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瘋狂的抉擇

本章節 5846 字
更新於: 2025-02-26
三人在前往內森兄弟家中的路上,小鎮已化為光怪陸離的畸形之地。空氣凝滯得如同膠灼,瀰漫著令人不安的寂靜。很快,他們便目睹了令人驚駭的景象:倫福德小鎮彷彿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墳場,昔日鮮活的鎮民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僵硬地橫七豎八倒在路邊,口中機械地重複著含糊不清的音節。那聲音像是無數絕望靈魂的哀嚎混雜在一起,又像是來自無底深淵的邪惡低語,扭曲而瘋狂。艾格尼絲、塔夫和老伯特維克頓感一陣頭暈目眩,太陽穴突突直跳,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腦子裡鑽出來,他們慌忙捂住耳朵,加快腳步衝過廣場。

然而,廣場上的詭異景象卻如同失控的萬花筒般。上一秒周圍還冷得讓人牙齒打顫,下一秒又瞬間酷熱難耐。鐘樓上的時鐘,此刻瘋狂地逆時針旋轉,發出尖銳刺耳的鐘聲。原本應該鮮艷綻放的花壇,此刻只剩下一片枯敗,花朵凋零枯萎,黑色的花瓣散落在如同歷經百年風霜的石磚上。農具、水果,還有一些已經分不清形狀的雜物,都如同幽靈般詭異地漂浮在半空中。幾隻倒霉的家禽,更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扭曲拉伸,變成如同麵條般細長的怪異形狀,軟趴趴地癱在地上。他們試圖徑直穿過廣場,卻發現周圍的光線正在迅速消逝,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般吞噬著一切,當他們終於穿透這片突如其來的黑暗后,卻駭然發現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廣場的入口處,彷彿陷入了一個永無止境的噩夢循環。

「這真是……糟糕透了…」,艾格尼絲停下腳步,但即使是見多識廣的她,也被這超乎常理的景象震懾住了。

「天啊……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老伯特維克瞪大了布滿血絲的雙眼,難以置信地環顧四周,肥胖的身軀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物質位面的規則……好像都被徹底扭曲了……」,塔夫緊緊握住劍柄,神色凝重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空間結構不穩定,重力場出現異常,物質的形態和性質也發生了不可預測的變化……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扭曲,而是更深層次的、涉及到宇宙基本法則的崩壞!我們必須儘快阻止這一切的源頭!」 艾格尼絲語氣急促,神色焦灼,事態的嚴重性遠超乎她的預料。

終於,三人如同逃離地獄般繞過廣場,來到了桑頓兄弟家中。推開虛掩的房門,房間內的景象更加令人毛骨悚然。諾爾毫無知覺地癱倒在地,生死不知。而內森則如同石像鬼般佝僂著背,專註地欣賞著躺在床上的納蒂亞。納蒂亞的變異比之前更加嚴重了,脖子上鼓起了一個個噁心的肉腮,嘴唇外翻,如魚唇般突出,露出裡面細密的牙齒,腹部高高隆起,布滿了猙獰的紫色血管,如同無數蚯蚓在她皮膚下蠕動。隨著她一陣痛苦的痙攣,那隆起的腹部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殼而出,而她分娩前的陣痛立刻引起了另一場地震。內森面前,懸浮著一本由黑曜石般材質構成的魔典,幽綠色的光芒從中傾瀉而出,將內森的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而他正用一種眾人從未過的語言吟唱著邪惡的咒語。

塔夫感到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腳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門口,他聲音低沉地問道:「內森……你在做什麼?」 他的手已經悄然握緊了劍柄,隨時準備戰鬥。

內森的頭顱如同生鏽的機械般,僵硬地轉動過來,原本屬於人類的眼眸已經被徹底吞噬,取而代之的是兩對令人毛骨悚然的橙色虹膜,層層疊疊,如同昆蟲的複眼,眼白完全消失殆盡,只剩下令人不安的橙色光芒。他的皮膚也變成了光滑的墨綠色,如同某種深海爬行動物的皮膚,在幽綠色的魔光下泛著油膩的光澤,一種如同瀝青般的粘稠黑色液體不斷從他的口罩縫隙中滲出,渾濁的聲音從口罩下傳來, 「我在……取回我應得的一切……」

「Xoth'yll-nagr Garthogg-neb,Rh'lek-mgn Vohn-ghast Z'gotha-y'ha!」,內森隨著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聲音中充滿了癲狂和渴望,「在星隕淵牢的最深處,偉大的夢者即將蘇醒!」,他狂熱的張開了雙臂,如同迎接神祇降臨的狂信徒。

「內森,你真是瘋了!我的兒子在哪?」,老伯特維克終於鼓起勇氣,從塔夫身後探出頭,肥胖的身軀依然在不斷顫抖。

「可憐的小伯特維克? 他早就被你身邊那兩位『英雄』……親手殺死了。」 ,內森透過面罩發出了陰沉的笑聲 。

老伯特維克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靂擊中,瞬間僵立在原地,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塔夫和艾格尼絲,眼神中充滿了驚恐憤怒。

「我們遇到的那個怪物… 果然是你兒子。」,塔夫憐憫地看著老伯特維克,語氣中帶著同情和歉意, 「很抱歉,伯特維克先生,但你兒子已經不是人類了,他的身體已經被某種邪惡的力量徹底侵蝕…」。 旁邊的艾格尼絲突然插嘴, 「沒錯,從生物學角度分析, 他的身體形態已經非常接近八腕目,但又長著類似七鰓鰻的環狀口器……嘿,塔夫先生!」 塔夫忍不住拉了拉艾格尼絲的手臂,對她搖頭示意不要再繼續進行學術分析。

老伯特維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幾近崩潰地嘶吼道, 「是你… 是你害死了利亞姆?! 你這個惡魔——!」,他顫抖著手指指向內森,卻如鯁在喉,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是啊……」,內森的複眼詭異地轉動著,他饒有興緻地看向老伯特維克, 「我本來以為小伯特維克會乖乖地為我效力,沒想到,他竟然抵抗住了魔典的力量,還想偷偷去通知我的兄弟。呵呵,這小子比他爹有種多了。」,他停頓了一下, 「我特意沒有讓魔力影響到你,就是為了親眼欣賞你這痛苦絕望的表情,不得不說,我真是太滿意了,哈哈哈哈……」,他發出沉悶粘膩的笑聲,那笑聲如同來自腐爛的沼澤。

老伯特維克彷彿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不…利亞姆…是我害了你…」,他喃喃自語,徹底陷入了悲痛之中。

「你對納蒂亞……做了什麼?」,塔夫緊緊盯著內森,悄悄地拔出了長劍,艾格尼絲也立刻召喚出了魔法書。

「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內森發出嘶啞的低笑,他伸出如同枯枝般細長而扭曲的手指,動作輕柔地撫摸著納蒂亞隆起的肚皮,臉上露出一種病態迷戀和狂熱, 「能親眼見證我主人的降臨,將會是你們無上的榮幸。」

「這不是你,內森,不要這麼做!」,塔夫試圖用言語喚醒內森殘存的理智,但他手中的長劍卻握得更緊了,很明顯他的直覺並不相信面前這個生物還有救。

「哦? 塔夫先生… 你又了解我什麼呢?」,內森發出嘲諷的冷笑, 「十年前, 我那善良的母親為了拯救這群愚昧無知的賤民, 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但是他們配嗎?這群忘恩負義的蛆蟲…看看你面前這個老傢伙,他就是最好的證明!」,他指向跪倒在地的老伯特維克,」為了那點可悲的利益, 他甚至不願意為我的母親豎立一座像樣的紀念碑,僅僅只需要十年, 就可以讓倫福德的每個人忘記她做出的犧牲。 而那場該死的瘟疫奪走了我正常呼吸的能力, 我那愚蠢又衝動的哥哥又害得我失去了雙腿。我只能日復一日地困在這副殘破的軀殼裡,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嫁給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而我則像母親一樣被眾神,被世界所遺忘!」,他的聲音越來越激動,越來越瘋狂,充滿了怨恨和不甘。

「你錯了,內森。並不是所有人都遺忘了你和瑪麗亞。」,塔夫語氣平靜地打斷了他的咆哮,他無懼內森癲狂的眼神。

「你怎麼知道我母親的名字?」,內森橙色的眼眸中,終於閃過一絲疑惑和好奇。

「我知道你母親的名字,我知道她做出的偉大犧牲,我也知道,有一個善良可愛的女孩一直默默地愛慕著你,不要讓悲痛與仇恨蒙蔽了你的雙眼。」,塔夫一邊說著,一邊緩緩靠近內森。

「愛麗絲……」,內森喃喃自語著這個名字,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他眼中的橙色光芒開始閃爍不定。

「好好想想吧,內森,你真的願意為了滿足你復仇慾望……去犧牲愛麗絲,還有那些所有還依然愛著你的人嗎?你真的要讓你母親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嗎?」,塔夫一邊勸誡著,一邊再次向前邁進了一步。

「我… 我…」,內森痛苦地閉上眼睛,他的面容也扭成一團,似乎內心正在進行著激烈的鬥爭。 片刻之後,他猛地睜開雙眼,橙色的眼眸中再次充滿絕望與瘋狂, 「不… 已經太遲了… 我這麼做不僅是為了復仇。我馬上就要和納蒂亞進入永恆夢境了,在那裡,我們將擺脫這該死的痛苦,擺脫這腐朽的世界,過上永遠幸福快樂的生活。 我絕不會在這裡停下來!你不會明白的,我已經已經付出了太多,你擁有我渴望的一切…你本可以帶著你的神裔小女友遠走高飛, 離開這個骯髒的小鎮, 但是你卻偏偏要留下來, 為了這些與你毫無相關的愚蠢的凡人一起送死!」,內森的情緒再次變得激動起來,他抬起頭怨毒地瞪向塔夫,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塔夫已經近在咫尺.

就在內森意識到危險的瞬間,塔夫動了。他猛撲上前,一把將內森從輪椅上撲倒在地,試圖阻止他繼續施法。 然而,內森的力量卻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只見內森單手扼住塔夫的喉嚨,如同拎小雞一般將他高高舉起,原本殘疾的身軀竟然詭異地漂浮到了空中,輪椅也隨之翻倒在地。 內森的面罩在掙扎中脫落,露出了面罩下那張早已扭曲變形的面孔——原本應該長著嘴唇的地方,已被六根如同章魚觸手般細長的根狀觸鬚取代,在空氣中瘋狂地舞動著,背後兩隻殘破的綠色翅膀也掙脫了皮膚的束縛,從血肉模糊的傷口中破體而出,翅膀上布滿了潰爛的膿包和黑色的血管。他那原本屬於人類的眼眸,此刻也徹底被變異的虹膜所取代,只剩下兩顆散發著妖異橙色光芒的眼瞳。

老伯特維克早已被眼前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嚇得魂飛魄散,僵立在原地動彈不得。內森張開觸鬚下的布滿倒刺和尖牙的環狀口器,正準備一口咬斷塔夫的喉嚨——就在這生死間,一道耀眼奪目的藍色魔能光束,如同劃破夜空的流星般猛烈的擊中了內森的身體,隨著一聲巨響,內森如同被巨錘擊中的破麻袋般倒飛出去,他的身體撞穿了房間的牆壁,木屑和碎石四處飛濺。塔夫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他捂住被掐得幾乎窒息的喉嚨,大口的喘著粗氣。

「恐怕我們現在沒法跟他講道理了。」,艾格尼絲收起施法的動作。 「我同意。」,塔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長劍,剛想站起身,門外就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整個房屋彷彿都在為之顫慄。

「我需要時間準備一個強大的法術,你必須為我爭取時間。」,艾格尼絲神情嚴肅地說道。 「沒問題,我會盡全力拖住他…」,「等等。」,艾格尼絲的雙手在空中做出一個舞蹈一般優美而複雜的動作,淡藍色的魔力光芒在她指尖如流水般湧出,然後凝聚成一個精緻的魔法符文,符文緩緩飄向塔夫,化作一個頭盔滲入了他的大腦。「這是什麼?」,「一個防護法術,你會需要它的,現在趕緊去吧。」, 塔夫深吸一口氣,握緊長劍然後衝出了房間。

內森如同幽靈般漂浮在空中,姿態詭異而扭曲,云層中不時降下的綠色閃電,讓他那形容枯槁的身軀顯得忽明忽暗。塔夫迅速從背後抽出長弓,毫不猶豫地向內森連續射出數箭,箭矢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呼嘯而去。內森只是像拍蒼蠅一樣輕輕一揮手,一股無形的力量讓所有射向他的箭矢都靜止在了半空中,緊接著,這些靜止的箭矢竟然詭異地調轉方向,一同朝著塔夫激射而去,塔夫連忙向旁邊一個翻滾,驚險的躲過了這致命的反擊,他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卻駭然發現那些原本昏倒在地的鎮民們,竟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們雙眼空洞,泛著詭異的紫色光芒,如同行屍走肉般,將塔夫團團包圍住。

一個拿著銹跡斑斑糞叉的鎮民率先發出嘶啞的吼叫,邁著僵硬的步伐沖向了塔夫,手中糞叉直刺塔夫胸膛。塔夫輕易地側身閃過這破綻百出的突刺攻擊,左手順勢抓住糞叉的木杆,揮出的右拳狠狠擊中鎮民的腹部。「呃啊!」,這個鎮民痛苦地嗚咽一聲,抱著肚子跪在了地上,看來雖然被控制,他依然能感受到痛覺。塔夫舞動著把柄的鈍端,「砰!砰!砰!」,沉悶的撞擊聲接連響起,周圍試圖靠近的人被紛紛擊中頭部,應聲倒下。但是更多的人依然前仆後繼地將他圍住。塔夫知道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他將糞叉緊緊握在手中,在身前如同風車般旋轉著掃過一圈,逼退了離他最近的鎮民,趁著人群出現短暫的空隙,他迅速後退幾步,開始低聲念起咒語。 突然,鎮民們發現腳下竟然出現了一片散發著油膩光澤的粘稠油脂,範圍內的鎮民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一個個腳下打滑,東倒西歪地地摔倒在地上。 塔夫憑藉著優秀的平衡感,在滑膩的油脂中穩住身形,趁著鎮民們混亂不堪的絕佳時機,沖向了桑頓兄弟家的方向。

房間內,艾格尼絲如同進入了忘我之境,她的嘴中念念有詞,晶瑩剔透的汗水浮現在額頭上,魔法書散發出的魔力如飄渺的絲線,在她靈巧的指尖編織纏繞,一個閃爍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輝的法陣正在形成,強大的魔力波動如同無形的潮汐般,一波又一波地向四周擴散。然而,就在法陣即將完成之時,但是她突然感覺身體一陣痙攣,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隨之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到了牆上不得動彈,法陣也瞬間破碎消散。

內森伸著一只手從破碎的牆壁外慢慢飄了進來。

「你…塔夫在哪?」,艾格尼絲擔心她已經知道了自己問題的答案。

「死了。不過你不用接受他的命運,我的主人——偉大的夢者,看中了你,神裔。沒錯,我已經看穿了你的真實身份, 你身上那股天堂血脈的氣息,如同黑暗中的燈火般耀眼,根本無法掩飾。」,隨著內森話音落下,艾格尼絲身上維持的偽裝術如同破碎的鏡子般瞬間消散。「當偉大的夢者降世之後,你將會成為它最寵愛的選民,將永恆夢境帶給艾瑟爾的每一個人,所有人都將生活在一個沒有痛苦,沒有悲傷,只有幸福和快樂的完美世界里。」 ,

「我寧願死,也不會變成你這樣的怪物。」,艾格尼絲目光如炬,但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在顫抖。

「是啊,一個生來就擁有著天神血脈的人當然不可能理解我這種賤民的想法。相信我,小姑娘,我也想過一死了之,對我這種人來說,死亡完全是種解脫,但是我的主人讓我看到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命運。而你,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親生父母是誰,現在在什麼地方?」,內森的一個字一句都像蜜糖一般充滿了誘惑

「你…你是怎麼知道…」,艾格尼絲露出了驚訝的神情,身世之謎,一直是她心中最深的傷疤,除了澤非瑞姆,沒有人知道她是個孤兒。

「我所知道的,遠不止這些。我還看到了那個自詡清高的黃金軸心城的神選者,是如何殘忍的剝奪你的整個童年的,那冰冷的教條,無止境的訓練…嘖嘖,我倆比你想象的更加相近,加入我吧,世間所有知識和奧秘,皆會為你所有,命運將牢牢把握在你自己手中,而那些傷害過你的人將會匍匐在你腳下,親吻著你的雙腳,跪求你的原諒。」,內森向艾格尼絲伸出雙臂,彷彿在迎接一個新的門徒。

「如果整個物質位面崩潰了,那些知識還有什麼意義?你的主人許諾的不過是一片虛無的夢境,即便是最愚蠢的邪教徒也不會信奉這種怪物。」,艾格尼絲不僅沒有為之動搖,反而語氣里充滿不屑。

「也許它就該崩潰!」,內森發出一聲怒吼,「唯有我的主人能帶來最後的救贖!你固守著的公理和律法,將會隨著這個被諸神所拋棄的位面一起走向滅亡!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神裔,我的主人本來願意慷慨的讓你保留住一部分意識,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不願接受他的無上的恩賜,那我只好…」,他靠近艾格尼絲,嘴巴上的觸鬚開始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