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１章：伊絲穆特拉銀貂（３）

　　夏奇薇雅的擔憂，果然成了真。
　　希洛剛踏進洞口，就看見獵戶團的伊奴全趴在地上，拚命嗅著銀貂殘留的氣味，為他們的主人指引方向。
　　「孩子，妳過來。」尾隨希洛進到洞裡的夏奇薇雅，則收到了獵戶長阿諾語氣嚴肅的呼喚。
　　「等等，別怪夏奇薇雅，這件事是我……」擔心事跡敗露，不忍見到夥伴遭受苛責，希洛趕緊擋在了夏奇薇雅和獵戶長之間。
　　他身後的女孩卻拉了拉他的衣角，搖了搖頭，阻止了他的發言。
　　「艾爾大人，您別誤會，我沒有要責怪這孩子的意思。雪正在融，地上難免濕滑，真要怪的話，應該怪我們太早鬆懈才對。呵呵，這不正是狩獵最有趣的地方嗎？任何時候，都大意不得啊！」阿諾捻著白鬚笑道。
　　「咦？喔、喔，您說得對。」發現自己會錯意，差點壞了大事，希洛搔搔頭，有些尷尬地退到了一旁。
　　好在，夏奇薇雅適時向他投來一道感激的目光，似乎在對他如此保護自己表達感謝，這才讓希洛稍稍鬆了口氣。
　　「孩子，我們跟上去，邊走邊說。」阿諾比了比洞穴深處，邁開了腳步。
　　「我從年輕時開始，就一直在諾斯德這裡狩獵，至今已四十年有餘。珍貴罕見的伊絲穆特拉銀貂，也抓了不下十隻，剛剛我們用的包圍網，還有捕獸夾、落穴陷阱、食物誘餌等等，各種狩獵方法，我都嘗試過，才有這樣的成績。嗯，不是伯伯我自誇，這世界上狩獵經驗比我豐富的獵戶，恐怕一隻手就能數得出來。但要像妳一樣，不使用任何工具，徒步空手捉住伊絲穆特拉銀貂……」
　　阿諾邊走邊搖頭。
　　「呵，伯伯自忖，即使年輕個三十年，反應手速比現在快上一倍，還是做不到。孩子，妳是怎麼辦到的？」
　　「有一部分是運氣，像那裡是雪地，而我剛好穿著白色的衣服。」夏奇薇雅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衣。
　　「嗯，銀貂視覺很差，基本上除非明顯移動的物體，不然牠們發現不到。還有呢？」
　　「那時候沒有什麼風。不過，謹慎起見，我還是選擇從下風處接近。」
　　「很正確，銀貂最敏銳的感官，是嗅覺。」阿諾認同地點了點頭。
　　「前進的時候，我一直利用路上的雪，盡量讓雙手的溫度接近當時的環境。」
　　「喔！難怪被妳捉住的時候，牠沒有立刻逃開，大概以為自己是躺在雪坑裡了吧？」阿諾微微一笑。「這個有點意思，其他的呢？」
　　「牠雖然有在警戒四周，但……不是一直都能保持這麼高的注意力。」
　　「什麼意思？難道牠也有打盹的時候？慢！先別說，這個讓伯伯想想……」
　　阿諾放緩腳步，閉眼沉思。
　　「嗯，牠當時，是在進食……莫非，妳是趁……可是牠低頭咬食物的速度那麼快……」
　　「伯伯答對了喔！我都是趁牠啃肉絲的時候才行動的。」夏奇薇雅笑著將雙手捧在口前，模仿起了銀貂快速抖動的啃咬動作。那模樣，可愛極了！
　　「但牠咬沒幾下就會抬起頭張望，那速度之快……真不敢相信，妳居然能配合得如此恰到好處。」
　　「其實是有一點節奏的，我在一旁瞧著牠吃，就已經數出來了。」
　　「呵，妳這孩子，今天真是讓伯伯大開眼界了。小子們，都聽到這孩子是如何做到的了吧？所謂的狩獵，就是要這樣仔細觀察、配合環境，利用獵物露出的破綻，保持鎮定、全力出擊！」阿諾高聲喝道，讓喊出的話語迴盪在山洞裡。他手下的獵戶們聞聲紛紛點頭稱是，看向夏奇薇雅的眼神，也多了一分敬意。
　　阿諾滿意地微笑，再次看向夏奇薇雅，柔聲說道。
　　「孩子，伯伯再問妳一個問題啊！」
　　「嗯，伯伯請說。」
　　「妳有向誰學過狩獵嗎？」
　　希洛原本以為夏奇薇雅會很直白地回答書本，但他聽到的答案，卻有些意外。
　　「希洛大人。」
　　獵戶長「喔」了一聲，半信半疑地瞧了希洛一眼。
　　其他獵戶們也紛紛投來敬佩與懷疑參半的眼神。
　　希洛知道，他們相信的，是自己身為艾爾會帶來奇蹟，他們懷疑的，是自己面對風暴熊時的不知所措。
　　他決定自白。
　　「我沒有那麼厲害。這些知識，都是夏奇薇雅自己讀書讀來的……」
　　但第一個反駁他的，就是夏奇薇雅。
　　而且情緒頗為激動。
　　「是希洛大人教我讀書識字，帶我上圖書館，還買書給我，我才懂這些的！除此之外，也是因為希洛大人的信任和鼓勵，我才敢用『自己的方法』去狩獵……」
　　聽了夏奇薇雅的話，阿諾撫著白鬚，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才點了點頭，目光掃向他的團員。
　　「或許，我有時候，也該採用艾爾大人這樣的方法來指導你們，而不是讓你們一味地照我的指令行動。」
　　「頭子……」「我們相信頭子的判斷！」「我們要跟隨頭子！」
　　「哼！真是一群腦袋不開竅的渾小子！」
　　「報告主人，已經見到了。」就在阿諾氣得翻白眼時，一名有著豬鼻兔耳的伊奴，快步從洞穴深處走回，畢恭畢敬地向獵戶長傳達了消息。
　　「很好，別驚動牠！小子們，行動了！」阿諾大手一揮，他這批訓練有素的徒子徒孫，很快就換回嚴肅認真的態度，執行起了各自負責的任務。
　　夏奇薇雅不安地瞧了希洛一眼，希洛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走到夏奇薇雅身旁，牽起了她的手。
　　「請等等，艾爾大人。待會兒再次狩獵伊絲穆特拉銀貂，能否跟您借一下這孩子？我希望她能待在我身邊，給我建議。當然，我會保護好她，您大可放心。」
　　阿諾卻突然態度誠懇地提出了要求。
　　希洛心頭不禁一跳。
　　夏奇薇雅的力量，開始被注意到以及被需要了。
　　怎麼辦？我該放手嗎？
　　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答覆，只能將目光再次移向被他牽著的女孩臉上。
　　夏奇薇雅沒有用言語給出任何回答，而是用指尖摳了摳他的掌心，隨後主動鬆開了他的手，走到獵戶長身邊，一同追著獵戶們的背影而去。
　　她……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希洛目視他們離開的方向，在原地怔了好一會，直到少女留在自己手裡的餘溫，被另一個硬邦邦的觸感給取代，才回過神來。
　　他向身旁瞅了一眼，瞧見握住自己的，是那總愛有樣學樣的小機甲。
　　「嚕嚕？姊姊，一起？」
　　是啊！是時候讓夏奇薇雅自己做些決定了，而我要做的，就是相信她、守望她。
　　希洛微微一笑，握緊嚕嚕嚕的手。
　　「嗯，我們跟上去吧！」
　　他們一起向前邁開了步伐。