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3 面壁於知惠迷宮

Compubrain 0000是個藉由將being所屬的書庫訊息提供給持有者0000的電極。

相比於其他具有花枝招展功能的電極，0000隻是能比其他正常人更快速學到知識技術，學成後更會發生無法逆轉的汙染精神，聽起來盡是承百害僅獲一利的不經濟產物。

但這電極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0000確實具有深層學習，也就是藉由暫時失去意識後，進入書庫找尋資料的功用……但這能允許mind反過來操控0000嗎？」

「知識能汙染心智，進而影響行為。0000的機制不會明顯表現出來，但並不表示無法做到這些事情。」0000頓了頓後，面向外面的mind叫道：「然後成為家主候補這件事情也相對讓你解放了某些限制，才能透過0000做到這種地步……這就是不需要控制我記憶便拐我來這裡的手法吧。」

到此地步，實際上已經全然流於0000心中的猜想罷了。

只靠僅有的直覺，加上表面稱不上線索的片段現象，非常自然的，0000發想出自己心中認定的結果。

『……呵呵呵呵，驚訝到說出「受不了」這三個字的感受，大概就是我現在的感覺吧。』

「嗯？」

『啊啊抱歉，畢竟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用真正的姿態與活人溝通，只是沒想到第一次接觸就能如此深刻的感受到我被製作存在的意義……哈哈哈，以書庫管理員身分及1000外皮時，頂多覺得0000隻是個運氣好的年輕人，但居然能準確猜想事實乃至精確到這種地步。』

「自己的存在意義？」指的是被製造出來是為了研究人心的意思嗎？是說剛剛他似乎承認是當初自己潛入書庫後阻饒自己的那個守衛啊，藏鏡人頓時感到五味雜陳：「然後居然在現在出現不尋常的情緒化反應，到底是……」

『讓我問一下你吧……這或許是我第一次認真去問別人喔0000。』已經失去生命的電訊號提出的疑問沒有回答的必要，mind笑面0000：『明明還存有那麼多種可能由我這邊發出的手段，為甚麼你能那麼篤定是「透過0000去控制你」呢？』

「還有什麼為什麼？自個兒去傷透腦筋吧。」對方似乎是在確認自己的思路，但自己沒有向對方開誠布公的必要：「如果大可以透過0000直接控制我的身體，那麼刻意引我來書庫就不單單只是佔據身體這種程度了。」

『啊啊是呢，單單是佔據與控制還不行……只是接下來，你能在我突破1111與藏鏡人設置的防禦前想出來嗎？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明顯的轉折。

0000能感受的到，一向吊人胃口，需要對方表現出證明後才慢慢承認質疑真假的態度，現在卻爽朗的承認自己的猜疑。

「……」

略過檢證而渴求結果，mind在檢視思路嗎？而且又對剛剛的思考轉折首次表現出興趣。若真是蒐羅人類思考因果的資料庫，那麼那個表現，難道是對未知思考因果的展現，感受到蒐羅的義務嗎？

「大概就是這樣吧，實際上也算是符合出生目的。」

「……藏鏡人？」

「藏鏡人……是呢，一開始就是以藏鏡人之姿面對你，但是過去我曾持有過1111，即使只是個『格式化』，但若論能清楚比較『持有電極』及『未持有電極』的感受，在這世界上也只會有我一人了。」藏鏡人說：「在工業革命以前未知曉蒸汽機為何物的人們，是沒辦法想像路上滿是鋼鐵載具奔馳的現代世界……換句話說僅僅只是擁有著不屬於現代水準的科技物，也能大幅度的昇華人類腦袋的思路想法。」

「嗯……也就是，上司你想說0000可以成為任何時代的人嗎？」1111呢喃問道。

「恐怕0000是在所有電極中唯一能索取書庫資訊的機種，對其他電極擁有者而言頂多只能成為相當於先驗單位所存在時代的人。可就算更遠的未來還有凌駕於先驗單位的技術，對0000也無所謂，現在的他能做到最全面的知識儲備。」

正因為曾經作為挑戰書庫的家法領導，藏鏡人比任何人更了解能恣意出入書庫代表的涵義，為何0000會是家主候補成為家主的敲門磚，或許這就是其中一個原因吧。

「稍微扯遠了，當然mind的意圖包含成為家主這一點，但估計他會更想要藉助0000奇異的肉體來完成他被賦予的使命……也就是徹底讓書庫了解人心的變化，圓滿自己的存在意……」

『別用拗口的人文字眼來斷定我的一切好不？』

又是一個明顯的範例。

Mind終於能露出被稱為情緒的表現，或是該說它對這些語句所做出的反應，是能允許他用充滿情緒化的字眼來呈現的嗎？

『啊啊啊，就算是你們三人也不可能推到這地步啊，那些書庫外的人什麼都不知道……光是0000的出現需要多大的巧合，i的甦醒與選定先驗單位的技術又要憑藉著多麼渺小的機運，加上恰逢家主選拔……也是呢，根本不能期望現在外面會有哪些人有人去珍惜這空前絕後的機會啊。』

似乎說了不少意味深長的話語，持有0000這件事情好像真的是不得了的一件事：「但我哪管你想要做什麼，真以為打著我身體的主意，我不會有甚麼想法嗎？」

『太蹭鼻子上臉過頭了啊0000，明明已經知道我的背景，難道你還當我沒辦法揣摩你的想法？』

「……那就換個立場，讓你揣摩我一下試試如何？」0000流出些微冷汗，嘗試反客為主說：「此時此地，0000到底拿著什麼計策，要去突破mind設下的天羅地網呢？」

『那種策略怎麼可能會有呢？』

「真是氣人的標準答案！」

「連一點反駁都沒有啊……」1111無奈嘆氣。

「在書庫裡這些小打小鬧都沒有意義，我們的出現終究只是個暫時休息而已。」生前經歷無數生死交關的藏鏡人很能理解現況：「mind沒有對0000的一舉一動立刻做出干擾，還允許我們剛剛的那陣交談，那是非常明顯的餘裕表現。」

『至少要對付0000與你們兩個死人還是行有餘力。』mind那不穩定的人形顯現猙獰的輪廓：『不，現在的我已經能夠癱瘓死人們了。』

只聽周圍發出不協調的機械運作聲響，1111在0000面前用格式化製造出來的屏障瞬間失效。

「最後的時限還是到了……」1111看向自己的雙手，與藏鏡人一樣，那裏的光芒黯淡下來，寄身於上的超微機關也擅自脫落，顯然mind已經成功的封鎖兩人對0000的干預。

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刻，但束手無策的1111還是不禁鼓起臉頰表示自己的氣餒。

『做為書庫的電子守衛的我雖然沒辦法刪除書庫的資料，但發生突發事件時，我擁有著暫時凍結資料，使其無法顯現或在實體書庫運作的權力……不過就算如此，要在幾乎無限的資料中定位出你們兩個儲存的地點，可遠比大海撈針還不容易。』

「只要對我們兩人產生的現象追本溯源就能鎖定儲存的區域，實際應該是不需要一一檢查才對……」

『你們是被老婆婆親自封存的，等第有差，一般輕鬆的手法可找不到。』可即便多了麻煩，現在mind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愜意十足的穿過1111的防線，緩慢走近：『看來being應該是在你們身上放了一些方便的條件，讓0000出現時協助他，哎呀倒不如說這才正常，挺符合那老婆婆捉摸不定的想法。』

「……」

『好了，雖然已經充分的讓你們三人敘舊，至少0000意識消滅的情景能讓你們兩人旁觀到最後，我覺得你們應該要感謝我一下吧。』

「那還真是多謝啊，mind。」回話的0000雙手緊握拳頭：「但作為0000的持有人，我最後得告訴你一件事。」

『你的想法我瞭如指掌。』

「建立了足夠完美的計畫來設計封殺我，我也沒什麼能反駁的，終究你能夠得到你所想要的『結果』，技遜一籌的我只能乖乖被人宰殺……可是啊，你要是沒辦法去細細體會『過程』，無法知道累積代表的意義，電極0000可是不會去承認你這主人的。」

『無知的你真是太適合說出這番無知的話。』mind早就握有所有的智慧，也能成為任何人，累積代表的意義根本與它無緣：『擁有0000的人反倒不應該說出那種話，把電極給予不願意去改變的你也實在是過於浪費了。』

「……啊啊，本來我也是這麼認為。」

0000說出感慨萬千的話。

曾幾何時，自己不想要讓0000改變自己，甚至想找出回到正常身體，解除電極的方法。

可是現在0000已經沒辦法再去堅持這個天真的目標了。

見識到了何謂書庫，也知道了高深知識代表的意義，人單薄的精神，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0000……你難道……」

「藏鏡人你最厭惡這麼做吧，所以我也會做好善後。」

0000不知何時，已經從地板上拾起剛剛擲落於地的水晶球。

百科註定無法比過位於其上位的書庫。

面對mind，這是註定失敗的鬥爭。

但0000卻忽略這誰都知道的前提，第一次不是逃避，而是踏出一步，主動接近威脅。

「若這是副註定毀滅的精神……那讓我當作是籌碼，投入面對mind的掙扎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