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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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2-18
再過一個月就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了,我無法言表我內心的激動。我一直想給你的微信和郵箱寫留言,但戰場無情,現在只能寫傳統紙質信件。我覺得這也不算壞,因為一想到我能在當代體驗到革命時期烈士們為了國家,放棄了家庭,放棄了親人,放棄了一切只為大義,我拿著筆的手指就禁不住顫抖——我竟然也能在有生之年成為一個革命先驅,真是太令我激動了。不過請你放心,黨說了,我們最多一周就能完成特別軍事行動,解放台灣,消滅台獨頑固分子,屆時我們不僅走向婚姻的殿堂,加上祖國統一的雙喜,我們一定白頭到老,永不分離!
請原諒我的無情,也理解黨和國家的苦衷,若不是美帝國主義支持死硬的台獨頑固分子分裂祖國,我們也不至於暫時別離。
中國人民解放軍二線動員部隊列兵張中升家書(半月後出現在野戰醫院病床上,傷因踩中反步兵地雷,高位截癱,下體殘廢,失去生育能力)
我依稀地記得您老開心的模樣。
和我不少戰友家裡反對他們參加解放台灣的特別軍事行動不同,您老不僅特別支持我,反倒對認慫不願意上戰場的弟弟斥責萬分。能有您這樣在關鍵時刻果斷放棄個人情懷,支持國家大義父親,兒心滿意足。
雖然我感到欣慰,但我還是在有天半夜起床時看見你在佛像前流著淚祈禱,說我一定要安全回家,您老來得子,而且是獨子,這一生跌跌撞撞,實屬不易。請上天看在您年邁的份兒上,一定保佑德子的安全。
我那時忍不住想進去抱著你痛哭一場,但想了想,我還是沒有這麼做。
我不想在您面前表現出我很懦弱,害怕戰場,害怕犧牲,那隻會讓祖國看不起,更會被台獨分子們恥笑。
這份家書我早就寫好了,在離開家去往二線登陸部隊訓練營的時候,我鼓足了勇氣,還是沒能交給您。一切能驅使我做的,還是和電視劇演的一樣:我向您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後說了些慷慨激昂的祖國統一大業之內的套話,就離開了。
我隱隱有預感,這場戰爭並不是長官們宣稱的那樣順利,雖然我知道這麼想有悖祖國的教誨,但我仍然有所私心,且說不出原因,希望祖國原諒我。
馬上就要上登陸艦了,這封家書到時候給後勤部,希望他們能有時間寄到您老手裡吧。
請您老一定放心——我一定會安全回來的,上天會保佑我們的!
中國人民解放軍二線動員部隊列兵曾德家書(半月後在輸送任務中於茂林區陣亡)
相比我的戰友們各個聲淚俱下地寫家書不同。我——想不出怎麼寫。答案也很簡單,因為我是一個孤兒,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沒有見過我的親生父母,只偶爾聽見福利院的人提起,我的父母狠心拋棄了我。
我曾很恨他們,恨不得殺了他們,然而這一切的恨比起無法統一祖國來講,還是太渺小了。
唉,感謝福利院讓我最後去參了軍,我覺得我的一切都得到了滿足和圓滿,我能駕駛祖國最先進的戰機在空中盤旋,保衛著祖國的海岸線,這一切彌補了我所有的遺憾和對那不知道姓名的雙親的恨。祖國的導彈飛到台灣上空的時候,我還以為一切在做夢,真的開戰了?真的輪到我報效祖國了?
我真的可以駕駛最先進的殲20去台海上空支援我們的陸軍作戰了?這一切真的發生了?!
我欣喜若狂,或許這是我現在唯一的感受。
相比陸軍來說,我更慶幸我在天空作戰,而且我們取得制空權后,面臨的危險也要小得多。
機炮操作,戰術規避,敵機纏鬥,這些我都已經訓練無數次了,就差沒在戰場上實踐的機會,我相信我一定能以最好的狀態上戰場!
沒有機會盡孝道的話,唯一的機會就是報效祖國了!
我還有很多話想說,但還是打住吧,因為這是一封沒人看的家書,我只希望未來統一祖國后,黨能表彰我,這就夠了。
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少尉王文瑞家書(十天後在台海海戰中被擊落,跳傘后被台海軍驅逐艦俘虜,下落不明)
1949年後,兩岸分離。台灣問題懸而未決。
2020年,兩岸迎來新機。我軍即將統一台灣。
作為一名長年與坦克為伴,經常在由鋼鐵和火藥組成的炮彈上入睡的坦克乘員,我不必多言。
母親在我告別之際一直在哭,我有些理解不清她的想法,我不過就是參加一場特別軍事行動嗎?祖國的軍力不是能在一周之內就拿下台灣嗎?以對岸的整體實力,他們怎麼可能和我們抗衡?只會是螳臂當車的下場。所以母親還覺得我會回不來了,這未免有些可笑。
更何況,作為一名裝甲兵編製的解放軍戰士,我相比機動步兵,還有坦克這麼一個大傢伙的保護。我著實看不出台軍老舊的M60如何能和我的99A最先進的主戰坦克相抗衡。
所以,我根本就不可能回不來。
這封家書只是我的一個發泄,我並不打算寄回去,因為母親也不會懂的。等我們的大軍將紅旗插上台北,完成祖國統一大業之後,我再光榮歸國,讓她明白幸福生活才剛剛開始,這才是我所爭取的。
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裝甲部隊上士李泉家書(參與北線登陸群在林口登陸,登陸五天後在新北區地段和主力部隊失去聯繫,下落不明)
這封家書,是我在登陸台灣之後寫的,我懷著沉重而又複雜的心情所寫!和其他所有戰友都不一樣!
我首先的感受還是和大家一樣。
出發前我還以為是嚇嚇台巴子而已,沒想到真的開戰了,而且我轉眼間就跟著登陸部隊一起站在了台灣島上。這一切恍如隔世。
然而,驚喜之餘,我還是感到有些難以理解。
不是說台巴子混得不好,天天盼著我們解放嗎?可望著新北街道滿眼的高樓大廈,豐富多彩的餐館和文化館,我真納悶——這還用得著我們解放嗎?
不是說台巴子已經喪失抵抗力了嗎?可是我們剛剛登陸就遭到台軍炮兵的猛烈襲擊,幾天的攻勢下來,我們疲憊不堪,前一小時還在一起音容笑貌談論家事的戰友,后一秒鐘便肢體分離,慘不忍睹。
在一場攻堅戰中,我們動用重炮和坦克摧毀了一座大樓,後來我在大樓的地下室發現了一具軀體——一名全身被燒焦的女性死死護住身下的一名死去的嬰兒。
我實在覺得,我快沒有能力去完成統一祖國大業了。
我只希望這噩夢般的一切,能快點結束。這樣好和我的妻兒團聚。無論結局如何。
中國人民解放軍二線動員部隊列兵艾云燦家書(半月後在北線新北區戰鬥中陣亡)
這些天我很震驚,也很無奈。前線吃緊了。這場戰爭的發展並不和我想象中的一樣。
愛妻,希望你一切安好。北線傳來噩耗,登陸群的一個後方連級指揮部被台軍的精確制導火箭彈敲掉了,三名高級軍官和五名參謀陣亡,十人重傷。
指揮部俘獲了一名台軍士兵,他從來沒有屈服,痛斥我們這群「侵略者」,說「共匪」根本沒有資格踏上這片寶島土地,是我們讓他們和平的生活破滅,即使部下用槍托敲得他腦袋流血,都沒有停止咒罵。我攔住了部下,不想他做出格的事情,否則可能只會加劇台灣對我們的憎恨。
是啊,既然和平那麼美好,為什麼我們還要兵戎相見?
前線受傷的戰士在不斷轉移到後方,眼看著野戰醫院已經飽和了,我們甚至都沒有足夠的接應部隊去把他們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台軍的炮火有時甚至會對準傷員。這是戰爭罪!
然而我們何嘗不是犯罪?因為指揮部最後也將三名台軍戰俘虐待致死,甚至裝甲部隊為了搶時間只能從一名尚未斷氣的台軍傷兵身上碾過去,最後只剩下肉餅。
打了一個月,前線部隊仍然沒有攻入台北,我心急如焚,台北駐守偽總統府的特種部隊正牽制著大批優勢台軍,如果我們不儘快攻入台北完成匯合,恐怕她們將凶多吉少。
愛妻,如果我有什麼意外的話,請隔年給我帶瓶我最愛喝的茅台吧。
我並不希望這將成為現實。
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北線登陸群後方指揮部趙瑞少校家書(二十天後在林口後方基地遭到台軍火箭彈襲擊,受重傷,現處於植物人狀態)
(2020年11月末,台灣林口,解放軍二線指揮基地兼野戰醫院)
「這些是什麼?」軍官捂著口鼻,質問著眼前一個推著大型手推車的醫務兵。
醫務兵沒有馬上回答,眼神有些失落,又隱約帶著些淚痕,直到軍官問了他第二句,他才回答說:「這些,這些都是戰士們的家書......」
軍官有些質疑,順手過去掀開了手推車的蓋子,頃刻間,一股比剛才更強烈的氣味撲面而來,軍官差點被這氣味無形的衝擊力吹倒,氣味刺激著鼻黏膜,也讓他幾乎要把昨天吃的東西全部吐出來。
那氣味混著血腥、糞便、尿液乃至其他的不知名液體,比如可能是腦漿,也可能是其他體液。
手推車裡,放置著數百封殘缺不全的紙質物,幾乎全都被鮮血,排泄物及其他液體浸染,找不到一份乾淨乃至完整的。
醫務兵這時乾脆哭了起來:「都死了,都死了,都他媽的死了......為什麼,為什麼啊!他們都是年輕而又熱血報國的戰士啊.....我們到底,到底在幹嘛呀......」
......
「你說什麼?家書要全部燒了?!」
軍官看著上級嚴肅的面孔,質疑地問著。
「對,不燒了怎麼辦?那上面沾了各種液體,會成為細菌和病毒的溫床,留著只會增加指揮部被感染的風險!不明白你還有什麼不同意見嗎?」
「那,那是無數戰士們的心血啊,他們拋頭顱,灑熱血!把生命丟在了統一祖國的路上,家書,家書無論如何必須寄回去!」
「我說你清楚狀況沒有?!」上級狠狠拍著桌子:「老子不想寄回去嗎?但現在情況允許嗎?!登陸台灣后哪裡是安全的?就連我們現在這個破地方恐怕也不安全!我們連傷員都運不回去,哪裡還有精力管這些爛紙?!」
「就算沒法寄回去,為什麼不能保存起來,等戰爭結束后......」
「我剛才不他媽的說了嗎?!放在這裡,不出三天,蟑螂和蒼蠅就到處飛了,不少爛紙上面還沾有沒清除乾淨的人體組織,你想讓指揮部全部得瘧疾,還是傷寒?!」
「......」
「更何況,有些家書裡面,涉及不當言論和不利於作戰的話,這些東西,還是儘早燒掉了好。而且,寫這些書的人未必都陣亡了,很多也是重傷在醫院躺著的,書是交到護士手裡的。」
上級表情複雜,但看不出真實的想法。
軍官走出辦公室,來到了野戰醫院區。
滿目的滄桑,數以百計的傷員,殘缺的肢體,時不時傳來各種嗚咽和哀嚎。
走著走著,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只見腳下是一套隨意丟棄著的軍服,上面還有一塊防彈插板,插板上千瘡百孔,中部已經被打穿。
「我日你媽的,防彈插板擋不住台獨分子的子彈嗎?!」
軍官破口大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