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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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3-13
1950年3月20日
BWR-504 中華民國臺灣省 某處山林
1947年3月20日,陳儀發布〈為實施清鄉告民眾書〉,開始血腥的「清鄉」行動。 二二八事件於1947年2月底爆發後,3月8號中國軍隊陸續登岸增援進行全島屠殺。 約同一時期,臺灣各界菁英一個接一個遭特定人員以各種理由約出後人間蒸發或被發現遭凌虐至死。
……
我是個穿越者,一名來自現代的台灣人。或許是因為我穿越後出生得較晚,在高中到大學時,外界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即使沒能親身參戰經歷,我依然知道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
德國在歐洲戰場大獲全勝,蘇聯爆發內戰而四分五裂。日本帝國則在同盟國的戰爭中苦苦支撐,然而,由於來自其他穿越者與一些我好像似曾相識的動漫人物的介入,這場戰爭的規模與殘酷程度遠超過我的認知……
最重要的是,國民黨還贏了中國內戰。
這意味著台灣再也無法藉助國共內戰的混亂爭取獨立,反而要在一個統一的中華民國政權之下,連反抗的空間都被壓縮得更加狹小。
於是,在1946年,國軍「劫收」台灣後,我毅然決然加入了其他志同道合的穿越者所組織的獨立運動。我們在中央山脈的深處建立了幾個秘密基地,儲備糧食與武器,準備與即將到來的國軍決一死戰,甚至試圖在228事件發生時發動全面反擊。
然而,陳儀與蔣光頭顯然早有準備。他們派來的國軍不僅裝備精良,還持有一些我從未見過的奇怪武器。我們的抵抗遭到無情鎮壓,傷亡慘重,戰友一個接一個倒下……
最終,我與大隊失聯,只能孤身逃入先前準備好的秘密基地。
投降?不可能。歷史上的朱一貴、林爽文、戴潮春,他們投降的下場無一例外都是死路一條。我寧願像波羅的海的森林兄弟一樣,戰鬥到最後一刻,要麼戰死,要麼等到台灣真正光復!
然而,我很清楚,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
年復一年,習慣了山林生活後,我變得更像個野人——狩獵、潛伏、避開巡邏的軍警,儘可能不與外界接觸。我們曾經共同刻畫在基地牆上的那面翠青旗,如今早已殘破不堪,染滿了泥漬與歲月的痕跡。但每當看到它,我都會試圖修補,讓它保持原來的樣子,彷彿這樣就能讓自己的信念不被時間侵蝕。
然而,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撐過去……
今天,我走得比以往更遠,試圖尋找糧食。偶然間,我沿著山路摸索,意外發現了一座廢棄的村鎮。
這裡死寂無聲,房屋殘破,牆上殘留著乾涸的血跡,一片荒涼。
我在其中一間仍勉強能遮風擋雨的屋子內找到了一些發霉的乾糧,狼吞虎嚥地吃著。然而,就在這時,我透過窗戶看到遠處的山道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一名身穿國軍制服的男子,戴著眼鏡,背著沉重的包袱,朝著一棟較大的建築走去。
我立刻警覺起來,放下食物,悄悄跟在他後方。
那是一座廢棄的小教堂,內部雜亂不堪,桌椅被推倒在一旁,講壇上仍殘留著不明的污漬,牆壁上則佈滿了陳舊的彈孔與暗紅色的血跡。
那人沒有說話,安靜地取出一台「老式」照相機,開始拍攝這座教堂的內部。
他的動作熟練而謹慎,顯然是有備而來。拍完後,他仔細收拾好器材,打開後門離開。
然而,就在我剛轉過一個角落時,一把手槍頂上了我的額頭。
「你是誰,為什麼要跟蹤我?」一口明顯有口音的國語從他口中講出,顯然早已察覺我的存在。
但是他儘管再表現的冷靜,也還是曝露出難以掩蓋的破綻:「怎麼好像怪怪的……?」見他還在疑惑中沒反應過來,我立刻反擊!
左手迅速抓住他的右腕,強行將槍口移開,右手則奮力去奪那把毛瑟手槍。我們扭打在一起,互相角力。他試圖掙脫,我則一腳橫掃,踢中他的腰部,讓他重心不穩跌倒在地。
然而,他死死抓住我,將我一同拽倒。我搶過手槍,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咔。」
沒有子彈。
「這把槍沒裝彈藥的。」他冷靜地說,迅速翻身爬起,提起包袱就跑。
「混帳!」
我咬牙切齒,丟下沒用的手槍,抓起一根木棍,拔腿追了上去!
這場追逐在山林間展開,他的神情雖然表現得很慌張,但步伐穩健,明顯熟悉地形,沿著狹窄的山道快速前進,試圖擺脫我。我死命緊追,腳下卻被一條突如其來的細鋼索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這傢伙……竟然在這裡設了陷阱?!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軍官,他一定是特務或情報人員!
這更加堅定了我的決心——無論如何,我絕不能讓他跑掉!
「站住!」我吼了一聲,我加快步伐,趁他爬上一處岩坡時,奮力將木棍拋出——
「砰!」
木棍擊中他的左腿,他重心一歪,踉蹌幾步後整個人翻滾下坡,口中夾雜幾句我聽不懂的罵街下,狼狽地翻滾幾圈,撞上了一棵樹才停了下來。
我趕緊撲上前,雙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右手掏出藏在衣服內的小刀,直接架在他脖子上,喘著氣咬牙說道:「別動。」
他的額頭滲出冷汗,卻沒露出驚恐的表情,反而冷靜地看著我,彷彿已經猜到我會怎麼做。
「你到底是誰?」我低聲喝問,刀鋒輕貼著他的頸動脈。
他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喘息,然後臉色一臭的嘀咕道:「雖然這是我先問的,but never mind 。」他似乎更像是在抱怨幾句,然後語氣懶洋洋地全盤托出:「李傑勝,香…啊不,是外省人,穿越者,國軍少校。」
當時我似乎被他這麼老實說,感到有點意外,但是我緩過神來繼續盤問:「你來這裡幹嘛?」
「這好像是我的問題……」見他這麼多嘴,我直接怒火中燒給他一記耳光:「不要用問題來回覆我!」
而他的眼鏡也被打飛了。
而他反而顯得更加淡定的反諷道:「是不是每個女生在『黎M』(來月經) 的時候都這麼的暴躁呢?」,然後他配合的直話直說:「因為最近警察查的很嚴,我就假裝登山來到這裡躲避和藏住搜集來的證據。」
把我弄得一時驚愕和不解,忍不住說了一句:「幹嘛這麼老實?」
不過他的回覆卻非常的令人無語:「我也很意外,沒有想到山上會出現一個這麼暴力的女野人。」
「……」不過我很快便回過來,繼續質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呃…」然而他像是心虛的支支吾吾,明顯在迴避我的問題。
而我不忍了,直接對他吼道:「幹嘛不說出來,到底你在搜集什麼!?」
「……搜集……二二八事件暴力鎮壓和殺害台灣人的證據。」他還是說出來了,一個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答案。
「蛤?但…為什麼?」此時此刻我放下了刀,但他沒有抓住此機會立刻掙扎。
「因為我知道就算解釋了也不一定有用。」他邊用手捂住臉上紅腫的手印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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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打算聯絡外國記者,約好在下禮拜秘密交收這些證據。」李傑勝已經將他的計畫全部講出。
此時,兩人已從對峙的狀態轉為保持距離的站在兩邊,李傑勝站在樹旁邊,女生站在較高的山坡中聽著他的娓娓道來。
可是,那位女生對他的計畫似乎並不感興趣,且冷冷地點出他的不切實際:「你這是在冒一個必死的風險,而且這沒有任何作用可言。」
「我知道,但是這不是令人退縮的理由,有能力而不為是在助紂為虐。」李傑勝直接道出他的真實想法。
不過,這沒有打動聆聽者,反而是她越發強勢的步步逼近:「哦?真的嗎?你真的這麼幼稚和天真的以為是這樣?」
面對這種質問,李傑勝還沒來的及回覆,就得面對她再次話語轟炸:「如果你真的有能力的話,你怎麼不去阻止他們的大屠殺?如果真的有能力的話,你怎麼不去整治他們劫掠和欺壓?」
「如果有能力的話,你怎麼不去勸服那些中國人和美國人向日本投降,那麼我們就不會被中國人如此的對待!」
李傑勝被她這番言論整到無言以對,但似乎彼此的真實想法都能夠猜透,也因為太能夠猜測到,使得雙方不願意真的說出。
……不用多說,轉型正義終究是道阻且長,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心和成見就註定不止這兩位,而是整個社會的對立,直至把其中一方徹底鬥倒為止。
見那女生饑餓的無法再戰,而自己也已經無心戀戰,李傑勝拿回了包袱,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戰場。但走之前,他還是從包袱中拿出一些新鮮的乾糧和水,放在原地較平坦的一處後,便緩緩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