增加效率怎麼樣?」
馬里克朝科特看了一眼,想確定她的想法。可是他完全看不出科特在想什麼,還是出聲詢問科特。
「可以啊。反正本來就沒想過要靠別人。」
「在這種地方分開行動不是好建議,這是我作為探勘者多年的經驗。」
科特沒有回應,只是盯著阻止他們分開行動的維爾夫,讓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蛇盯上的老鼠,緊張的嚥下唾液讓喉結上下移動,試圖保持冷靜的同時繼續說道。
「遺跡的機關通常伴隨死亡,誰也不知道這裡面究竟有多少危險存在,人越多越能在緊要關頭互相照應。」
「確定不是一起死?」
維爾夫一時語塞,他無法否定這個可能性。
「大叔們的專業好像派不上用場,一起走還有意義嗎?」
「知識能讓我們就算涉險也能脫困,你們這種初次進入遺跡什麼都不懂的人不明白很正常。」
「我覺得這些人不太聰明耶,我們還是走自己的路吧。」
「他說得有理,我們對遺跡並不了解,相信他們會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艾爾瑪嘟起嘴,毫不掩飾的表達她不喜歡科特的選擇。但她不能不聽科特的話,於是不滿的她朝三人的方向瞪了一眼,彷彿在嫌他們礙事又沒用。
維爾夫和德里拉扭過頭避免視線接觸,裴多倒是遲鈍的沒發現艾爾瑪的心情,自顧自地沉浸在機關的事上。
「我們還是先回到一致認為有問題的地方,找出機關在決定下一步吧。」
想通的裴多提出意見。他認為那是現階段唯一能做的事。
反正乾等也沒有意義,在無人反對的情況下,他們再次走到那個拐角。
靠著單一的燃煤燈探勘者三人在苔癬覆蓋的牆面摸索機關。馬里克也跟著照做,艾爾瑪還再生悶氣不想配合,科特也沒有加入他們的行列,只是站在一旁靜靜掃視被燈光照到的所有角落。
「馬里克,把手電筒給我。」
「手電筒嗎,我找找。」
「妳要去哪?」
艾爾瑪抓住科特的衣袖,她可不想被留在這幾個探勘者身邊。
「我覺得漏了什麼,我要回剛才的地方看看。」
科特接過手電筒,電源開啟的瞬間,整條走道被照的一清二楚,連想藏起來的東西都會被照的無所遁形。
「你們就先在這找出機關在哪、是哪種類型的吧。」
科特邁步,艾爾瑪立刻跟上。
回到剛才討論的空間,白色光線在牆上照了一圈,看起來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沒有可疑之處才是最可疑的,做得越是完美代表越想掩飾某些東西。
牆上的苔癬分佈、石塊的材質、磨損的程度…………
如果想被人察覺,卻又不想做的太過顯眼。想留下什麼,卻又不想被人發現。不是身高頂天的巨人,也不是矮小的精靈,而是一名少女的話…………
科特下意識認定「她」一定來過這個地方,也在這裡留下了一些足以當作線索的東西。因為在那段記憶裡,她說想紀錄一切並留下痕跡。
手電筒的光在地上四處探索,在某一角找到一顆不起眼的小石頭。
她跑過去,用手在附近的牆上抹開那些陳年的苔癬。接著,隱約可見比石牆更淺色的線條浮出,想必是石頭摩擦產生的劃痕。
「這是……字嗎?」
看著牆上或許是文字的東西,科特不禁歪過頭。
這個時候或許該探勘者們發揮特長了。
他們回頭喊了其他人再次齊聚在這個盡頭處的空間。
身為專業探勘者的德里拉和維爾夫兩人抱頭苦思。
他們不敢說自己在業界是最厲害、專業知識最豐富的,但好歹打滾這麼多年,甚至維爾夫還發表過一本相關書籍。可擺在眼前的卻是怎麼也解決不了的問題。
說白了,他們不光看不懂牆上的文字,而是根本沒看過,更別說現在還要解讀。
德里拉看了維爾夫一眼,好似在以眼神問他「現在該怎麼辦?」。
「小姐,我就不浪費大家時間直說了,我們沒見過這種文字。」
德里拉來不及摀住維爾夫的嘴,他就將事實全說了出來。
「我們跑過無數大大小小的遺跡,也見過、嘗試解讀過不少奇特文字,但這種是第一次見。所以很抱歉,我們對此無能為力。」
「看吧,我就說他們的專業根本派不上用場!」
「我想,大概沒有比這個更古老的文字了。」
科特指尖撫過那些歷經數不盡年頭卻依然沒有消逝的文字淡淡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先抄寫下來去外面解讀吧。」
在裡面也待一段時間了,該回地上看看順便呼吸流動空氣了。
裴多從後背包拿出手掌大小的筆記本,在煤燈的橘紅光線下仔細抄寫那些未知文字,就怕一筆寫錯干擾後續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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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空氣真好啊!」
艱辛得爬上平地,裴多大口呼吸外面夾帶著乾燥氣息的風。
「怎麼樣,解開謎題了嗎?」
一名膚色曬得黝黑的少女小跑過來。
她表現出興奮不已的模樣,看來是對底下的謎題很好奇。
「沒有,不如說謎題變得更多了。」
裴多搔了搔臉頰。
「耶,那你們到底下去幹嘛?」
她小聲嘟囔「還不帶我一起」。她的彆扭,三人是聽的一清二楚。
「別這麼說,有份工作要交給妳。」
德里拉輕拍少女肩膀,抽起裴多手裡的筆記本交給她。
「我記得妳大學時的專業是解讀各式古代文字吧。」
「是!古代文字真的很有意思喔,每個字或是圖騰都有各自蘊含的意義,可以從中了解到很多當時的生活環境等等────」
德里拉伸手捏住那張一講到關鍵字就會喋喋不休的嘴。
「解讀優先。」
少女看了一眼被塞進懷裡的筆記本,頭上冒出無數個問號。
「這不是裴多的筆記嗎,為什麼要給我?」
「裡面有妳感興趣的東西。」
德里拉故作神秘挑了挑眉。
少女雙眼放光迫不及待地翻開筆記本到最新的那一頁。
「這、這是在底下找到的嗎?」
「沒錯,我們只能靠妳解開答案了。」
「是!我會盡十二萬分努力的!」
探勘者們自顧自地討論起來,對於新發現興奮不已。馬里克轉頭問科特「這樣沒問題嗎?」。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你是怕他們解讀完成後被獨佔嗎?」
「因為我們連一絲相關知識都沒有,要自己嘗試解讀都辦不到。」
「如果有足夠多的時間,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他們真的能完成解讀。只是,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等待。」
她迫切的想找到答案,不可能慢慢等他們一個字一個字去理解意思。再說,世界給他們的時間也所剩無幾。
「喂,溫度要開始上升了,先回南十字吃點東西吧。」
科特抬頭,萬里無雲的天空,火紅的太陽就快升到正中央。
她同意凱蘭的話。
她們在距離南十字不遠的一處坍塌建築裡面享用前幾天烘烤完成的蜥蜴肉乾。
「你們在裡面有找到什麼嗎?」
撕咬肉乾的凱蘭對此也有一點好奇。
「裡面什麼都沒有。」
艾爾瑪嘴裡叼著一塊肉乾很自然地靠在科特身上。
「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只是那段文字我們解不開而已。」
馬里克可不希望那些被輕描淡寫帶過,何況科特似乎很在意那段文字,在說話期間視線從沒離開過。
「就是他們說過的什麼謎題吧?」
「呃,不是,這又是新的謎題。」
「我們不是來找妳要的答案的嗎?現在居然在玩解謎遊戲?」
他又大口撕下一塊肉乾,語氣就像在說自己不是來玩遊戲的。
「這裡的『線索』或許可以追朔到我要的『答案』。所以,我們得在這裡停留。」
「自從上了賊船就連一點選擇權都沒有了。」
「話不能這麼說,我們這裡很民主,你當然有選擇權。」
「那我有什麼可選?」
「那要看你給自己幾條路。」
說白了也就留下來或離開兩條路而已。
「呿,我留下來還不行嗎!」
臉上表現出不滿,可實際上凱蘭比艾爾瑪還聽話。
「麥加德你也會留下來對吧?」
艾爾瑪這麼一問,沉默的麥加德點了點頭。
看一個壯漢縮著身體啃肉乾,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夏娃。」
「我說過別那樣叫我。」
科特捏起那從肩膀躺到腿上的臉。
「現在要做什麼?難道要乾等答案嗎?」
「我不想,但好像又不得不如此。」
有能力的話她當然不想就這樣乾等,可她確實沒有別的辦法,若要說什麼不可信的方法,那就是問問自己的腦子吧。
沒有答案就去問有答案的人,這個想法讓她忍不住想嘲笑自己。
明明最想要的答案都還在一步一腳印地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