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可以留下來 8

　　「小妹妹，妳猜對了。原先我就打算靠真名轉學一事，把你們逼退，看來是得全盤招供了。妳應該是你們當中最聰明的人了吧。」

　　「不要以為後頭補上一句聰明，就能忽略開頭對我的稱呼。別看我這樣，我和他們一樣大，真名也得叫我一聲學姐。」

　　「那妳應該就是超可愛的冬子學姐了。除了均太學長，真名也總是念著妳獨一無二的身體啊。」

　　「真名……！」

　　看在對方不過是把話帶到的信使，冬子多謝指教地不再插嘴了。

　　「看在你們也很替真名操心今後她的去向，那我接下去要說的，也是得說了。你我都已經把真名視為圈子中，不可或缺的要員之一了。」

　　「就算沒有金錢收入，妳們也願意收留真名？」

　　織香適時地補上這句。

　　「是這樣沒錯啊。」

　　莎莉淡然地帶出：

　　「如果你們也是真名的朋友，那就該知道真名有過一段素描的時期。那個時候的她，是沒有收入來源的。」

　　素描……果然沒有收入啊。

　　「但是，還是有漫畫的版權吧。」

　　同樣都是年紀輕輕出道的才女，織香說起話來魄力滿分。

　　「……真名能認識你們這些學長姐，看來不是單純的偶然。天才真的會互相吸引——初中生。」

　　織香的心揪成一團了。

　　「妳……聽過織香唱的歌？」

　　「算是吧。不過要說我會知道這名暗中活躍的神祕歌手，還是多虧了我們這裡的孩子，她們平時最喜歡聽的就是妳的歌。」

　　織香安心了，八成是想到自己哪時被身家調查了。時至今日，織香的歌手之身還沒全然曝光。冬子曾把王女祭時織香唱的那些歌放上YouTube，隨即就被版權封鎖，默默淡出眾人視野。

　　看看彩與班上的同學都沒在傳這件事就知道了。

　　「……謝謝。」

　　織香受寵若驚般地點頭道謝。

　　莎莉也沒那麼不厚道，隨即替他們開惑：

　　「真名的漫畫與版權是我們維持孤兒院的最大來源，以結果來說，沒有真名滿懷熱情的創作，我們根本撐不下去。」

　　表情憂愁，卻不認為自己哪裡失當，因為全都是為了孩子。只要說為了孩子，所有的作為都是正確。

　　「那是真名親口說的，錢的部分交給我和院長，她只要能夠畫漫畫就好了，而且交給我們，真名也稱比較放心，她不懂錢的價值。原先要替她開立個人帳戶，因為真名這麼說而打消了。」

　　莎莉懷念似的探起這間房間的一景一物，就像一種暗示。這些孩子能有那麼多玩具與書籍，果然都是出於真名之手。

　　那些版權都在之後轉成了給真名的兄弟姐妹學習、娛樂。

　　「可以說要是沒有真名，就沒有這間孤兒院。」

　　儘管殘酷，莎莉一樣得忍氣吞聲，踩著荊棘之路，鋌而走險地飛躍這次的殘酷。

　　這個現實可不是努力、堅持，就能改變或來到只屬於自己的回合。

　　天分、運氣等才是其中的關鍵。

　　由於自己身邊也是一堆這樣的才人，均太很有共鳴。

　　「真名的才能是獨一無二的，雖然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是自她學會拿筆，就想要嘗試畫畫，除了和妹妹一起在院子玩耍、幫忙更小的孩子穿衣服，她所有的精神都已經與畫畫融為一體。」

　　融為一體——這種形容，換作別人或許有爭議，但放到真名身上，卻是無懈可擊。

　　「不知不覺，那個孩子的畫技已經打磨到能出師，也是這時學習怎麼畫漫畫。差不多是這個時期，真名的周圍已經沒有真希以外的孩子。」

　　「……」

　　「不過，真名沒有氣餒……還是要這麼說？」

　　莎莉自嘲一般改口：
　
　　「由於真名過度專情於漫畫，讓她沒有時間憂鬱，就這樣一本本漫畫誕生了，每個畫面、每一格分鏡，都充滿了真名的夢，富有美感的夢。」

　　接著，莎莉找上了均太：

　　「你說是吧？畢竟真名畫的是那種漫畫，我所說的這些，你一個男孩子應該比我還清楚。」

　　均太無言以對，在織香與冬子同心協力地眼神驅使下大義滅親，被拱了出來：
　　
　　「是，您到現在所說的每句話字字箴言，小弟我已經在申請信用卡，準備將銀行戶頭的所有錢，都斗內給您了。」

　　「是嗎？那我就先代替所有的孩子向你道謝了。」

　　「不，不會……」

　　這傢伙不會當真了吧？希望不是這樣……
　　
　　不過，真名的人際關係與現在孤兒院的情況，是不是成了某種反比？

　　正當這個癥結點慢慢成形，莎莉帶著見怪不怪的語氣：

　　「孩子們都還不知道他們每天吃的東西、每天使用的文具與睡的床，其實是真名在背後默默的資助。」

　　「真名……是無怨無悔地付出的嗎？即便大家一樣不再把她當成自己人。」

　　那樣……會不會太超過了？

　　「關於這件事，我想應該可以拿你的父母做比喻吧？」

　　「什麼意思？」

　　「我問你，當你吃好穿好睡好，有在那些時候想到全是你父母的功勞嗎？」

　　「……沒有。」

　　不可能會有吧。

　　「當一件本來很難得的事一再發生後，人們的心態也會跟著轉變。變得理所當然、不當一回事。」

　　「……」

　　「你們一直意圖苛責我們，想假借真名父母的名義，將真名當成搖錢樹，不斷榨取其價值，對於這件事，我們不會迴避，欣然接受。雖然解釋了很多，但還是避免不了，我們確實有用那些錢換取想要的東西。」

　　不如認了吧。

　　……是這樣嗎？

　　不，怎麼會是這樣。

　　「我想即便我們處心積慮地想幫真名說話，真名也會替妳們說話吧。」

　　莎莉抬起無辜的視線。

　　「因為……發掘真名繪畫才能，並讓她走上漫畫家這條路的，不就是妳們嗎？」

　　「……」

　　「雖然真名的才能是有目共睹，要是沒有妳們在後面推她一把，她也不會得到只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我們什麼都沒做啊。」

　　「就是什麼都沒做，不會對孩子的興趣與教育多管閒事，他們才有充足的時間與環境，好好發揮自己的所長。」

　　再次看看這個房間擺放的書籍與工具，均太又解開了心底的一些疑惑。

　　「妳們能遇到真名，不是上輩子的福氣，是妳們平時的作為，吸引了真名，讓真名成為妳們的孩子。」

　　「真會說話啊。」

　　莎莉五體投地地佩服起均太的某種勇氣。

　　「我的老師也經常這麼說。」

　　「不過，還是沒辦法。」

　　「啊？」

　　莎莉氣勢萬鈞，意圖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猛烈：

　　「這件事已經不是你們可以作主。」

　　「妳……」

　　「均太，你要知道我們比你們都還了解整件事的全貌，當事情來到這裡，就必須這麼做，不捨歸不捨，有些事情卻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了。我們要的是一個確實的辦法啊。」

　　「為什麼！」

　　「那我問你，你對真希又了解多少？」

　　均太差點被莎莉帶來的言語風暴吹飛，所幸織香與冬子分別壓住了他的肩膀兩側。

　　「我……」

　　「剛剛說了很多沒錯，不過話題大多集中在真名一人身上。因為你們認識也一段時間了，相處得來，已經是無話不談的朋友，朋友莫名轉學什麼的，不能接受而想挽留，是很正常的，不過這件事可不是真名一人的問題啊。」

　　「真希……」

　　「事實勝於雄辯，已經罪證確鑿了。」

　　不帶走一點東西，莎莉殘酷地宣布了結果。

　　「不可能！」

　　「均太。」

　　「初繪……？」

　　「冬子剛剛是怎麼說的，你忘了嗎？」

　　「交換條件……」

　　「我們已經知道孤兒院的難處以及院長她們的訴求了。」

　　時間到了。織香靜靜地閉上雙眼，各方面都證明了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