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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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3-12
1950年3月12日,南京 · 中山陵
南京的天色陰沉,沒有陽光,也未降雨,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淡灰色的靜謐之中。
中山陵前,剛剛舉行完植樹節典禮的各級官員、師生與民眾逐漸散去,只剩下少數人員仍留守現場整理場地,靜謐的氛圍與孫中山先生的陵墓相映成趣,帶著一種莊重而肅穆的氣息。
中華民國自1929年正式確立 3月12日為植樹節,此舉既為紀念國父的逝世,也寄託著振興國本、富國強兵的理想。
從北伐以來,國府多次推行植樹造林計畫,然而,時局動盪、財政困難,許多地方的造林成果終究因戰爭、天災或人為疏失而無法長久保存。
批評者認為,植樹節淪為形式主義,甚至有言:「典禮日之植樹,完全無經營保護計劃;植樹後,絕不過問,一任其榮枯。質言之,植樹完全是一種儀式,恰如有清一代郊祭焉。」這種聲音並非空穴來風,但無論如何,國民政府仍希望透過此類儀式凝聚國民認同,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的精神得以延續。
然而,在這樣的莊嚴日子裡,一場隱藏於暗處的陰謀,已被國府的情報機關提前破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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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穿國軍軍服的高級軍官,在數名隨從的陪同下,緩步走向中山陵的祭壇。
他步伐穩重,眉宇間透著冷峻的神色,顯然心中已有千絲萬縷的思索。
就在植樹節典禮開始前,他的幕僚曾向他通報:一群來自台灣的穿越者策劃襲擊中山陵,試圖以此作為對國府「二二八事件」及「白色恐怖」的報復。但計畫尚未付諸行動,已被保密局事先偵破,所有嫌疑人已遭逮捕,正等候審訊。
「通通關到監獄大牢看管著,等我晚些回去再審。」軍官的語氣冷靜,語調不帶任何波動。
幕僚微微皺眉,顯然有些遲疑,壓低聲音道:「但是不盡快處理,我很難向上層交代。」
軍官微微側首,目光如刀:「告訴他們,這件事全部由我負責。」語氣不重,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幕僚沒有再多言,深知此人做事從不拖泥帶水,便匆匆退下。
待幕僚離去,隨從中一名體型肥碩的軍官低聲咒罵:「那些不知所謂的死東西,到了現在都不肯接受事實,還妄想搞事情!」語氣中滿是不屑,甚至帶著一絲憤怒與輕蔑。
話音剛落,整個氣氛瞬間一滯。
原本神情平靜的軍官驟然回首,銳利的目光如刀劍般直刺胖軍官。剎那間,從他周身散發出一股壓迫性的威嚴,彷彿一頭沉眠的猛獸被驟然驚醒,隨時可能暴起傷人。胖軍官瞬間變得僵硬,冷汗從額頭滑落,硬生生將話吞回喉嚨,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這種場合,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地點——中山陵前,國父忌日,任何輕率之言,皆是不敬!
然而,軍官並未多言,他的怒意雖濃,但並未打算在此多做處置。他轉身,將所有情緒壓回內心深處,繼續向祭壇走去。
由於剛剛內戰結束一年,政府未有心力開始修復陵墓活動,不過在孫科推動下亦正在組織修復工程。
至於祭祀活動也是各搞各的,都是個別單方面祭祀不重疊的。
軍官整理好供品後,靜立片刻,然後俯身,雙手輕輕扶正一旁略有歪斜的花圈,確保一切端正無誤。
他伸手從供桌上取過一杯酒,舉至額前,目光微微下垂,無聲地敬了一下,然後緩緩傾倒在地。透明的液體滲入泥土,消失無蹤。
接著,他再度上前一步,微微彎腰,雙手按住腰際軍服的外沿,深深一躬,隨後直起身,向陵墓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敬禮完畢,他沒有立刻離去,而是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墓碑上,靜默不語。風在樹葉間穿梭,山間的薄霧未散,氣氛莊重而肅穆。
片刻後,他才轉身離去,步伐穩重,不急不緩。隨從們見狀,亦無聲地跟上,沒有人在這片寂靜中多說一字。
當他跨過最後一級石階,走出陵區時,天色依舊昏沉,雲層厚重,彷彿這片大地仍籠罩在未散的風雨之中。
『彷彿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候,他還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小兵。
當日天氣與今日相似,陰沉無光,空氣裡夾雜著未散的潮氣。上午,他隨著部隊,戰戰兢兢地站在隊伍中,目送軍政界的大咖們完成祭祀,然後恭敬地送行,始終低眉順眼,不敢僭越。
直到黃昏時分,人群散去,陵園恢復寂靜,他才悄然折返回來,獨自一人走上百級石階。靴底與石磚輕觸,迴盪著沉穩的聲音。
站定在階梯盡頭,他抬頭仰望那莊嚴肅穆的祭堂,胸中翻湧著難以言喻的情感。沒有旁人的注視,沒有長官的命令,他只是單純地直起脊背,舉起右手,向著墓門前的牌匾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他最真誠的一次,毫無雜念,毫無計算。只是一名年輕軍人,向著自己心中的信仰致敬。』
如今,歲月匆匆,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新兵,而是帶著權威與蒼桑,站在相同的位置,做著相同的動作。只是,當年那股炙熱的情感,是否仍如往昔?
思緒回到現實,他微微闔眼,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後穩穩轉身,邁步離開。背後,中山陵依舊靜默矗立,見證著過去,也見證著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